《狼耳上的城》氟马西达

3、月下狼

　　匆匆吃完晚饭，趁一家人都还围在饭桌前，菲奥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拿了两块面包和一小块奶酪，用自己的方巾包好，又用自己的壶装了些水，将吃的都藏在自己裙子的夹层中，很快地溜了出去。
　　“菲奥，你要去哪？”
　　哥哥在她出门前叫住了她，她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吓得一怔。
　　“我……我要去后山的林子。”她如实说了。
　　“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听了哥哥的话，菲奥吓得又一抖。哥哥向来聪明，总能猜到她的想法。
　　“看来我猜对了，”德西莫收拾着桌上的餐具，“去吧。如果是新认识的朋友，可以在合适的时间介绍给我吗？”
　　“好吧……”
　　有时她真的拿自己哥哥的敏锐没办法，但好在哥哥总是向着她的。

　　一路小跑，她不想让赫柏饿着肚子。
　　“赫柏——”
　　天马上就要全黑了，要看清树林有些困难，只能叫她的名字。
　　“我在这儿！”从一棵大树后面，赫柏那对毛茸茸的尖耳朵探了出来。
　　“给。”
　　菲奥将食物递给她，和她一起蹲下，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着。
　　“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吗？你是不是还有尾巴呢？手倒不是是狼爪子……”
　　她实在太好奇那对毛毛的耳朵了，同时也很想知道，现实里的狼人是不是像故事中的一样。
　　“尾巴是有的，只是没有露出来。要摸耳朵的话，请便。”
　　菲奥站起来，绕到赫柏身后，用双手覆住那对耳朵。软软的，还会折下去！她还以为会是很硬的呢。摸一摸，手感很好，除了毛质有一点糟。玩了一会，菲奥怕她生气，就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了下来。
　　“你家就住在那个房子里？”
　　赫柏吃完了她带来的所有东西，水也快喝光了，用手背一抹，也坐了下来。
　　“对，我还有个哥哥，有个妹妹。”
　　赫柏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想什么。
　　“……真好啊，你哥哥对你很好吗？”
　　“是的。他好像已经知道我在林子里认识了个新朋友呢。”菲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朋友？朋友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有点疑惑又有点警惕，赫柏小声问道。
　　“啊……你不喜欢吗？但是，我想跟你交朋友！赫柏，和我做朋友吧？”菲奥朝她笑起来。
　　“嗯……好。我可以叫你菲奥吗？”
　　“我很乐意！”菲奥又笑了，“但是，你每天要怎么吃饭呢？要不要我每天给你带点吃的过来……啊，但是只有晚上的话，肯定会饿肚子的……”
　　“……我已经没有钱可以给你了。我……”赫柏吞吞吐吐起来。
　　她一定也很想每天都吃饱，但是总是偷别人家的东西吃，还不如我每天从自己的份里匀出一点，毕竟偷窃是不好的行为……菲奥这样想着。
　　“你今晚要住在哪里呢？”
　　“就睡在这里的地上。”赫柏指指脚下的草地。
　　虽然最近天气在渐渐转暖，但是睡在又硬又冷的地上一定很难受。她想到了一个有点冒险的计策，但是为了她，值得一试。
　　“赫柏，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想让我哥哥也来认识一下你！”
　　“诶？是吗……好吧。那我就在这里。”
　　明明自己……已经不想再依赖任何人了。她不愿再想下去。看着渐渐远去的女孩的背影，口中还有面包和奶酪的余味。她抽抽鼻子，她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

　　另一边，菲奥飞快地跑回家，看到正在读书的哥哥——那本没有名字的书，她已经见他翻来覆去地读过很多遍了。但是每次她想要看看，都会被他巧妙地搪塞过去，渐渐地也就不在意了。
　　“哥哥！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德西莫合上书，随手放在炉台上。
　　“我带你去见我在林子里找到的朋友！她……现在遇到了一点困难。”
　　“好啊。那我们走吧。”
　　“哥哥，她是个狼人哦！有一对大耳朵。但是她没有吃的和睡觉的地方，我刚刚拿了一些吃的给她。她身上只有四个铜币，说什么都要塞给我，要付我食物的钱……啊，她就在那！”
　　菲奥将不远处的赫柏指给他看。
　　“嘿……你好？赫柏。”德西莫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还真是狼人啊，他想。虽然他知道这片大地上有狼人算不上稀奇，但他和菲奥一样，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的“魔物”。
　　“你……你好。你是菲奥的哥哥吧。”赫柏站起身，有些警惕地望着面前的陌生男人。
　　“哥哥，能让她住在屋后的小仓库吗？那里还有毯子一类的东西，要不她今天就要睡在林子的地上，很冷啊。可以吗？”菲奥拉住哥哥的衣袖请求道。
　　“嗯……可以是可以，只是如果被爸爸发现，后果就说不好了。”
　　“可以就好！赫柏，你早上可以在日出之前起来吗？”
　　“没问题。……非常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赫柏转向德西莫。
　　“德西莫。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菲奥吧。赫柏，你多大了？”
　　“我……不记得了。”赫柏回答。
　　“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一个人在这？”
　　“我……我……我不想说。”
　　“是吗……啊，不早了。我们走吧。”他首先动身，带着两个女孩回家。

　　“到了。菲奥，你带她进去吧。我会帮你看着爸妈，在你回来之前不让他们过去。”
　　“谢谢！赫柏，跟我来吧。”菲奥抓住她的手。
　　“啊……手。”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赫柏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喜欢吗？抱歉……”菲奥的手马上松开了。
　　“不是这样的——”话卡在喉咙里，却吐不出来。……这个女孩还真是不怕生呢。赫柏又默默地想着。明明自己不是很喜欢被人触碰的，现在不知怎的，却不想要菲奥松开手。
　　“我来给你腾一个能睡觉的地方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这次轮到赫柏拉住菲奥的手腕，
　　“谢谢你……还有你哥哥。真的很谢谢你们。”
　　“没什么的。你……没有家吗？如果没有地方住的话，就一直住在这里吧。食物的话，我会和哥哥想办法的。”菲奥转过身来，用另一只手覆住赫柏握住手腕的手。
　　“我……我……”鼻子一酸，眼泪再次充盈狼少女的眼眶。她真想大哭一场。
　　我好幸运。她这样想着，咬住下唇努力不让泪掉下来。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把眼泪擦掉了。
　　“你哭了吗！？是受伤了吗？”菲奥慌了，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着手帕。
　　“我没事，谢谢你。”
　　赫柏稳定了情绪，说：“菲奥，明天我要帮你的忙，拜托了。因为我没有可以支付住宿和食物的钱了，但是一定要知恩图报，这是……别人告诉我的。”她那橙色的瞳孔中是坚定与不容置疑。
　　“那……好吧。明天在日出之前，你要离开这里到林子去，我会去找你的。毯子用完了要记得放回原处哦。——嘿——咻！”
　　身形娇小的菲奥抱起一大叠破旧的毛织品，艰难地跨过地上形形色色的障碍物。
　　“啊，我自己来就好，你放下吧。”赫柏见状，赶紧去接她手里的重物。
　　“那我就走了。对了，这只是我个人的请求……如果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可以跟我说的。我不会告诉别人，连哥哥都不会说的，好吗？”
　　“如果这里没有你认识的朋友，就让我来当你的朋友吧……虽然是第二次说了，即使只是暂时的朋友也好……”
　　离开之前，菲奥扶着门框，看着赫柏的眼睛。月光透过窗户，打在小小的仓库的地上，印下少女的剪影。门口的少女从头到脚披洒上月的银装，那月银色渗进她那双淡蓝色的眸子中，缓缓流动。
　　赫柏看得入了迷。虽然不是什么美得令人屏息的画面，但也足以让人沉浸其中。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菲奥在和她说话呢。
　　“谢谢你。还有，才、才不是什么暂时的朋友！”
　　狼少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面颊染了一层薄红，一对耳朵也小幅度地翕动着，“……菲奥的话，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我本来也没什么朋友。来，握个手吧。”
　　赫柏抬起头来，那对火橙色的眼睛不偏不倚地直视着菲奥的眼睛，朝她伸出手去。
　　菲奥被逗笑了，也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哈哈……你好认真啊！啊，我不是说我在跟你开玩笑，只是你的反应太有趣了。”
　　手心传来的温度，她们都感觉到了。
　　“晚安，赫柏。”
　　“晚安……菲奥。”
　　赫柏目送着菲奥的背影离开。夜幕下，离开的菲奥不知道，刚刚与她分别的狼少女，为了不让别人听见自己的哭声而努力咬着下唇，剧烈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