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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呢喃 ...

  •   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在玻璃窗上,蔓延成蜿蜒的小水流往下渗。
      空调徐徐地吹出适宜的暖风,尤望轻拽被子翻了个身,继续沉睡过去。

      突兀的“嗡嗡”声从枕边不断传入耳中,微亮的屏幕被倒扣在床单上。
      对方似乎挂断了电话,但消停了没几秒,又再次契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尤望微微蹙眉,从阳台回房后,补了几个小时的觉但都睡得不沉。他一手揉眼睛,一手在枕边摸索,眯着眼睛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字。
      “喂?”
      “还在睡啊?”
      和尤望低沉略微沙哑的嗓音对比,童蕴哲显得精神了许多。
      尤望随口应了声,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慢慢坐起身来,偏头瞥见没有窗帘遮挡的景色。
      凌晨看见的厚重云层已然变成了促成降水的乌云,层层叠加,映衬得天色昏暗又阴冷;雨水蜿蜒在玻璃上,遮挡得景色有些模糊不清。
      海市是靠南的城市,冬天一旦下雨,就会带着刺骨又凛冽的冷意打在行人们的身上,穿多少件都抵挡不住寒意。

      “中午陪我吃饭,顺便有东西要给你。”
      尤望赤脚踩上地毯,本欲去拿桌上的烟盒,却硬生生地停住了,嘴里残留的香烟苦涩让他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开了免提把手机往洗漱台上一放,伸手拿起杯中的牙刷挤上牙膏。
      “行,地址发我。”

      ——

      尤望随着服务员走进童蕴哲定好的包厢,看见桌子已经堆满了一盘盘的食材,“中午就吃火锅?”
      “天这么冷,吃点暖和的。”
      童蕴哲边说边夹起一片牛肉放进锅中涮。

      尤望把大衣挂在一旁,撩起袖口,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走了童蕴哲涮的牛肉片,“今天没工作?还约我吃饭。”
      牛肉带着菌菇汤的汁水在嘴中爆开,滑进食道,渐渐缓解了被冷风吹僵了的身体。
      童蕴哲抿了抿嘴唇,任劳任怨地又重新放进新的肉片,“最近就忙摄影展了,等会儿下午跑一趟就行。”
      接连几块肉片下肚,尤望拿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摄影展排在什么时候?”
      “估计也要三四月了吧,具体还得再看。”
      童蕴哲拿过手边的碳酸饮料喝了一口,抬眼看向尤望。
      “别说我的事了,你呢?这一年怎么打算?要我说啊,那老头子叫你回来,肯定打定主意要你进公司。”
      “专业不对口,做不了。再说了下周我就上班了。之前那家公司不想让我走,这一年就把我外派到这里的子公司。”
      “这么赶啊?”
      童蕴哲有些诧异,数了数也就还剩三天时间休息。

      尤望刚想说些什么,放置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显示着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尤望看了半响,却没有打算要接听的意思,任由它继续。
      童蕴哲伸头快速瞄了一眼,发现居然是座机号码,再抬眼看见尤望全然又吃了起来,“嘎吱”一声啃了一口脆藕。

      看他这反映,这个号码是谁打来的,心知肚明了。

      “不过,他可真有脸把你叫回来。”
      尤望嘴角扬起一抹略显嘲讽的笑容,指腹摩挲着杯口,敛下眼眸,“要是死了,身边的人全是惦记他的钱他的公司而不是他这个人,那不是太可悲了。他心知肚明只有我,是对他这个人抱有恨意的,即便是这样的情感,他或许觉得这一辈子也不算白过?”
      ……
      火锅的汤底汩汩,袅袅雾气飘浮在空中。
      桌上的食材都大致空盘了,尤望拿过桌边的菜单,翻到最后扫了一圈,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点甜点了么?”
      “没,谁吃火锅还点甜品的。你这嗜甜的喜好还保持着呢?不是我说你,小心又蛀牙......”
      听见童蕴哲略带嫌弃又唠叨的口吻,尤望“啪”合上菜单,招来在门外的服务员,加了两份甜品。
      待服务员关门离开,尤望才勾了勾嘴角,揶揄地调侃道:“这爱唠叨的毛病还没改呢,耳朵又要起茧子了。真不知道燕游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靠,尤望,你滚蛋啊!”
      童蕴哲“凶狠”地瞪了尤望一眼,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扔向尤望,“从车库里挑了一辆,停街边了。”
      尤望伸手接住,套在食指上,缓缓打转,钥匙随之转动,若有所思地问:“那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童蕴哲手中的筷子胡乱地在调料盘里搅动,“打车咯,不用管我。你下午要去一趟那里的吧。”
      “谢了。”

      ——

      尤望上了车便在导航中输入了“颐天园”,路经一家花店停留片刻买了一束紫风信子。
      车驶上高速向郊区开去,渐渐蜿蜒而上的道路上车辆越来越少,山区内偏僻又寂静。
      兜兜转转,尤望的车停在了一扇黑色的铁门前,等了没一会儿,铁门向两边打开。
      尤望把车停在了一边,拿起花束走了下去。

      向前能走的道路只有一条狭长的石板路,两边高耸的槐树紧挨着排在一起,走了好一会儿,周围才渐渐变得宽敞,没了树木的遮挡一块块石碑显露出来。
      雨滴打在伞上,发出闷闷的掉落声;溅落在草坪里,泛起清新的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小望,是妈妈错了。”

      “不该强求的。”

      “怎么努力他都不会爱上我。”

      “小望,等你长大了,如果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不要像妈妈一样。记住了么?”

      ……

      “小望,妈妈累了。想走了。”

      “等不到你长大了。”

      “不要像妈妈一样错付了人。”

      ……

      尤望半敛眼眸,撑着伞慢慢向前走,雨水顺着伞面凹陷的布料形成小水流向下快速滑落。
      和十年前的那天一样,在走上这条石板路的时候耳边就会断续地回响起那些小时候总对他念叨的话语。
      那时她很痛苦,却没有人能懂她,只能对着一个半丁点大的小孩说着复杂又难懂的抱怨。
      被那个没有温度的家磨平了棱角,油尽灯枯地只停留在他7岁的时候。
      半年后,他就把在外面养的女人和只与他相差一岁的儿子领回了家。
      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这个家。
      可悲又可怜,到死前才松开了紧攥着的破碎念想。

      尤望踏上左前方的草坪,走过一个又一个名字和照片,停在了容貌连三十岁都没有的女人面前。
      雨水顺着石碑往下滴落,滑过她的名字和照片,上面刻着的“妻谢萤” 看上去无比可笑,因为她那所谓的丈夫是不会和她埋在同一个墓里,这一个称呼只不过圆满了她这一生的执念。

      尤望弯腰把手中溅洒了雨水的花束放在上面,紫色的风信子是她最爱的花,每每都会订上那么一束摆在家里的桌上。
      看了好一会儿,尤望在她的面前慢慢蹲了下来,低垂着脑袋,两手交握在一起。
      略显空旷的墓地只有雨水滴落在不同物件上的声音,尤望闷声地蹲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了一些没有条理的话。
      “妈。他不喜欢我,可我也做不到。时间一长就变执念了。”
      “即使有一根刺哽在这,却还是想着。”
      ……

      尤望轻轻抚过那张笑容灿烂的照片,指腹沾染了些湿润,“走了。”
      雨渐渐变小了,层层交叠的云层慢慢褪去露出了本该属于黄昏时分的暖黄色,与暗灰色的云交织在一起,犹如一副油画般缤纷。
      一辆黑色轿车把这幅美景抛在身后,向着已然昏暗的另一边驶去。

      ——

      尤望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只随意地裹了一件浴袍,头发湿漉还不时地向下滴落些水珠。
      拿过手边温热的牛奶,小口抿了几口,尤望视线落在ipad上,手指点过一封封没有阅读的邮件,发现他的秘书已经把最近的项目整理好发了过来。
      尤望轻咬着嘴唇,慢慢看过一行行的文字,“L’aquo”百年的客户反馈下被划了两条红色的线,旁边小字标注了:徐总说这个项目由你全权负责!
      大致看完资料后,尤望拿过手机刚准备发条信息给秘书,让她把关于这个项目的更多资料发送过来,房门铃声却响起了。
      以为是自己叫的客房服务送来了午餐,尤望把手机和平板随意放在一边,拨了拨耷拉在额头上的发丝,趿拉着拖鞋走向门口。

      打开房门,门口却站着一身西装革履,身形修长,眉眼间和尤望有几分相似的男人。
      “哥,好久不见。我能进去么?”
      尤承嘴唇微微勾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的神情,深棕色的眸子倒映出尤望的模样。
      尤望不动声色地向外迈出一步,反手把房门轻轻半掩,“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哥。”
      尤承的笑容更甚,向前微微逼近一步,口吻中略带有些亲昵地撒娇意味。
      尤望却用手抵住他的肩膀,往后轻推了一下,嘴角上扬,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尤承,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不必这么违心地叫我。你恶心,我也不舒服。”
      “哥,我没有觉得恶心。”
      尤承一手撑在尤望耳旁的墙壁上,因为比尤望稍高出一些,微微低头笑着说。
      尤望冷笑一声,一脚踩上尤承蹭亮的皮鞋,边捻边说,“有什么事。”
      尤承吃痛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尤望的距离,笑着抱怨,“还是这么暴力。我昨天打了好几通电话,但是你都不接。爸让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他养的狗么?”
      尤望话中带刺,毫不留情地讥讽尤承。

      嘴角上扬的弧度微不可见地僵住,尤承低头轻轻拉扯了下袖口,再看向尤望的时候依旧保持着笑容,“说笑了。为爸做点小事,理所应当。”

      尤望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偏过头去不想再看见这幅和他相似却总带着伪善的嘴脸,“明天。不过,你记得提醒他多吃点保心丸垫着,别一不小心就气死了。”
      “知道了,哥。”
      听见尤承的话后,尤望扫过他捏紧的左手,不再停留转身走进房间反手就把门“嘭”地关上了。

      尤承嘴角的笑容迅速褪去,神色阴沉下来,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被尤望触碰过的左肩,事后又仔细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和袖口。
      一步一步往电梯口走去,纸巾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步入电梯内的尤承,嘴角又再次挂起了那抹恰到好处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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