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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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光阁招了个绝色乐师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整个北云城沸沸扬扬。
到了第三日，还未到正式营业时间，拾光阁的客人就达到了空前的盛况，挤破头地往店里冲。
此刻纸鸢正在萧陆离的房里，低着头染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着：
“陆离哥，今晚你就要出台了，你准备怎么办啊？”
“小姑娘家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纸鸢抬头，露出天真烂漫的表情：“有什么办法啊？”
萧陆离浅笑一声，将凤仙花汁挪到自己面前，端详了一阵，说道：“这凤仙花汁水丰厚，染出来的指甲红润透亮，只是这颜色有些太艳了，显得媚俗。依我看来，你更适合粉白色的花朵，能衬托你清新自然的气质。”
纸鸢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轻不重地往镂雕木桌上一拍，严肃地说道：“萧陆离，你可不可以对你自己好一点？”
萧陆离挑了挑眉，反问道：“纸鸢，你可以不可以对你自己好一点？你别忘了，今晚你也得出台。”
沉默了半晌，纸鸢才吐出一句话，气若游丝：“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小纸鸢，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被发现的。”萧陆离眨眨眼，又道：“你也会没事的。”
萧陆离把凤仙花盘盏推了回去，纸鸢苦笑一声，继续染起了指甲。
纸鸢刚染完最后一个指甲，门外响起了粗暴的敲门声，老-鸨尖利的嗓音回荡在整个楼层：“纸鸢呢！纸鸢！快去换衣服准备了！”
纸鸢推门出去，有些不悦地说道：“我在这里。”
本在敲疏华轩房门的老-鸨扭头一看，纸鸢从镜花轩里推门出来，身后还站着萧陆离，立马换上一幅谄媚的嘴脸：“原来纸鸢姑娘在陆离姑娘那儿啊，那我不打扰了。陆离啊，快些准备准备。”又转头俯视着纸鸢：“你给陆离姑娘帮衬着点！听到没！”
萧陆离和纸鸢来到大厅时，已经人满为患。人群中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小子，第一个瞄见了正在下楼的萧陆离，大喝一声：“她来了！”
众人向楼梯口望去，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钟，转而是一阵仿佛能掀开房顶的欢呼。
只见萧陆离身着朱红色纱衣，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出了朵朵怒放的牡丹，从裙摆延伸至腰际，在莲花灯光下竟如碧潭的粼粼波光。如此雍容华贵的服饰，比起他的脸庞竟还有些黯然失色。他抱着一把古筝，头戴的黄金龙凤步摇略微晃动，额前几缕青丝掩盖些许眉眼，款款下楼。
他听到疯狂的欢呼声的一刹那，略一皱眉，如入春的柳叶被风吹卷，似病弱娇美却又风情万种。
真可谓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萧陆离旁边的女子也楚楚动人，貌美如花。那一袭天蓝纱衣上面点缀着些许梅花，随风飘荡，似乎荡到人心尖尖上去了。
“小爷今儿个就不跟你们抢陆离姑娘了，她旁边那位爷今日就包了啊！瘦是瘦了点儿……但是那儿好使就行～”一个纨绔子弟说着，引来一阵哄笑。
纸鸢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似乎是有些恼怒此人的轻薄无礼。
“小纸鸢，别往心里去。”萧陆离捏了捏纸鸢的指尖，低声说道。
纸鸢的脸倒是不白不青了，可是又变红了，闷闷地答了声：“嗯。”
按照老鸨的打算，萧陆离先弹奏三曲，然后客人们竞标，出价最高者可与美人相伴一夜。
弹响第三曲的第一个音，萧陆离正打算抬头抛个媚眼，突然在人群中瞄到了一个身影。
是墨忧歆。
不知为何，看到姗姗来迟的墨忧歆，萧陆离竟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他的心并没有如上次的波澜，而是一池安静的湖水。
不过，萧陆离的眼睛再没有离开墨忧歆。他一心两用，手下婉转的拨动着琴弦，却将墨忧歆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在看他，他也在看他。
犹如隔着人海怅然遥相望，一方是流转的红，一方是静谧的白，似是相融，却又离散。
萧陆离心想，墨忧歆小公子真的很好看。尤其是他的眼睛，宛如日月湖的水一样清澈明朗，或许说是琉璃也不为过。
萧陆离第一次觉得，《神明》这首曲子太短了，短得不足以让他将墨忧歆的容貌刻在脑海里。
演奏完毕，老-鸨扭着屁股走了出来，心想马上可以大赚一笔，嘴都快咧到耳朵边去了。
新来的舞女和琴师在台子上站成一排，如任人挑选的商品，任由老-鸨挨个儿介绍，一一售卖。
不时就轮到纸鸢了。纸鸢紧张地逮住了萧陆离的衣袖，闭上了眼睛。方才那个污言秽语的纨绔果真盯上了她，开口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老鸨也没想到纸鸢会被出这么高的价，连忙一口答应：“好好好，纸鸢！好生伺候这位……”
“等等。我出他的两倍，二百两。”
“二百五十两！”从未受过这等挑衅的纨绔恼羞成怒，拍案加价。
“五百两。”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
纨绔气急败坏，当下却拿不出更多的银钱，他愤然回头，骂道：“不就是个破娘们儿，小爷我还就不稀罕了，混小子给我记住，这是我不要的！我……”
他看清了与他竞标的人，再也不敢骂了。竟然是墨忧歆！这哪里是他得罪得起的人啊！
“我……我的意思是，我这个混小子要记住，不能跟大人您抢女人……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啊。”说罢，纨绔灰溜溜地跑了。
墨忧歆仍站在人群中，还是那副岁月静好的少年模样，仿佛他不是身处风月场所，仿佛他没有花重金□□宵。
萧陆离心里莫名的不是滋味，可当下没给他机会黯然神伤，待他反应过来，已经以八百两的价格被一个老头买下了。
原来我这么便宜。萧陆离受到双重打击，又看着老嫖-客流着口水向他走来，欲哭无泪却还得继续貌美如花。
老嫖客还没萧陆离高，却伸出犹如老树皮的手臂将他拦腰抱起，满脸堆笑得有些瘆人。
待爬上最后一级台阶，老嫖-客早已气喘吁吁，蹙眉道：“美人儿，你有些沉。”
“讨厌～人家只是肉长在了该长的地方～”萧陆离故作羞涩，却伸手一把勾住了老嫖-客的脖子。
刚进房间，老嫖-客将萧陆离放下，迫不及待地拉扯自己的衣带，喘着粗气双眼放光。
萧陆离斜倚在贵妃椅上，思索着接下来是用幻术让这个老头儿误以为一夜春宵，还是催眠术让他直接睡着。
老嫖-客衣服脱了一半，似乎再也忍不住了，迈开腿跨坐在萧陆离腿上，油腻的脸直往他的脖颈蹭。
萧陆离虽活了两千多年，可从未行过此事。他讶异于如狼似虎的老嫖-客，准备先给他来上一掌再施妖术。
这时有人轻敲了两下房门，老嫖-客完全不理会，一双手抖动着要探进萧陆离领口。
萧陆离运功于掌心，蓄势待发，房外那人却直接推门而入。萧陆离迅速收手，心想下次真的得记住锁门了。
老嫖-客回头一看，并没有打算停下。他摸着萧陆离的手，鄙夷地说道：“墨公子不是高价买了纸鸢姑娘吗？怎么不好好享受，跑我这儿来观摩？还是说已经享受完了？”
萧陆离一言不发，美滋滋地看着好戏。这么看来，这个老头儿敢对墨家小公子说话如此尖酸刻薄，想必也不是寻常人物。
墨忧歆并不在意，答道：“刘叔，你开个价吧。”一腔嗓音温柔如水，沁人心田。
“以前是个傻子，现在是个疯子。墨家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出了你这么个败家子。”刘叔嗤笑一声，接着说道：“得了，看来今日我是无福消受了。年轻人可得悠着点儿。”
刘叔离开后，墨忧歆反手锁上了门，两人均沉默不语。墨忧歆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而萧陆离则是在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欣赏墨忧歆。
近距离观看，墨忧歆的脸上没有一点瑕疵，皮肤光滑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且眉似剑锋，鼻若悬胆，唇色绯然，脸庞线条如精雕细琢般流畅，似有书生的温和谦逊，又有将军的高贵英气。他身着一袭素袍，红色丝线勾勒的花朵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腰间那块玉佩，温润如其人。
少顷，萧陆离盯着墨忧歆发带上的两颗翡翠吊坠，幽幽说道：“买了纸鸢……又为何来我这儿……”
墨忧歆颔首：“我本就是来找你的。方才我见那位姑娘实在青涩，似乎极为抗拒客人。况且……她似乎与你交好，我便出手相救。至于我来这儿的原因，是我看见你，想起了一个故人。”
“公子，这个说法就有些老套了，不妨说是被我的貌美所动。”
“姑娘此话也不假。”墨忧歆认真答到。
萧陆离一愣，心想此人实在诚实，不如逗他一逗。他站起身，发现小公子年纪虽小，可个头却不矮，比身材高挑的自己还要高上些许。
萧陆离立马换了一幅委屈无辜的表情，娇羞地说道：“是这样啊～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还是清白之身，正害怕被那个人玷污了身子，多亏……多亏了你……我才……都是我的错……”说着似乎还要流下泪来。
墨忧歆一瞬间慌了神，忙道：“你别害怕，我在。你若不想卖身，我赎你出去可好？”
萧陆离又是一愣，心想我还没发力，这么快就臣服了？不过现在时机成熟，我得先办正事……
萧陆离泪眼婆娑，颤抖着伸出没有血色的手，紧紧握住墨忧歆的手。
幸好，这位墨公子并不像传闻中那样贪图女色，他的手光洁无比——萧陆离早已在纸鸢的凤仙花汁中施了妖术，三日之内，若是有男人碰了她，必将双手起满红疹，瘙痒难当，不可行苟且之事。
谁料想墨忧歆一把抽回手，作了个揖，道：“姑娘不必如此，忧歆只是有事相求才出手相救。敢问姑娘，你是黛姐姐吗？”
“……我不是。她也是一个风月女子吗？”
“不，她不是。或也许是。我并不明朗。我只知她是一个很好的人，真的很好。”墨忧歆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很想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