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里棠生》二一九

15、第十五节

　　如果不再是一个人，如果孤单被起了名字，时间就会策马扬鞭，邀良辰一起，奔赴天涯。

　　北方的初雪下的很大，她和他，在南园，黏在一起度过了高一的最后一个假期。

　　“钟廷恩，你的两百元我下个月……”
　　“锦棠小姐，嘴下留情。”他笑着刮了刮她鼻尖上的小雪花。

　　“挺傻嗯，那两百元有着落了，我……”
　　“快看锦棠，有飞船。”他总是恰到好处的打断她的话，锦棠觉得他转移话题的样子实在不很聪明。

　　“挺傻嗯，两百元钱……”
　　“锦棠你要是再提还钱我就……”他一把揽过锦棠的腰，贴近她的脸。
　　他的眼神总让她晕眩，还有他熟悉的温热的气息，锦棠只好迅速从他的身下钻过逃走。

　　锦棠下了他送给自己的“紫罗兰”，看到了南中大门贴着红条：欢迎新生。
　　她把他们一起发现的那辆自行车刷上了可爱的紫色，还攒够了一百元的零花钱，她准备凑齐两百后一起还他。

　　高二的教室在三楼，她走进教室，看见杨家辉朝她这边迅速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脸，看起来不太自然。
　　“还行吧，这个假期过得。”锦棠先跟他打了招呼。
　　杨家辉笑着应了一声，并没有看锦棠。
　　可能是一个假期过去生疏了吧，锦棠这样想。

　　“诶对了，老对儿，不如你教我画连环画吧。”
　　“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他转过头看向锦棠。
　　“上学期你本子上的作品着实不错呢。”
　　“你看到了？”杨家辉这才发现自己的桌上躺着上学期落在锦棠那里的本子，他翻开，看着自己上学期的“杰作”，嘴角扬了起来。

　　“还品起来了，大师？”锦棠看他津津有味。
　　“你也想画？”
　　“嗯呢，下次在老师身上做实验。”锦棠偷笑。
　　“巧了，我干过这事儿。不然我教你画另一种。给我一本书。”
　　锦棠拿出了上学期的数学书，杨家辉在第一页的右上角一笔一划的勾勒着。不一会儿，他吹了吹画过的地方，翻到了第二页，又开始画起来。

　　“你画的这两个不是一样吗？”锦棠注意到两个模样相似的小人儿。
　　“你仔细看啊，他俩动作有细微的差别。”杨家辉边画边回应道。
　　等杨家辉画完第二页，她赶紧凑上前去，翻来翻去这两页。
　　“没啥区别呀？”
　　“仔细看。”
　　“真没啥区别，一个小人儿，举着手。”
　　“注意手的角度啊。”杨家辉无奈的看了锦棠一眼。
　　“喔！原来如此，第二个人的胳膊比第一个人举得高了那么一点点。”
　　“没错！这样，等我下课前给你画完前几张，你就明白了。”

　　整个一节课，锦棠用余光扫到杨家辉一直埋头在那本书上，笔尖在右上角一画又一画。
　　这个傻子，让他教自己也是在课下啊，竟然这么上心。
　　锦棠心想那就中午请他吃饭吧。

　　铃声响起，锦棠收拾着书，问：“老对儿，中午一起去吃饭？我请你。”
　　“发现你最近有点开窍诶……”
　　“我看看你都画啥啦？”
　　杨家辉将书立了起来，迅速翻动着。锦棠注意到右上角的每个小人连贯起来成了一副动图。
　　“简直神奇诶！”
　　“交给你喽。”

　　过了一会儿，杨家辉突然转过头问锦棠：“老对儿，你上学期期末神奇的没考第一诶？”

　　“还在A班就好，不是吗？”锦棠冲他淡淡的笑。
　　升到了高二，上学期还基本没变的A班同学开始陆续离开了，肖安然和张宁先后转到了D班，锦棠顿时觉得自己能留下来，已属实幸运。
　　“不过，你直接掉出了前三十诶……”杨家辉的话打断了锦棠的思绪。
　　锦棠想起了那天考完数学后，自己失了魂似的完全不在状态，甚至有一瞬间，都不想再考下去了。

　　“嗯……没有人可以一直高高在上的，所有的光芒总有黯淡下去的那一天，只不过到那时，余晖也有别样的美吧……”锦棠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道。
　　“啧啧啧，太哲学了，告辞。”杨家辉抱拳，神情忽然变得有些犹豫，缓缓说：“不过……钟哥竟然直接跌到了D班。当时和他也不在一个考场，问他他也不肯说。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和他……能好好的。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杨家辉的话不知为何让她有些伤感。
　　“杨没心，真的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和他好好的，一直一直。然后……你也永远是我的臭老对儿！”
　　杨家辉没有看锦棠，他低下头，不一会儿又开始贫嘴起来：“哈哈哈，还是我成绩最稳定，你们都不行…”
　　“来人！朕的五三鸡毛掸子伺候！”锦棠做出锤他状。
　　“哎呀大神老对儿，你就不能配合一次，让我一回嘛。”
　　锦棠思考了几秒，转而抱拳低头：“英雄，愿赌服输，心服口服！”
　　“换一种。”杨家辉嘚瑟起来。
　　“全天下最好的老对儿，没有你不会的，学习打球样样拿手啊，琴棋书画威震四方啊，骑射御礼无一不通啊……”锦棠一手枕着胳膊，趴在桌上侧头望着杨家辉，开始令人困倦的商业吹捧模式。
　　杨家辉脸上放纵的表情渐渐消失，他不时地瞟向锦棠，眼睛里好似藏着什么说不清的东西。

　　中午锦棠和杨家辉一起下了食堂二楼，路上瞥见了姜芊妹和郝玺在高一教室门口争论着什么，她想起了上次芭比娃娃的事情，担心起来。
　　“你爱吃清淡的？”杨家辉大口吃着饭。
　　锦棠看到他盘子里不是烤鸡腿，就是烧鲅鱼。
　　“分明是你吃的油腻好吧……”

　　“哦？你不爱吃芹菜？”他看到锦棠盘子里被挑到一边的芹菜。
　　“以前吃伤过一次，后来几乎没再吃了。”
　　“那不如我替你吃了吧。”
　　他夹走了锦棠盘子里的几根芹菜附带了一块肉。
　　“嗯……肉就不用帮忙吃谢了哈。”锦棠有些无语。

　　不知什么时候，张宁来到了他们这桌。
　　“小心点啊你，这次可别又洒了。”杨家辉难得放下了筷子，两只手护住了锦棠这边的桌子。
　　“我可以跟你们一桌吗？”张宁笑着问道。
　　“呃，不是你……”杨家辉再一次放下了筷子。
　　“可以啊，坐这边吧。”
　　毕竟是同班同学，虽然张宁上次揭发了钟廷恩给自己的小抄，锦棠觉得刻意疏远还是不那么友好的。

　　“诶，姜芊妹和钟廷恩高中前就认识很久了，你们听说过吗？”她一脸八卦的表情。
　　“不可能吧，我和钟哥以前常在一起，也没看见过姜芊妹啊。”杨家辉接上她的话。
　　“是在公司酒会上，你当然去不了了。”张宁回到。
　　“哦。”杨家辉埋头吃起饭。
　　锦棠之前听见过几次他们的对话，什么酒会啊，认识啊，她固然是知道的。她以前也参加过呢，是因为舞蹈比赛得奖，参加的一个承办方举办的酒会。那钟廷恩不会是修车得奖了吧，她忍不住偷笑。

　　张宁见锦棠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哎呦呦，可不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呢，你看哪个青梅竹马最后没发展成恋人？”
　　锦棠不太喜欢她这一连串炮轰似的八卦，埋头大口吃起了饭。
　　“呃，我觉得张宁，你的饭快要凉了。”杨家辉皱了皱眉头。
　　“而且钟廷恩和姜芊妹那绝对是门当户对，听说他家里……”
　　“张宁！”杨家辉突然站起了身，怒视着张宁。
　　锦棠有些惊讶，她不明白杨家辉作为一个旁听者怎么会突然这么激动，自己作为局中人都没在意这些无聊的八卦。

　　“呃……老对儿，你吃完了吗？”她站起身，拿起盘子。
　　杨家辉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拽着锦棠的胳膊，走出了食堂。

　　锦棠的胳膊被他拽的有些疼，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张宁简直太过分了，锦棠你不要往心里去啊。”杨家辉愤愤不平道。
　　锦棠心里一惊，难道……他知道自己和钟廷恩的事情？
　　也是，大家都在一个班上，加上他和钟廷恩关系又那么好，理应发现的。
　　“唔……我没事，倒是你，刚才有些太激动了，回去还是跟人家解释一下吧。”
　　“解释？有什么可解释的？锦棠她当着你的面说那些话诶！”
　　锦棠第一次见他气性这么大，心里有些感动，果然是老对儿，够仗义。
　　“走啦，回去补课！”锦棠拉着杨家辉往教室走。
　　“补……补课？”
　　“对呀，说的就像你画画那节课听了一样。”

　　“这就是你的答案？”郝玺堵在高一A班的门口。
　　“你到底要怎么样？”姜芊妹恼羞成怒。
　　“芊妹，你忘记我们以前在晋芬还有上初中时，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的你爱笑，善良，闪耀……相信我，我会带你回到从前。”
　　“我说了，我们不合适。你的想法总是太简单，太单纯，郝玺。”
　　“是因为他吗？”郝玺想了几秒问道。

　　“是，我就是喜欢他。从见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他就是我理想中的那个男生。”姜芊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芊妹，你这样到头来只会伤害了自己，钟廷恩他已经……”
　　“够了，郝玺，请你不要再说了。”姜芊妹皱着眉头想要离开。
　　“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芊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
　　“够了！”姜芊妹一下子夺过郝玺手中的芭比娃娃，抬起胳膊狠狠将它摔到了地上。
　　娃娃的胳膊掉了一只，两条腿也从原位分离开来。
　　“这就是我的答案，够了吗？！郝玺，你即使问我一千遍，一万遍，我也永远只有这一个答案！！”姜芊妹流着眼泪，情绪激动，转身跑开了。
　　郝玺看着地上凌乱不堪的芭比娃娃，心里五味杂陈……

　　临近放学，锦棠的□□响了起来。
　　挺傻嗯：锦棠小姐，是时候兑现你的“奖励”了。
　　大小姐：？？一起吃薯片快乐快乐
　　挺傻嗯：薯片比立体几何香。
　　大小姐：嘿嘿那倒不是，放学等我。

　　于井贤，这个让颜才佳在读书道路上所向披靡的引火线就这样不复存在了。花坛里再也看不见她月色下的卷毛，和被她咬烂的铅笔头。想她时，锦棠会约她中午一起出来吃饭，偶尔在厕所门口遇见。

　　颜才佳总是嬉笑着对她说，和她考一所大学的愿望，怕是这辈子也实现不了了，现在她只想放学出去赚几分外快补贴家用。
　　锦棠知道她的家庭状况还不如自己，只是有些心疼这个傻姑娘。

　　郝玺也来的越来越少了，锦棠隐隐感觉到他与钟廷恩的关系始终不冷不热的。钟廷恩不是个主动的人这点她清楚，可是，郝玺对他的态度却远远不止保守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