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里棠生》二一九

14、第十四节

　　不知什么时候，锦棠的余光扫到了花坛后一个站的笔直的身影，她惊讶的扭过头，看到郝玺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不可思议，见锦棠发现了他，便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夺过了钟廷恩手中的芭比娃娃。
　　“谁让你拿着它的！”他愤怒地看着钟廷恩。

　　“不是啦……这是我们班上的一名同学转交给他的。”锦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她吗？”他压着嗓子低沉的问道。
　　锦棠自是明白他口中的“她”所指何人。

　　“其实是肖安然，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终究是她，我其实不必再问的。”郝玺的手抓紧芭比娃娃的裙摆。
　　锦棠好像明白了什么，只是不明白肖安然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感到自责，如果不是自己把这个芭比娃娃交给钟廷恩，也不会让他此刻这么难堪。
　　她刚要开口解释，却见钟廷恩站起了身，缓缓走到郝玺面前。

　　“虽然我们并不熟，可因为锦棠的缘故，我一直拿你当兄弟，”钟廷恩看着他，接着说：“虽然不知道这是你要送谁的，但我相信事情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也希望你下次说话能理智一些。”
　　郝玺的嘴巴动了动，没有再说话。他转过身，快速离开了。

　　“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
　　还没等锦棠说完，钟廷恩伸出手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顺势靠近锦棠揽过她的腰。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的公主没有被我保护好，让她还要辛苦的跟别人解释。”
　　锦棠的心里顿时暖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那我知道一个地方，美丽又闪耀呢。”

　　“哦？去看看喽。”他转身收拾起东西。
　　“你咋把吃剩的盒饭也带上了？”
　　“锦棠小姐第一次给我买饭，餐盒不得收藏起来。”他起身牵起锦棠的手，脸上挂着坏坏的笑。
　　“那好吧，反正恰好天冷，一天之内馊不了。”
　　锦棠骑上自行车，向着她称为“人间天堂”的地方奔去。

　　大小山头错落有致，包围起中间一片小小的空地。角落的秋千没有停着蝴蝶，却被山头的青松点缀了颜色。
　　虽是初冬，却挺拔着着北方不羁的梧桐，还有白杨，黑桦，千头椿……，它们的枝丫上还休憩着零星的叶子，倔强的没有落下。锦棠知道，它们只是进入了休眠期，很快又会长大……

　　“天，你竟然知道这么神仙的地方。”钟廷恩下了自行车，四下张望着。
　　“当然，这是我每年寒暑假的秘密花园。”锦棠笑眼盈盈。

　　他们在秋千旁边的木质长椅坐了下来。
　　“这椅子还蛮干净的，看起来不少人来过。”钟廷恩用手摩擦着浅棕色的原木。
　　“其实不算多，都是些常客，每天在固定的时间会来走走。来过的人都会简单打扫一下。这就是为什么这里一直像人间仙境一样美，因为幸运发现这里的人都会非常珍惜。”
　　锦棠抬起头看着二月的天空，云雾很少，流淌着湛蓝的清澈。
　　钟廷恩转过头凝视着她，许久，又问道：“以前，你都是一个人来吗？”

　　“多半吧，偶尔阿静和锦生也会来坐坐，我们会一起捡这里的枣核拿回家做枕头或者当佛串子，阿静在这里缝的十字绣比这儿的景色都美，总能卖个好价钱。我呢，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喜欢来这儿发发呆，感受这里四季安静的空气……”锦棠的回忆仿佛开了闸，一切的一切不像是已经逝去的，更像是她脑海里美好无边的遐想。

　　“所以，锦棠小姐，你愿意以后，以后的以后，和我一起在这里创造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回忆吗？”钟廷恩很认真的问道锦棠。
　　“那……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
　　钟廷恩笑着揽过锦棠，将她的头枕在自己宽厚的胸前。

　　“锦棠，这是什么树啊？”
　　“你说那片林子吗？”锦棠顺着他的手指过去，“哦，那是皂荚，夏天会开出黄白色的花，秋天还会长出红褐色的荚果。”
　　“对了廷恩，你知道吗，别看咱们面前的这片小空地现在枯枝烂叶的，其实一年当中的大多数时间，特别是夏季，遍地都是五彩斑斓的野花，什么波斯菊啊，雁来红啊，还有狼尾草，我小时候特别爱采它编兔子咧。”
　　“这么说，咱们来错时候了？夏天这里岂不是缤纷乐园？”
　　“也不能说来错时候了……”锦棠美好的遐想突然被钟廷恩的直男聊天打断了。
　　“对了锦棠小姐，那你最喜欢什么花啊？”钟廷恩侧过脸看着锦棠。
　　“唔……我么？那自然是桔梗。”锦棠没有犹豫回答道。
　　“哦？它有什么特别之处？”钟廷恩见锦棠不假思索。
　　“因为啊，桔梗花的花语是……永恒和无悔的爱。”

　　锦棠的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她的脸贴着钟廷恩的胸膛，却听见了那里面和她频率相似的跃动。
　　她没有抬头，却感觉淡淡的鼻息正缓缓靠近自己，那味道很好闻，就像四月里微紫的桔梗，摇曳着甜甜的青涩。
　　她闭上眼睛，等待桔梗灿放的一刻。

　　一滴，两滴……咦？阵阵冰凉落在她的鼻尖，她睁开眼睛，看见钟廷恩红着脸举起背包遮在她的头上。
　　好吧，这雨可以说可爱又……及时了。
　　锦棠和钟廷恩躲到了附近的一个小亭子里避雨。
　　突然，锦棠好像听到了不远处沙沙传来什么声响。钟廷恩好似也听到了，两人不约而同的起身。

　　“那里有个东西。”钟廷恩指向亭子不远处的一团深色的东西。
　　“我看看。”锦棠伸长脖子向那边张望着，看的不是很清楚。
　　她准备到亭子外一探究竟。
　　“我跟你一起去。”钟廷恩拿起背包挡在她的头上。

　　“天啊！”锦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枯叶上面挣扎着一只垂死的麻雀，黄棕色的翅膀埋在枯叶间，在雨水里慢慢的挣扎着。
　　“它看起来好像被碾过。”钟廷恩注意到它的爪子断了一截，左后方的背上有血红的撕裂性伤口。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狠狠砸在那团小东西的身上，它的身下簌簌的流着鲜红的雨河，慢慢的它开始不再挣扎，直到身子僵硬彻底不再动弹。
　　泪花混着大雨在锦棠的脸上汇成湍急的水流，她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枯叶间那团小小的身躯，一言不发。

　　“锦棠，雨下大了，我们先进去吧。”钟廷恩看到锦棠的嘴唇微微发抖，蹲下身，搂住了她单薄的身子。
　　锦棠挑选了一片宽大规整的枯叶，轻轻盖在了它的身上，和钟廷恩进到了亭子里。
　　“傻瓜，头发全湿了。”钟廷恩细心为她拨开眼前一撮浇湿的头发。

　　“廷恩，以后我们在下雨天再也不要吃荤了好吗？”
　　钟廷恩垂下眼睛，轻轻答复锦棠：“你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
　　“那好，以后我们就约定每到下雨天只能吃素。”锦棠破涕为笑走到钟廷恩面前。
　　他宠溺的看着她：“一言为定。”说着伸出了小拇指。
　　“嗯，一言为定，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
　　钟廷恩刚要说出“小狗”，却听见锦棠格外突兀的说了声：“Hallo Kitty！”
　　他顺势将锦棠勾着他的手握住，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说，到底谁是kitty猫？”他贴近她的脸，目光逼人。
　　“你啊，不然呢……我可是一只小小鸟。”锦棠若无其事。
　　钟廷恩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看了看外面雨里的惨状。
　　“快说呸呸呸，这样不吉利的。”
　　“没关系的，”锦棠笑着：“我是自由自在的海鸥，是小麻雀的好朋友，每天给它讲大海的故事。”她接着问道：“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做一只寻找快乐的海鸥吗？”
　　钟廷恩含笑看着她，没有说话。
　　锦棠用淋湿的胳膊揽过他的脖子：“你不说话是不是就代表默认了？”
　　“如果你是海鸥，那我就是大海，每一天都可以看到在我之上的你。”钟廷恩将浑身湿漉漉的她揽入怀里，抱得紧紧的。
　　“干嘛啦，海鸥的翅膀现在是湿的。”
　　“没关系，以后大海会接住你的。”

　　雨渐渐停了下来，锦棠感觉自己在钟廷恩的怀里昏昏欲睡。
　　“傻瓜，你衣服还湿着，现在睡过去会感冒的。”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锦棠忽然想起在家里每次自己晚上洗头，阿静总要提醒自己吹干了才能睡觉，不然会像她一样落下偏头痛。

　　“对了廷恩，后天是阿静的生日，可不可以借我点钱啊，我想给她买一套像样的护肤品。”锦棠感到很难为情，可她之前攒的为数不多的压岁钱除了主动拿去给阿静补贴家用，就被锦生偷偷要去买烟抽了。
　　正想收回这句话，却听见钟廷恩的声音:“高档一点的护肤品，怎么也得五百以上吧，我可以……”还没等钟廷恩说完，锦棠连忙打断他：“不是不是啦，只要两百就够了，最近看好了一套蛮适合阿静用的套装，两百元足够了。只是……你的零花钱够吗？”
　　“当然，别忘了我可是技多不压身。”钟廷恩笑着看着锦棠。
　　锦棠想起了他修车的专注模样，感觉有些心动。她忍不住抿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