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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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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园一别之后，千媛对于学武功的事情变得更加的渴望了，她央求飞凤教她武艺，她知道飞凤的武功是非常了得的，飞凤自然不敢答应，教些轻功倒不碍事，但是沈家大小姐若是成天武刀弄枪的，可不像话呀，于是又是劝又是哄的把千媛给打发掉了。
千媛没办法，只能在母亲身上打主意，第二日，这位大小姐就奔到母亲房里委屈的哭，秦氏心疼的问了半天，知道她要学武艺，心里有些犹豫，大家闺秀怎能与刀枪打交道？让人笑话了，于是拒绝。千媛不放弃，过了一日又去央求，还把桃花酿提前搬了出来献宝，总算是得到了母亲的点头，答应向老爷说说这事。
当晚，沈瑞安回房，秦氏便对他道：“千媛不知为什么，忽然想学武艺，我起初是拒绝了，但她一再来央求，我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你能劝得住她。”
沈瑞安未答话，只是奇怪女儿平时未出过门，小小年纪为什么想学武艺？一定有些什么原因。二日午时，他唤来千媛至跟前，问道：“你娘说你想学武，为什么？”
千媛道：“用来防身。”
沈瑞安道：“笑话了，女子足不出户，防什么身？哪里需要防？”
千媛道：“总会有出去的一天。”
沈瑞安笑道：“是有那么一天，但也是你出嫁的日子了，而且就算偶尔上街也有护卫跟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千媛听到出嫁有些羞涩，却仍不放弃地道：“总会有些意外的，懂得些武艺总是好的，护卫也会有保护不周的时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爹爹，我不想做不孝之人，爹爹，武将的女儿一点防身武艺都不会，也说不过去。”
一番话说得有情有理，沈瑞安沉吟了片刻便同意了，但是要千媛答应他，那闺中女子所学的东西，一样也不能荒废，千媛自信满满的许诺一定不负爹爹期望。如此，沈瑞安又差人去唤了沈明澈，交待他以后教千媛一些武艺，还强调只需防身就好。明澈先是震惊了一下，想了想，觉得武将之家，女子懂些防身术也无伤大雅，便也应了。
就这样，沈明澈的下午时光，又得抽出半个时辰来教千媛武学。对于千媛来说，明澈既是可以信赖的兄长也是值得尊重的老师，如此长期的相处，使得两人的手足之情如真正的兄妹般深厚无间。
沈千媛自得到爹爹的允许后，就让飞凤教她武艺了，自然是没对她说爹爹只允许教一些防身术，飞凤更不可能大着胆子去问老爷，她看到明澈少爷也有教千媛武艺，虽然极简单的几招，但她相信了千媛的话，再加上她也有找一个徒弟来保护千媛的打算，现在一举两得，于是放心的把自身武学倾囊相授。
千媛为了瞒住别人学武的事情，便对飞凤说道：“以后你清晨到西楼授我武艺，这时候仆人们还没起来做事，有足够的空地让我学武，又不会碍了别人做事，更不会吵了别人清梦。”
飞凤点头，觉得很合理，总比半夜三更来得好，不然大小姐睡眠不佳，学武倒成了损体的事了。
一日黄昏，千媛于晚霞最灿烂的时刻经过桃园，暗蓝的天空在橙红桃紫中交织，映得桃园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与妖娆，那些水嫩的桃子都已成熟，挂在技头上摇摇欲坠，甚是诱人，千媛盯着桃树，忆起了夏弦，才发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心想他是不是回洛阳了？情绪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和气恼，暗骂他太不义气了，离开了姑苏也不与她打个招呼。后来转念一想，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沈府的小姐，自然不可能来向她告别，于是怅然一笑，也释怀了。
由于千媛要向飞凤学武，又要去向明澈学棋画，她的时间就紧凑了很多。千媛天资聪明，记忆惊人，不仅学棋画学得快，武艺也学得快，飞凤看出了她的优点，就将鞭法秘集交给了千媛，让她把那些招式和秘诀全记入脑中，要做到闭眼就能默画出来的效果，并道：“这套鞭法，是我家独门鞭法，一般不传外人，如果你全部学完，并能领略其中的奥妙，虽算不上天下无敌，但对付百来个山贼还是可以的，当然遇到武功高者，你还是跑为上策，我轻功是一绝，你自小就跟我学了，基础很好，以后加强内功修为，轻功就会在我之上。”
千媛一脸动容，牢记于心，并向飞凤谢恩。
千媛有了飞凤的教授，武艺进步速猛，而内功的大进，也使千媛愈发的耳聪目明，对于阮姨娘，平日远远看到，她都不着痕迹的避开去，日子过得异常平稳。
仲夏时节，沈府旁边新迁来了一户人家，姓苏，是新上任的提刑按察使，其小儿子苏弈昇与沈明澈同岁，喜欢舞文弄墨，对琴更是情有独钟，一日在自家的园角听到明澈教授千媛的琴音，一时觉得找到了知音，为此常来找明澈玩。
那日千媛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找明澈学棋画，行至桃园便听到一串好听的琴音，与大哥的风格颇然不同，丝丝缕缕，轻拨慢点，有一种清新的韵味。千媛凝神听痴了，心想：“弹得真好，如清风拂面，细雨飘飞；如流水潺潺，飞烟轻掠。”待一曲完毕，接着便是明澈大气澎湃的琴音，千媛微微一笑，继续前行，入了桂堂看到一位紫衣少年站在大哥旁边。千媛边走边打量，只觉少年迎风飘然而立，形若有仙骨，气质明亮而温和，让人不知觉想靠近，他转眼看向她，黑黑的眼珠似有颜色般带着一种彩色的光芒。千媛收回眼神不敢再看，总觉得这样的眼神有点邪气。
沈明澈看到千媛，就停止了抚琴，站起身对苏弈昇笑道：“弈昇，这是我的大妹子，沈千媛。过来，千媛，这是苏家少爷苏弈昇。”
千媛礼貌的行了个礼。
苏弈昇回礼，然后对沈明澈道：“你妹子的气质与众不同，以后定是人间绝色。”
沈明澈大笑，颇得意地道：“我两个妹子长得都是人比花娇。”
苏弈昇道：“你还有一个妹妹？”
沈明澈道：“对，是小妹，叫沈千媚，今年才四岁。”
苏弈昇笑道：“有机会见见。”
沈明澈呵呵一笑。
苏弈昇知道明澈接下来的时间是要教授千媛棋画的，也不打扰，礼貌的告辞了。
后来的日子，千媛经常碰见苏弈昇，似乎他是有意在等她的到来一般，而且总是先和她搭讪，千媛出于礼貌都微笑的行礼。慢慢的，次数多了，她觉得苏弈昇这个人也不算太坏，只是喜欢没事找事的和她说说话，为此她也就把第一印象的不好感觉抛于脑后，不再心存敌意，与苏弈昇渐渐亲厚，无话不谈，行为举止也就随意了很多。
对于苏弈昇来说，他不像沈明澈是表里如一的纯厚，他表面温驯实则是个玩乐小公子，在他没与父亲来姑苏时，就经常接触到那些混迹于风月场的表兄堂兄们，耳闻目染中，小小的纯真的心智也有了点滑头，他最拿手的是用甜言蜜语去讨好长辈，若不是他年纪尚小，早就是一个风流公子。所以他喜欢接近千媛讨好千媛，也是习惯使然。
一晚亥时，月亮高挂枝头，千媛打算去西楼偷偷练习几招鞭法，刚走出房门不远就在内院听到一个小声又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千媛——千媛——”
千媛有些奇怪，敏捷的凭着声音一路寻去，发现声音来自于内院墙壁的另一边。她愈发奇怪，站在墙边，迟疑地问：“是弈昇哥吗？”
墙那头的声音高兴地道：“对，是我，你能看到我吗，这里，从这里，有一条缝。”千媛依言寻找，月光下果然看到墙壁有一条裂隙，能塞进一个大拇指，而苏弈昇就于裂隙中朝她微笑。
千媛觉得从这个角度看苏弈昇实在是有趣，不禁扑哧一笑。
苏弈昇笑道：“你刚才打算去哪？这么晚了。”
千媛道：“睡不着想去西楼逛逛。”
苏弈昇道：“黑漆漆的，你不怕？”
千媛笑道：“自家的园林怕什么？而且也有灯。”
苏弈昇道：“要不我陪你？”
千媛奇怪：“这么晚了，你爹爹能让你出门？而且我家也关门了，大哥估计也睡了。”
苏弈昇笑道：“不需要这么麻烦，你等我。”然后身子一蹲就看不到他了。千媛正纳闷儿，突然墙角某处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定眼一看，苏弈昇正从一个残破的墙头爬过来，模样甚是狼狈，千媛忍不住咯咯直笑，走过去扶苏弈昇，帮助他爬下来。
苏弈昇好不容易站好，整了整凌乱的衣袍和头发，便道：“走吧，我陪你逛西楼。”
千媛看着苏弈昇，心头暖暖的，朝他点了点头，便拉着他的手往西楼走。苏弈昇一边跟着千媛一边低头看那双拉着他的手，粉色的嫩白，暧暧的。自他有记忆开始，很少有这么温暖的手拉住他，纵然是母亲的双手，也是冰凉凉的。
自有了爬墙经验，苏弈昇便常常在晚上大显身手起来。有一次，弈昇还在怀里揣了好些小吃翻墙而来。他在西楼上温柔的对千媛道：“知道你很少能出府，这些全是我在外面买的小吃，我特意买了很多，就是为了晚上分一些给你。”
千媛很是感动，对苏弈昇道：“你对我真好，比我大哥还对我好。”
苏弈昇微笑，坐到千媛身边，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着那些点心，看着月亮下的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扑动，觉得月光是那么美好，仲夏夜的晚风是那么的温和，还带有糖一样的味道。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两年。
宣熙廿年早春，天朗国撕毁盟约入侵，苦战八个月后，天朗国终撤军投降，再次缔结友好盟约，并每年进贡物品比以往盟约均有增加。为了缓和战争带来的僵势，两国决定联姻，由此燕王康棣的嫡女康樱嫁给了天朗皇北堂昊，封为贵妃，成为两国交好的象征。对于沈府来说，也是值得喜庆的，沈瑞安大战有功，升为都洼卫指挥使，统兵五千，择日引家小到任。
此时天气已转入深秋，沈瑞安接旨后，便开始打点去都洼的行礼，他得先行至都洼做好安顿，明澈作为长子也得跟去，于是沈府里就剩下女眷与仆人。这样一来，苏弈昇白天便不好再拜访沈府，只能在晚上与千媛偷偷相见。
每天晚上，千媛依然与苏弈昇相约墙边，但这时已经不去西楼了，而是借着破损的墙头爬到苏弈昇这边的屋顶上，两人并排坐着，品尝着从市井街角搜集回来的小吃，相谈甚欢。千媛虽然有武艺，却不想在苏弈昇面前表露，她觉得这样似乎会让他不快，所以总是与苏弈昇狼狈的爬墙，倒也尝到一种不会武功的快乐。
深秋的夜晚，坐在屋顶上有些微寒，于是苏弈昇爬下墙，特意去房里偷偷的拿了一块厚毛毡子，再气喘吁吁的爬回屋顶，小心翼翼的把千媛裹进厚毛毡里，动作非常的温柔，像对待一块易碎的器皿。千媛很感激，她抬头看向苏弈昇，正对上他黑黑亮亮的眼珠，从她的角度看，苏弈昇的黑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是有光彩的，当初见到这样的光彩她觉得邪气，而如今，她只觉得漂亮且善良，于是脱口道：“弈昇哥，你的眼睛好漂亮。”
苏弈昇微笑道：“你的眼睛也很漂亮，黑黑的，像颗熟透的葡萄，却又清澈得如山间的泉水。”
千媛天真和欢喜，女孩子被人夸奖，心情总是很容易雀跃的，便高兴的问：“比弈昇哥见过的任何人都漂亮吗？”
苏弈昇笑道：“是啊？我的小千媛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是我心中最漂亮的一双眼睛。”
千媛咯咯地笑起来。
苏弈昇看着千媛笑得弯弯的眼，那深潭般却又明亮的眼一闪一闪的，不禁越靠越近，他看到她毫无瑕疵的脸，粉粉嫩嫩得像好吃的香糯膜膜，不由自主地贴上了她的脸蛋儿，张嘴就亲了一口。
千媛愣住，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
苏弈昇反应过来时，发现千媛呆呆地看着他，看到这样的千媛，苏弈昇觉得异常别扭，而且万分的羞涩，恨不得屋顶出现一个大窟窿让他掉下去，躲起来。作为男孩儿，怎么能这么贪吃呢，把一个女孩子当成香糯膜膜这是多么丢脸的事情呀？当然他要表现得不慌不忙才对，于是坐回千媛旁边，本想打破僵局，却开口问的是：“你吃过香糯膜膜么？”说罢，他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千媛不明其中含意，闻言道：“吃过，软软的，嫩嫩的，很好吃。”
苏弈昇一听，脸色更红，愈发不自在。
千媛却在这个话题上认真起来：“弈昇哥，你是不是想吃香糯膜膜了？我现在也很想吃。”
这话让弈昇更窘了，但是看到千媛一脸认真的表情，那渴望的眼神，那嘟起的小嘴，贪吃的形象可爱无比，这种表情在千媛平时是很难出现的，因为她平日里待人总是以一种大小姐的姿态，显得故作老成，现在的千媛实实在在就是一个孩子而己。苏弈昇轻轻一笑，就像真的在哄自家的妹妹一样，温柔的道：“好啊，哪天让我家的厨子做一堆给你吃，我家的厨子做的香糯膜膜是最好吃的。”
千媛欢声一笑，道：“那我是不是一直可以这么吃，吃一辈子。”
苏弈昇大笑，脱口道：“可以啊，如果你长大后嫁给我，就可以吃一辈子。”话毕一怔，忽然想到刚才的举止，用礼法来说，是要负责任的，顿感无比愧疚，于是轻轻地道：“千媛，明天我会让爹向你家提亲，等你14岁及笄，我们就成亲。”
千媛怔住，自小订娃娃亲，本就不是什么特殊之事，孩子年纪再小，也还是懂得什么是成亲的，但是稚气的心再怎么早慧老成，也还是对婚嫁之事不甚明了，于是问：“成亲后，又是为什么的？”
苏弈昇想了想，道：“成亲后，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吃一起玩一起说话，一起像这样天天晚上看星星和月亮，不用再爬上墙头，只要坐在我家的院子里就成。”
千媛也不再多说，心里觉得如果以后的日子里有苏弈昇一直陪在身边，也是不错的事，他是多么善良又好看的一个人呀！
两人就这样笑嘻嘻地坐在屋顶上欣赏着淡黄色的月亮，看着飘飘落下的树叶，听着微寒的秋风刮过屋顶，带来咯咯咔咔的声音。
但是这样的简单的想法，毕竟只是两个人天真的美好的想法，当第二日，苏弈昇向父亲提出订亲的事情时，却被婉转的拒绝了，只说等千媛及笄时再提。
苏弈昇的父亲并不觉得儿子娶沈瑞安的女儿是最好，他觉得儿子长大后要找个家世更好的女子，才可保苏家世代荣盛。沈瑞安纵使现在升职成了都洼卫指挥使司，但于苏家来说是远远不够的。这样的心态，苏弈昇无从得知，千媛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隆冬时节，千媛与家人离开姑苏，苏弈昇前来送行，他对千媛轻声道：“等你及笄，我便会前来提亲。”
千媛嗯了一声，想到以后再也没有人半夜给她带好吃的甜点了，心里一阵抽痛，凝视他片刻，终是怅然地低头入了马车。
苏弈昇一脸的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