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合集》星月故里

3、永不相逢

　　成为诡秘之主后，克莱恩短暂的想起过那个拥有了人性的秘偶。
　　祂记得，祂跌向亚当神国时在秘偶眼角瞥见过一点水光。
　　祂记得，那个秘偶最终死在了那片废墟中。

　　克莱恩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祂甚至清楚的记得在这里发生过的每一个细节。
　　这里是旧日之都，是祂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祂突然又想起了那个秘偶。
　　他死去的时候，是在落泪吗？
　　克莱恩不清楚，可这一瞬间，祂突然很想知道。
　　将祂推下的时候，他是在悲伤吗？
　　祂否认秘偶作为格尔曼·斯帕罗存在的身份，却更愿意称呼秘偶为“他”而非“它”。
　　祂始终觉得，格尔曼存在过。
　　并非是作为自己所有身份之一的格尔曼，而是从祂记忆中诞生，作为人类存在，最后背刺祂的格尔曼。
　　哪怕他的生命短暂恰如昙花一现，更是由祂亲手终结。
　　克莱恩也说不清自己对格尔曼究竟是何种心情，但也许，祂对他是抱有怜悯的。
　　作为工具，为了背叛而生，格尔曼承载了克莱恩绝大部分的记忆，了解克莱恩所有的经历，甚至可以说，他是这世上最贴近克莱恩内心的存在。
　　偶尔想起他的时候，克莱恩总会去想，格尔曼真的来人间走过一遭吗？
　　格尔曼的记忆乃至生命中，似乎一直都只有自己。
　　只有身为神明的自己。
　　可怜又可悲。
　　克莱恩与格尔曼不一样。
　　祂以格尔曼的身份去过很多地方，祂走过硝烟散尽后满目疮夷的大地，看过悲欢离合众生百态，哪怕祂始终不能回家，但他有亲人，有朋友，世界上总有人牵挂着祂。
　　而在祂记忆基础上诞生的格尔曼，却是颠沛流亡，无处为家。
　　所以，那个时候，格尔曼，他是如何想的呢？
　　他有感到孤独吗？
　　大概是有的吧，克莱恩想。
　　亚当空想出了人性，却没有给他生命。所以在克莱恩放弃他的那一刻，格尔曼无声地死去了。
　　克莱恩坚信，格尔曼存在过。
　　在十字架穿过祂的心口时，在格尔曼的指尖沾上祂的鲜血时。
　　祂相信，格尔曼曾向他走来，最终向死亡行去。
　　这样想着，祂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欢欣，仿佛内心空缺的地方被填满了一块。
　　祂看见格尔曼倒下的地方，那处荒芜的土地生出了一朵花。
　　红色的花瓣轻轻摇曳，尽情舒展着身姿。
　　那是一个奇迹。
　　绝无仅有的奇迹。
　　克莱恩微笑着醒来。

　　海上依然流传着疯狂冒险家的传说，哪怕格尔曼销声匿迹已久，他曾经的威慑依然不减，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每当这时，克莱恩就会想起他，想起那朵于尘埃中盛开的花。
　　格尔曼真的存在过吗？
　　他曾经存在过，克莱恩微笑着回答自己。
　　于记忆中诞生的幻影，始终一无所有的旅人，见证祂一路行来艰难与孤独的眷者。
　　他是格尔曼。
　　他曾走向死亡，也走向祂。

　　克莱恩注视着人间。
　　祂见到班森一家如今幸福美满，生活平淡温馨。
　　祂见到因战乱分隔两地的爱侣，情比金坚，矢志不渝。
　　祂见过许多人许多事，人世间悲欢离合依旧，一如万年前。
　　光明照耀之下，所有的痛苦与悲伤都在时光中一点点消弭。

　　故乡是克莱恩人性的锚点。
　　也是格尔曼的魂灵归处。
　　一次又一次的梦境中，祂始终孤身一人停留在故土，停留在这片废墟。
　　梦里，祂听见格尔曼的声音。
　　他说：“我主，愿您一往无前。”
　　祂终于能够理解格尔曼。
　　对克莱恩来说，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
　　可对于格尔曼，没有什么高于他的主。
　　背负沉重的命运，克莱恩无法回头。
　　祂只能向前，也必须向前。

　　梅丽莎带着小侄女祭奠祂的时候，望着自己曾经的墓碑，祂再一次想起了格尔曼，想起了他死去时仿佛盛满了悲伤的的眼神。
　　那一瞬间，克莱恩突然明白了。
　　那汹涌着仿佛要将祂残存人性淹没的情感，那一朵于贫瘠土地上盛放的玫瑰。
　　原来，格尔曼是爱着祂的。
　　祂曾见过的那对阔别已久的爱侣，他们在战火中拥吻，于泪水中重逢。
　　可祂与格尔曼，初见即诀别。
　　在时光的隙缝中，他们再无同路，他们永不相逢。

　　克莱恩坚信，格尔曼曾经存在过。
　　他在废墟中死去。
　　沉沦于信仰，湮灭于使命。
　　最终在尘埃中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