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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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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大卖场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徐阳草看着眼前正对自己笑得灿烂的成果,有些被打败地说。后者闻言,更是笑得像是诡计得逞,但偏偏多了份动人的狡黠。
“我打电话到你家,你妈妈说的啊。”她答得理所当然,“你出来打工怎么都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啊。你在推销这个吗?我看看。”
成果迅速站到徐阳草的身边,颇有兴趣地研究起展台上正在做推广试喝的果汁,最后干脆喝了一口,一点也不客气。
“你不要呆在这里。我现在正在工作。”他试着赶人。
“我知道你在工作,我又不会妨碍你。我帮你推销啊,做的业绩都算你的,不过你可要请我吃饭。”
不等徐阳草再说什么,成果已经端着一个放满盛着果汁的小杯子的托盘向人流走去。他看着她卖力地向来往顾客推销的样子,本想叫住她的,却突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时,有客人走过来。他看见她在客人身后满脸得意地向他比“V”的手势。
摇摇头,他决定暂时放弃把她赶回家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她也是个固执性子的人。
商业街上。
“我从来没有这样和一个女孩子逛过街,应该说连约会都没有过。”慕容云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便开口对在身边并肩走着的汪慈说。
“真的?”汪慈听了,起初有些惊讶,可话一出口,竟有些不好意思——她竟会是第一个!
他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连学姐也没有过?”
“你还不明白啊,我们从来就不是男女朋友,哪有什么必要约会?就算要一起出去,也是坐车的。”其实他也没有时间逛街,他的业余时间一直被爷爷安排的各种特训塞得满满的。今天算是偷偷给自己放假了。
她心里有些窃喜,却也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他又说,“不要以为我没约会过,就不知道约会的规矩。”
她疑惑地望向他,不明白他所谓的“规矩”指的是什么。他向她伸出右手,她随即反应过来,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掌。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约会的规矩”,汪慈在心里暗暗觉得慕容云有时候天真得过分。
像是自己跟徐阳草一起出去的话,他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牵着她的手的,因为他总说不牵着她的话,她肯定会走丢的。可是他们从来不是在约会啊。
一想起徐阳草,便像是打开了个不该在此时开启的闸门,关于他和她之间的事一下子涌了出来,让她不觉有些烦闷起来。
自从学园祭之后,他和徐阳草之间便像是隔了什么似的,再没有像从前一样那么无话不谈了。他并没有完全不理她,而是在刻意保持距离。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要求他怎么样,因为毕竟他们都不再是小孩子,况且他有了成果,而她的身边站着的是慕容云。
可是她还是不能抑制自己为这个状况感到烦恼,甚至有时候是惶恐。徐阳草,这样一个在她生命中占有极其重要地位的人,正在迅速远离她的生活。这个事实让她有种莫名的恐惧。
她却不懂自己在害怕什么。
其实她应该早有心理准备,因为她一直都明白,身旁的每个人都有他们各自离去的时候。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徐阳草的离去让她不安到如此地步。
察觉到汪慈的异样,慕容云停下脚步。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汪慈却还在往前走,自然没走两步便被他给拉住了。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走神。
“对不起。”她困窘地道歉。
他沉默了一会才问道:“在想什么?”声音中并没有生气的意味。
“没什么。”她说。有些事情她没办法跟他商量。
“不老实!”他轻轻掐了她脸颊一下,说,“告诉我。”这一次话里有了命令的语气。
“他……”她开口,却迟疑了。
“他?”
“我哥哥就要回美国了,所以我……”最后她选择说谎。
“就因为这件事?”
她点点头。“我不想他走,我舍不得他。”这里的“他”指的是只有哥哥,还是有别的人,她自己也说不清。
“那如果我也要走呢?你会不会舍不得我?”他问。
“你要去哪?”
她语气中的不安让他感觉到被需要的温暖,放下刚刚因为她不专心而起的小疙瘩,他将她拥进怀里。“你要相信我,即使有一天我必须离开你,那也不是我的本意。而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听懂了他的话。她知道他所指的“离开”是什么。他有他要走的路,他的爷爷早就警告过她了,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听从理智的劝告,试图由情感掌控一切,硬是要将两人的命运相纠缠。
虽然万般不愿,可徐阳草还是默许地让成果陪了他一个下午,看她忙前忙后的,他竟找不到任何话来训斥她的不该出现。
“结束了吗?可以回家了?”成果丝毫不见疲态,依然一脸兴奋地追在徐阳草身后问。
他点点头。
“真的?太好了!我快累死了。”
“还真看不出来。”
“真的。你该谢谢我的,因为我生意好了很多吧?”她得意地说。不等徐阳草回答,她又凑近他身边低声地说:“说真的,你这样做一天可以赚多少钱啊?”
“一百块。”
“才一百块啊?”她显然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关系,自己赚的嘛,多少都很有意义。那这些钱你要怎么用啊?”
“给汪慈的奶奶。”
“啊?”
“我住在她家的食宿费。”虽然汪慈说过她奶奶并不要他给钱,但他当然不能就厚脸皮地当真了。
“哦。”一提到汪慈,成果就全身不舒服。本想快点转换话题,可是不过眼睛随便一瞟,竟看见她最讨厌的人正在向他们这边走来。“见鬼了!”她不禁说出声。
徐阳草因为她的话也看向那边,嘴里说着:“什么……”话未说完,便因为眼前看到的来人而不觉停下了。
汪慈和慕容云正手牵着手向他们这边走来。
在徐阳草不知该怎么面对正走来的两人的同时,汪慈也注意到了他和成果的存在。同样地,在她的内心也是一番挣扎,还有,不是滋味。
慕容云看出她眼神的闪烁,正要问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喂……嗯……在哪……好的,我马上过去……不用,我开了车。”简短的对话之后,他挂断电话,一脸抱歉地看着汪慈说:“对不起,我好像总是干些虎头蛇尾的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她说,松了一口气。是的,松了口气,她不想让慕容云发现自己的无措,更怕他要她解释自己的无措。因为这样的想法,让她愿意理解他接下来该说的任何话,不管那是什么。
“我爷爷心脏病发作住进医院,我要……”
她打断他的话,说:“你快去吧,我知道了。”
“你没问题吧?”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回家的。”她微笑着说。
他又嘱咐了她几句,便急匆匆地转身走了。
医院,私人病房。
“老爷,我已经通知小少爷了。他正赶过来。”管家陈伯恭敬地对慕容渊宏说道。
“嗯。”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慕容渊宏轻轻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后才又开口:“他在哪?”
“小少爷他……今天没有去上课。”虽然有些犹豫,但陈伯还是不敢在老爷面前撒谎。
“那他去哪了?”慕容渊宏一扬眉,语露威严,像是有些动气。
“他……我不知道,小少爷自己开车出去的,没有跟我说去哪。”
“没有说难道你就不知道了?老陈,你不是第一天跟我了,我了解你,你也该明白我。”
是的,他知道。小少爷的行踪以及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他都了如指掌。可是他不知该如何跟老爷说,尤其是此刻躺在医院里的老爷。
“老爷,其实小少爷……”
“那个女孩子还在跟他来往吗?”他打断他的话,猛地问道。
意识到自己想瞒着也没有用,陈伯微微点头,答道:“是。”
“我还以为那个女孩子挺有骨气,脾气应该挺倔的,不会再……唉,想不到还是一样。”慕容渊宏沉声说道,摇摇头,对陈伯说,“去把黎医生叫进来,我有些事情要跟他说。”
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汪慈悄悄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徐阳草一眼。他一言不发,直视前方,然后像是感觉到她的注视,转过脸来望着她,说:“怎么啦?”
她摇摇头,将视线调回窗外。
思绪飘回到刚刚发生的事。
慕容云离开后,徐阳草便走了过来,知道她要一个人回家后,便说要她等等他,他们一起回去。也许是太想将他们之间的时间倒流回之前自然、美好的岁月,她答应了。可是她不该忽略在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成果。
“汪慈,我跟你说,如果你真的觉得徐阳草还算是你的朋友,你对他对你的好还存有一丝感激的话,就请你不要再缠着他了。只要你还生活在他周围,他就没有办法不管你。你也该明白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不是已经有一个篮球队队长了吗?难道你真以为你是公主,有了个王子,还是要死抓着骑士不放?”
这是成果支开徐阳草要他去买饮料时跟她说的话。
这些话要是放在以前听到,她一定会置之不理。可是偏偏是现在,在她最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听到这些话,让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最不想被别人看穿的想法被成果一语中的,也因此让她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找不出来。
徐阳草早就看出来汪慈的不对劲,可他却想不出她在为什么烦恼。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懂她。这项认知让他觉得沮丧。
汪慈正在迅速远离他的生活。几天前的那个狂欢之夜,她和慕容云终于成了定局。一个让所有人羡慕和嫉妒的Happy Ending。而他却只能躲在他阴暗的鬼屋里,惨白着一张脸,妄图拒绝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小慈最终还是不能永远是他的。也许在像是成果这样的局外人眼里,汪慈是依靠他的保护而存在的,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是汪慈给了他存在的意义。
那么,到了今天这般境地,没了汪慈,他还剩下什么?
他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她的侧脸,虽然就近在咫尺,却已是远在天边。这样肩并肩坐着的日子还能有多久?
“小草……”她的突然开口让他在惊慌中调转视线,深怕她看出自己眼底的不舍。
汪慈知道他在看她。她没有很快地看向他,而是沉默了一会,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整理他的情绪。可是她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徐阳草,不喜欢这个在她面前还需要掩饰的徐阳草。
“小草,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幼儿园的时候,有一天你跟我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
她的话让他正视她。两人在无言中仿佛又回到了那时的天真岁月。
“我记得。”而且永远不会忘记。他回答,语气坚定。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这句话很傻?因为我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那只是孩提时代的傻话,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他不想说谎。这句话对他来说,也许曾经是一句傻话,可是到今天为止,它已经成为一句他对她的承诺,一句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办法实现的承诺。
沉默开始无休止地蔓延。
她不想要这样的沉默。她想对他说,她想和他成为一辈子的朋友,真的永远都不分开。可是她不能,她没有办法任性地把一切就那么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不是因为怕其他人怎么样看她,而是她怕他因为自己的任性而被束缚在这个“朋友”的怪圈里,尤其在她还没有理清自己的心绪之前。
慕容云赶到医院的时候,还没有进病房看他爷爷,就被爷爷的主治医生拦在了门口。
“小云,这次慕容老先生的情况不大好,可能要开刀。”黎医生面露担忧地说,“不能让他再劳累了。毕竟老人家也上了年纪了。”
“是,我知道。那现在我爷爷……”
“现在暂时稳定了,不过要好好卧床休养至少一个月吧。情况好转些了,才能安排手术。”
这时,陈伯从病房里出来,对慕容云说:“小少爷,你来了,进去看看老爷吧。”
慕容云跟着陈伯走进病房,径直走到慕容渊宏的病床前,说:“爷爷,我来了。您还好吧?”说实话,他很少看到如此虚弱的爷爷。在他眼中,慕容渊宏一直是个永远目光如炬、让人不敢直视的人。
“什么好不好?没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你从哪里过来的?”
“我……”慕容云不敢说实话,却也不敢说谎。
像是为了解救他出窘境,陈伯开口道:“小少爷,你劝劝老爷吧。他身体都现在这样了,还想着要出国去谈开发案的事情。我劝他说推迟段日子他也不听,还是小少爷劝劝吧。”
“怎么推迟?商场上瞬息万变,我慢一步,就要被甩在后面了。老陈,你是在家里呆糊涂了是不是?”慕容渊宏厉声说。
“爷爷,是欧洲分公司的开发案吗?”
“嗯。还有些细节要谈,需要实地考察。”
“可以让我去吗?”
“你?”
“是。爷爷您的身体不适宜再劳累,刚刚黎医生也嘱咐我让您卧床休息。这个案子我之前在公司实习的时候也有接触过,您可以派高经理一起去,我代表您去行吗?”
慕容渊宏看着信心满满的孙子,眼底泛起笑意,却刻意没有表现出来。他没有立刻同意,而是沉吟片刻,似在考虑他的建议的可行性。
倒是陈柏按耐不住,先开了口:“这个提议好啊。老爷,您就让小少爷去吧,他一定行的。”
“好,我相信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慕容渊宏最后点了头。
“是的,爷爷。”
“那你现在就去公司,跟高经理他们开会讨论一下议程,明天就出发吧。”
“明天?”这么急?
“怎么?不行?”
“不是,那学校……”
“放心,小少爷,有陈伯我呢。学校的事你不用操心。这次好好干啊。老爷,我看我就先回去帮小少爷收拾行李吧?”
“好,你去吧。”
得到慕容渊宏的首肯,陈伯便拉着一脸疑惑的慕容云走出病房。
走到停车场,他终究还是将心中的不解问出了口:“陈伯,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紧张爷爷的身体啊?他现在病得这么重,你怎么不留在医院照顾,反倒要回家帮我收拾行李?这不是很奇怪吗?”
陈伯被他的话问得一阵心虚,却怕表现出来让他更加瞧出端倪,只得硬撑着耍赖:“小少爷,你现在是在说陈伯我没有好好照顾老爷啰。你这样想真伤我心啊。我这几十年来……”
“好啦,陈伯,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回家吧。我也要去公司了。”深怕陈伯一开话匣子就关不了,慕容云也顾不得追根究底,只能匆匆将陈伯送上他的车,结束他的唠叨。
陈伯从后视镜里看着慕容云上了自己的车,才轻轻吁了口气。
小少爷啊,等你知道真相的时候,可千万别怪陈伯啊,谁叫你要喜欢上老爷不喜欢的人呢。
凌晨一点。
汪慈翻来覆去睡不着,起来准备下楼去倒杯水喝的时候,经过窗口,竟然看见一个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慕容云。
他倚在他的车旁,像是心有灵犀,他向她的方向看过来,借着月光看见了站在窗口的她。他微笑,向她挥手。
两分钟后,汪慈站到了他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云耸耸肩,说:“本来是要回家的,可是不知怎么的,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这么晚?难道是你爷爷的病……”
“不,他……不能说很好,但已经稳定下来了。我是在公司开会开到十二点多。”
“开会?”
“其实……我来是想跟你说声再见的。明天我要飞去法国,因为公司里的事情。爷爷病了,我必须代他去。”
慕容云突然说要离开去那么一个遥远的国度,让汪慈一下子有点愣住了。下午才谈到离开的问题,谁知现在就要面对了。
“要去多久?”她问。
“不知道,快的话可能半个月左右,慢的话,……总之我会赶在毕业之前回来的。”说到后来,他的话里透露出犹豫,似乎一下子也没了把握。
“嗯。”她轻轻应声,选择忽略他的迟疑。
“对了,这个给你。”他把一只手机递到她面前。
她疑惑地望着他,迟迟没有伸手去接。他索性把它塞到她手里。“拿着呀。”
“我用不着的。”她想还给他。
“谁说用不着?刚才我在这边还没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想我该怎么叫你出来,不能打你家的电话,你又没有手机。再说接下来我们之间有了时差,有个手机还是比较好联络。”
“可是……”
“别可是了。这也不是新的,是我用的。大不了我回来以后你再还给我。反正我在法国也不能用啊。”
“那到时候你一定要拿回去哦。”
他拍拍她的脑袋,算是答应了。“充电器我会叫迟雨到我家去拿给你的。”
“好。”拗不过他,她只好把手机放进口袋。在那一瞬间,她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手机不会回到他的手里,至少不会由她交还给他。
不等两人再说话,两束车灯的光照在了他们身上,让他们想看清是谁都没有办法。几秒钟后,车子熄火,他们才能看到在他们面前停了一辆车,西装笔挺的司机下车,为后坐开门,然后一个让人感觉不敢直视的男人下了车,走到了汪家门口。
他注意到他们,细长的眼睛匆匆一扫,面无表情。他的司机开口了,用英文问道:“这里是汪严歆的家吗?”
汪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点头。然后司机便向冷面男子耳语一番。冷面男子点点头。
于是,在汪慈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司机按下了她家的门铃。
几分钟后,汪家客厅灯火通明。每个人都醒了。
乐蜜不好意思地依偎在冷面男子怀里,向大家道歉解释,原来这男人竟就是她那神秘的老公,现在是来接她回家了。
送走乐蜜姐,大家似乎都没了睡意。汪慈有些忐忑,因为刚才被门铃声吵醒的家人都意识到了慕容云的存在,只不过因为外人的在场,而什么都没有问,就让他先回家了。虽然奶奶没有说什么,可是从她看她的眼神中,她可以感觉出不满。
汪佑看出汪慈的不安,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说:“没关系,别担心。没有人怪你。”
她感激地看向他,感动于他的贴心,突然想起后天他就要离开了,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鼻子不觉酸了。
“睡吧。”他说。
她听话上楼的时候,看见一直沉默着的徐阳草,不禁开始兀自揣测,看到她和慕容云在一起的他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半个月后。美国。哈佛大学附属医院。
此刻坐在Dr. King办公室里的商清媛忐忑不安。刚刚从医院打电话给她说汪佑在学校里晕倒了。她知道最近他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力气,还有些发烧,可她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督促着他吃了药,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没想到会严重到晕倒,她真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正当她自责的时候,Dr. King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些文件,应该是诊断报告。她神色有些凝重,让商清媛心里不禁一拧,有了不好的预感。
“Mrs. Johnson,刚刚给Frank做的检查的报告已经出来了,我恐怕不是个好消息。”Dr. King坐定后,惋惜地说。
“他……怎么了?”
“是急性白血病。”
医生的话仿若晴天霹雳,轰得一下炸得她脑子混乱一片。“怎么会?他身体一向很好。”
“虽然我们还需要做一些进一步的检查,但现在可以百分之八十确定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还是初期。”
“这么说,是可以治愈的了?”她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有希望。我们将对他采取药物及化学治疗以控制病情。但是对Frank这个病例来说,最好的治疗方法还是骨髓移植。所以我们需要对其所有的近亲进行骨髓测试,希望可以找到合适的骨髓进行移植手术。”
“那么什么时候可以给我进行测试?”
“随时都可以。请跟我来。”
半个小时后,抽取好血液样本的商清媛走出化验室,向Dr. King问道:“我现在可以去看看我儿子吗?”
“当然。”才说完,她又叫住正要离开的商清媛,问:“对了,Mrs. Johnson,Frank真的只有你一个亲人吗?”
商清媛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会,才面向她,用肯定的声音回答道:“是的。在这个世上,他只有我一个亲人。”
病房里。
汪佑看着眼前不断掉泪的母亲,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他猜得到她从知道那个检查结果后就一直在硬撑着没有哭,见着他才像是崩溃了似的,泪流不止。
从他跟着她来到美国,他就越来越明白,外表坚强的母亲是把当作生命的唯一支柱的。即便是在开始的几年,因为生活的艰辛或者真的是缘分,她嫁给了一个美国人,成了现在的Mrs. Johnson,她也一直只在他的面前表露一切。后来,他的继父过世,世上便又只剩下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
他的母亲是伟大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个事实。可是她越是这样把他看得意义非凡,就越是让他看出自己和妹妹在她心里所占地位的差异之大,他也就越不能理解她为何那样冷漠残酷地对待汪慈。
“妈,我不会有事的。”他出声安抚母亲的情绪。
“你当然不会有事,”商清媛抽泣着,好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浓浓鼻音说道:“妈妈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件事你打算告诉……奶奶吗?”还有汪慈。
她想了想,摇摇头,说:“再过段时间吧。等我的骨髓测试报告出来,如果可以配对成功的话,我们再说吧,好吗?”
“嗯。”这样也好,免得奶奶还有汪慈担心着急。对了,汪慈的邮件!
“妈,你帮我个忙好吗?”
“什么?”
“帮我把我的电脑拿来医院,行吗?”
三天后,让商清媛既期待又害怕的骨髓测试报告出来了。Dr. King的办公室里,她无助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对不起,Mrs. Johnson,你的骨髓和你的儿子的骨髓不相符。”Dr. King遗憾地宣布。
“那……那怎么办?”这样的结果让她一下子慌了手脚。
“我们已经将Frank的骨髓样本送到了骨髓库,期望可以得到无血缘的配对,但这个概率是非常小的,你得做好长期等待的准备。目前由于还在病情初期,我们主要是进行药物控制。但如果病情继续发展下去,我们只能对他进行化疗,不过作为病人,那将是非常痛苦的过程。”
商清媛不觉打了个寒颤。“那化疗……可以治好他的病吗?”
“这个我们不能保证。曾经有过治愈的病例,但并不是百分之百的。”
“所以说,还是骨髓移植最好了?”
“是的。如果能够找到合适的骨髓做手术的话,治愈的机会会大大提高,而且也可以减少病人的痛苦。”
商清媛沉默了。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给她开的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玩笑。可是她却不得不意识到,那个邪恶的存在现在竟成了她唯一的希望之源。
“其实……”她轻声开口。
“什么?”
“Frank还有一个妹妹。”
“是吗?”Dr. King说道,意识到商清媛之前说了谎,但也没有点破,“那就尽快带她来医院做检查。”
“可是她不在美国,在中国。”
“噢。那么也可以让她在中国做骨髓测试,把结果送过来作比对,这样可以节省时间。”
“可是……”
“还有什么疑问吗?”
咬咬牙,她将心底最深处的恐惧问了出来:“她和Frank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有可能配对成功吗?”
此刻的汪慈,坐在电脑前,开心地看着哥哥写的邮件,丝毫也没有预感到一场足以颠覆她整个人生的暴风雨正朝她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