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妈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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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回来了。
汪慈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张开双眼，脑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是做梦吗？
没有再多想，她掀开被子，冲到客房推开门一看，床是空的，薄被叠得很整齐，不像有人睡过的痕迹。
果然是做梦啊。她无力地垂下肩。
这时，一双手搭上她的肩膀，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她眼睛一下瞪得老大，转身，站在眼前的不就是她以为只会在梦中出现的哥哥吗？“我不是还在做梦吧？”
汪佑温柔地笑，说道：“还想做梦呢！不动作快点的话，上课就要迟到了。”
汪慈傻傻地笑，听话地去梳洗。
看着浴室里镜子，她对自己说，哥哥真的回来了。
当汪慈一切准备好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大家早都已经开动了。
“对不起，奶奶，我起晚了。”
奶奶并没有生气，对她点点头，说：“吃吧。”
汪严歆在一旁招呼她在汪佑身边坐下，半开玩笑地说：“昨晚上太兴奋了，都睡不着吧？”
汪慈不好意思地笑，偷偷看身边的汪佑，后者正微笑地看着她。一切竟是那么自然和熟悉，仿佛在过去的十三年里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她和哥哥一直都是这样生活在一起的。
徐阳草看着他们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情景，不禁有些心里犯酸。正牌哥哥回来了，他这个冒牌货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草草地结束早饭，他收拾好自己的碗筷，拎起书包对汪慈说：“我先走了。”
汪慈一听急了，说：“你不等我吗？我很快的。”说着便开始狼吞虎咽。
“你慢慢吃吧，待会我送你去吧。不会迟到的。”汪佑递给她牛奶，拍拍她的后背，慢条斯理地说。
“真的吗？”汪慈心花怒放。哥哥要送她上学呢。
“真的。安心吃吧。”
徐阳草知道这里也没他什么事了，转身往门口走去，却被汪慈叫住了。
“我们学校见哦。”她嘴巴里含着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着，冲他挥挥手。
他点点头，走了出去。
汪慈低下头继续吃早餐。她看得出来徐阳草心里有事，可是现在在她身边的是她十几年没有见过的哥哥，即使知道这样不够朋友，她也只能如此选择。
而且也感谢哥哥此刻回来，可以让她缓口气，不用那么快就尝到失去徐阳草的孤单滋味。从现在起，她应该要赶快适应不再事事依赖他的生活了。
课间。
段韵然拉住汪慈追问着：“今天送你来上学的帅哥是谁啊？不会是新交的男朋友吧？跟慕容云呢？分手了？……”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要我怎么回答？”汪慈不觉失笑。
“一个一个回答啊。你知不知道，学校现在因为这条新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还有人猜说是因为你被慕容云甩了，特地找个人来挣面子的。快说啦，他到底是谁啦？”
汪慈真的对这所学校的八卦功力彻底没辙了。她哭笑不得地说：“那是我哥哥啦。”
“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哥哥？”
“什么叫‘又’？我就这一个哥哥。”
“那隔壁班的那个叫徐阳草的呢？他对你那么好，又不是男朋友，我还以为是你哥呢。”
汪慈的脑子停顿了一秒钟，勉强牵起个笑容，说：“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感情上他确实就像是我的……亲哥哥。”最后三个字说出口时，她第一次感到犹豫。
“这样啊。那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为什么问这个？难道你……”喜欢他？
“没有啦。是我一个初中同学托我问的，她在一班，去看篮球队练习时发觉徐阳草很有型，又知道我跟你玩得不错，你和徐阳草形影不离的，所以……知道了吧？”
“哦，他有女朋友了。”她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还问得真是时候。
“啊？不会是你吧？”
“怎么会？是我们以前高中的同学。”汪慈讪笑。
“那我那个同学算是没戏了。好啦，不说他啦，说说你哥吧，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呢……”
话题转换，汪慈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现在的她，不想谈他。
“汪慈！汪慈！……”
正在教室里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的汪慈听到有人像火烧屁股似的叫自己的名字，转向来人，一看是去而复返的段韵然。
“汪慈，你怎么这么慢！你哥哥来了！”
她说着便拉起汪慈往教室外面跑，害得汪慈慌手慌脚的，书包都来不及拿。
她们跑到跟附楼连接的天桥上，正好可以看到在高二教学楼前的星形喷水池。段韵然指着一个坐在池边的高挑身影说：“那个是你哥哥吧？”
汪慈定睛一看，确实是汪佑。
也许是兄妹心有灵犀，在她看向他的同时，他似乎也感觉到她的注视，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对她招招手，示意她快点下来。她也笑着挥手。
“你哥哥叫你呢，你快下去吧。你哥哥好好哦，早上送你上现在又来接你放学，还这么帅……”段韵然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心形。“说起来，你们汪家的男人都很优呢，汪老师也是个好男人。”
汪慈闻言不觉吃吃地笑，却惹得段韵然大为光火：“还笑！想要我们哥哥等多久啊？再不下去，他就要被花痴女人的口水淹死了。”
“可我还没有拿书包……”
“那还不赶快回去拿！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这样稀里糊涂，老天爷才会惩罚你，让好男人都是你的亲戚……”
篮球馆里。
正在场上练球的徐阳草第一个注意到汪慈的到来，从她站到门口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可是他并没有立刻像往常一样冲到她面前，因为有人已经这样做了。他收回自己的视线，压抑着不再去看她。他该是要试着面对没有汪慈的生活了。
迟豫一看到汪慈来，立马跑到她身边，兴奋地说：“汪慈，你来啦。刚才怎么不和我一起过来？”说完他才注意到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心里的疑问还没有问出口，那人已经自报家门了：“我是小慈的哥哥，我叫汪佑，让小慈带我过来是想认识一下她的朋友。”
迟豫一听是哥哥，心里大大舒了一口气，随即绽放最灿烂的笑容对汪佑说：“原来是汪佑哥啊。我叫迟豫，是汪慈的同班同学。”
“你好。你就是迟雨的弟弟吧？我们小时候见过的，不过你对我大概没有对小慈那么有印象了。”
迟豫想起他和汪慈小时候那段渊源就开心，笑得咧开了嘴。
汪慈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一来二去的这么快就熟络了，还真有点佩服他们的交际能力。瞧这架势，有她没她其实都一样，亏她刚刚为了不来体育馆还威胁汪佑说要自己回家呢。想想哥哥求她带他来也就是哄哄她，让她撒撒娇罢了。
反正也插不上嘴，她向篮球场上看去。球场上正在练球的队员们不时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猜测着汪佑的身份；另一头慕容云的支持者们也都开始窃窃私语，眼睛齐刷刷盯着汪佑，表情兴奋。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却有两个人处乱不惊，偏是打球打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谁也没有多瞧汪慈或是任何人一眼。
慕容云不理自己，汪慈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自己是挺过分挺自私挺窝囊地做了昨天那件事。可是徐阳草漠视自己她就实在是想不通了。最近她是做错了什么了得罪了他吗？还是就是因为他有了女朋友，不想再跟她走得太近了？他有必要作得这么绝，连她跟他挥手，他都装作没有看见？
汪慈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不是因为徐阳草不可以忽略她的存在，而是他不可以这样无缘无故的如此对待她。她都已经决定要适应没有他无时无刻关怀着的日子了，可是他怎么能将一切收回得那么快，连一点适应的时间都不留给她？
“哥，我们回去吧。”汪慈拉着汪佑就往外面走，这地方她不想呆了。
汪佑稳住脚步，拖住汪慈说：“怎么就要走了呢？我正跟迟豫商量着叫上你的几个同学去家里吃饭呢。”
“吃饭的事以后再说吧。哥，我们先回去吧。”
“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啦。我待会就去打电话给我姐，她要是听说是去你家准高兴。”迟豫说，对自己终于首次搞定汪慈的血亲而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一听迟豫提起迟雨，汪慈才想起好像都没有看见她，便问道：“学姐今天没有来吗？”
“我姐昨天刚刚辞职，现在的经理是……”
迟豫话还没说完，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范姜青萱已经杀到他身边，口气挺冲地说道：“学长，亏你还是副队长呢，怎么可以在大家都在练习的时候却在一旁聊天呢？这样实在是太不像样了。”
迟豫受不了地斜了她一眼，对汪慈说：“就是这个管家婆了。”
而青萱这才注意到汪慈，兴奋地打招呼：“学姐，你过来看我们练球哦。”偷瞄场上慕容云根本不甩汪慈的样子，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我们就要走了。”汪慈说。
“别走啦，不是还要一起吃饭吗？”迟豫急于挽留，不想错过这个联络感情的机会。
“有饭吃啊？我也要去！”青萱大嚷，明摆着又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
“一起去啊。”汪佑笑着说，“大家一起去。”汪慈刚纳闷哥哥在招呼谁一起去呢，往场上一看，原来队员们都暂停休息了。
青萱跑到慕容云的身边，把他硬拉过来，说：“慕容哥，练习好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那边那位帅哥要请客哦。”
慕容云和汪慈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她试着掀起一抹笑容，他却面无表情地避开了。
“晚上不是说好要练习吗？”他说，状似漫不经心的提醒。
“对啊，我都忘了，今天我们的band要练习嘛。学姐，对不起啊，恐怕我们去不了了。”青萱遗憾地说。
“没关系，”接话的是迟豫，“我可以去。”
“学长，你少在这边蒙学姐了，你是贝斯手耶，去什么去？当然要来练习啊，你想我们在学园祭上因为你出糗啊。”
汪佑在一旁看着他们都觉得好笑。这些活泼的孩子们，应该可以让小慈慢慢改变吧。当初自己一个看似荒唐的想法，现在看来还是做对了。
“那就算了。下次吧。”汪佑说，“小慈，我们回家吧。”说着，他拉着汪慈往门外走去。没走两步，他又折了回来，对还站在原地的他们说：“差点忘了。作为汪慈的哥哥，谢谢各位对小慈的照顾。”说完，他微微点头致意，利落地转身离去。
他这一下子把大家都给弄懵了。
尤其是青萱，在他离开许久之后，才慢慢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天哪……世上还有如此完美的男人？”她自言自语道，“可是，怎么看着觉得有那么点眼熟呢？”
汪家。厨房。
“小慈啊，你们出去吧。我在这里，要吃什么告诉我就行了。”王婶对汪慈和汪佑说。这对兄妹啊，也不知怎么回事，还就爱在厨房里联络感情了。
“没事的，王婶。我也就想给小慈做点好吃的，不会碍着您的。”汪佑说。
“是啊，王婶，您就不要赶我们走了，我也要给哥哥做好吃的。拜托嘛。”汪慈急忙帮腔。
“好啦，好啦。”王婶无奈兼好笑地摇摇头，说，“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
这时奶奶在房间叫王婶。汪慈说：“王婶，奶奶叫你呢，你快去吧。这里我们会帮你看着火的。”
王婶走后，汪佑边切洋葱边说：“我做的意大利面啊，那可是谁吃了都说好吃。我每次做都想，什么时候能给我的小慈做上一回，让她也尝尝我的手艺。”
“哥哥……”汪慈听了，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吃了之后，就不要板着脸生哥哥的气了哦。”
“我哪有生你的气？”他的话让她不解。
“不是生我的气，那怎么回来的路上也不爱搭理我啊。”
“那是……”只是还在呕徐阳草的气罢了。“反正不是因为哥哥啦。”
“既然不是因为我，那肯定是因为徐阳草了。气他不理你？”
被说中心事，她也没有反驳，反正在哥哥面前她是没有秘密的。“也不是气他啦，只是想不通他干嘛这样。就算他有了女朋友，我们还可以是朋友的嘛。”
“他有了女朋友？”他对此深表怀疑。以他对徐阳草的“了解”看来，他该是对小慈死心塌地、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喜欢上第二个女人的那种死心眼类的人，怎么会突然就有了女朋友了呢？
“对啊。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他还瞒着我呢。”
“你心里不舒服？因为他有了女朋友？”
“我……只是不习惯……”她试图为自己的不合理心态找出个理由。
电话铃响起。“我去接电话。”汪慈冲出厨房。
汪佑知道她在逃避问题。“傻丫头，这个问题你迟早要面对的啊。”
客厅。
汪慈拿起听筒。“喂。请问找哪位？”
电话的另一端停顿了两秒没有回答，接着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成熟女声说道：“请叫汪佑听一下电话。”
汪慈的心因为这个声音而猛地一颤，虽然她已经十几年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可是身体里流动着的血液告诉她，那是妈妈。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我……我是小慈。”她满怀期待却又莫名恐惧地说。
可是，没有预料中的回答，哪怕只是叫叫她的名字。那个声音显露出了一丝不耐，说道：“汪佑在吗？在的话就叫他听电话。”
汪慈只觉得心仿佛被狠狠地拧了一下。妈妈，竟不愿意认她。为什么？
这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回过头，是汪佑。
他指指自己，轻声问道：“找我的吗？”其实看汪慈的样子，他也猜到是妈妈的电话。
汪慈点点头，默默地将听筒交给了汪佑。他一手接过听筒，一手摸摸她的头，想借此给她一些安慰。
她想笑笑，表示自己没有事，却好像没有成功，嘴角突然变得万斤重，怎么也扬不起来。不想让哥哥觉得内疚，更不想打扰他们的谈话，她转身走进了厨房。
“喂，妈。”虽然心里因为小慈受了委屈而不高兴，可汪佑还是尽量压抑住内心的不平，对着听筒说。
电话另一头的商清媛哪能没有听出儿子话里的情绪，可她也就当作没察觉，按耐着没有发作。“你什么时候到的奶奶家？”
“昨天下午。”
“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
“不说您还不是知道了？”
“你去看看奶奶我难道还会反对吗？只是你教授那里没有问题吗？”
“没关系，反正他们这个星期也是安排观光旅游，我只要在他们行程结束前回去跟他们会合就可以了。”
“那就好。那你自己安排，不要太麻烦奶奶了。到时候就回来。”说着她就要挂电话。
“妈，你等一下。你不要跟小慈说两句吗？”
“不用了。”她冷冷地拒绝。
“妈，我一直想不通，你干嘛要这样对待小慈？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女儿。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帮你说服我，所谓你这样做的道理所在。你和爸离婚，小慈是最无辜也是最可怜的受害者。现在爸爸也不在了，我们不该好好补偿她吗？”
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觉得对小慈的亏欠。只要一想到妹妹过着的是和自己天壤之别的生活，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心里就满是歉疚，也就越想多为汪慈做些什么。相对地，也就越是不能理解商清媛对汪慈的态度。
“你不用明白。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跟她保持联系吗？如果我想阻止的话，你以为我会没有办法？小佑，你做的已经足够了。今后，她跟奶奶生活在一起，也不会再吃苦了，你可以放开她，别管她了。”
“妈！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我不相信你会这么绝情。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
“小佑，你听妈妈的话，妈妈就是不想你再跟她有什么瓜葛。那个孩子是不祥的，她是不该存在的生命啊。”
“我不懂。‘不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该存在’？”难道妈妈对小慈的不闻不问除了因为爸爸的原因，还有着什么隐情？
“我们不要再谈这些了。佑啊，妈妈在家等你回来哦。再见。”不等他回应，她挂上电话。
“妈！妈？……”回应汪佑满肚子疑问的只剩下电话忙音。而此时，汪慈从厨房里出来到了客厅，正疑惑地看着他。他佯装无事地放下听筒，对她笑笑。
不管这个“隐情”是什么，他都不能让小慈再受伤害。这是他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夜已深了。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小时的汪慈怎么也没办法让自己入睡，最后实在受不了这折磨了，只得下楼，想是喝杯牛奶会有利于睡眠。
她到了楼下，摸黑进了厨房倒杯牛奶，刚要喝，却听见从客厅那边似乎传来了一些不该有的声音。像是人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她放下杯子，有些害怕地往客厅走去，谁知在快到楼梯的地方真的看到一个人影。看到这个人影，她忐忑的心算是归了位，但却立马被疑惑充斥脑海，因为这人不是什么坏人，却是此刻应该在睡觉的——
“徐阳草！”她压低声音叫道，“你怎么还没睡觉？”
徐阳草眼看着被逮个正着，也就不再打什么偷偷溜回去的主意，而是回到客厅坐下，继续刚刚未完的发呆大业。
汪慈看他不回答，当然是紧跟其后坐到他身边，压根忘了白天生他气那回事。“你怎么了？跟我一样睡不着啊？”
“你也睡不着吗？”他终于正视她，虽说在黑暗里也看不清楚彼此的脸，但他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出她眼中的不快。他还是没有办法放着这样的她不管。这也许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嗯。徐阳草……”她欲言又止。
“嗯？”
“你在这里会想妈妈吗？”
“你想妈妈了？”他自然知道她想问的不是“他想不想妈妈”。
“我不知道。因为我都想不起来我的妈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虽然哥哥都会偶尔发张他和妈妈的合照给我，让我看看妈妈。可是每次我看着照片上的女人，总觉得那不是我的妈妈，只是我哥哥的妈妈，你会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
“不会。”他懂她的心情。不是因为有切身之感，而只是因为他对她的了解和关心可以使他感同身受。
“我今天听到她的声音了。虽然有十几年没有听到，可我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她。可是她好像一点都不想跟我讲话，一直说叫哥哥听。”
“也许……只是因为你妈妈太急着跟你哥哥说话了。”可恶的老女人，为什么要做得那么明显让小慈察觉到？不知道她很敏感吗？
“你不用安慰我。我其实从小就知道妈妈不喜欢我。我那个时候也许还小，可是模糊的记忆中，和蔼的妈妈是永远只对着哥哥的，对我几乎没有只字片语。那个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想着是因为我没有哥哥好，所以就拼命要做个乖孩子。可是妈妈从来没有发现过。我真的很傻，妈妈根本就是不喜欢我，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她也不会喜欢我。十几年过去了，即使到现在，她也不愿给我任何机会。”她闭上眼，看见记忆中的妈妈只有模糊而冷漠的面孔。
“所以因为委屈睡不着？”他的手环住她的肩，让她靠到自己的肩上。
“不是委屈，只是想不明白，想不通妈妈为什么这样对我。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嫌？爸爸妈妈都不喜欢我。我以前以为妈妈不让哥哥来看我，是因为我跟爸爸在一起，她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才不能和我在一起。可是现在我才明白，或许妈妈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不能和爸爸在一起。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我不是妈妈生的小孩，是爸爸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所以妈妈那么讨厌我，甚至要和爸爸离婚？”她仰起脸一脸期待地问道。
“你电视剧看太多了，就会胡思乱想。”他拍拍她的脸颊，温柔地轻斥道。
“也许吧。”她只是觉得，如果想着自己有个“亲生妈妈”会爱她，抱着这样一个虚幻的希望，她的心里或许可以好过一点。
“这些话为什么不跟汪佑说？你妈妈那么疼他，或许会为了他对你好一点啊。”
“这些事情我不想告诉哥哥，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还有歉疚。我知道他总想着如果当初妈妈带走的是我，我可以不用过过去那种生活。其实妈妈哪会想过带我走呢？妈妈爱的孩子只有哥哥一个。但是哥哥对我这么好，我不想他难过，因为这不是他的错啊。”
“但也不是你的错。”他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想要借此给她传递他的关怀和爱。“不要想太多了，现在的你很幸福，将来会更幸福的，知道吗？”
“这就是幸福吗？”她说不清幸福该是怎样的感觉，或许应该是无忧无虑？但现在的生活确实比之从前要好上太多倍了，所以她是幸福的了吗？“那，徐阳草，你幸福吗？”
“我？怎么问起我来了？”
“我也希望你可以幸福啊。你确定成果会是那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了吗？”她还是问了。本来打算不过问不干涉，可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她对自己说。
徐阳草突然听到成果的名字从她的嘴里冒出来，还有一瞬的疑惑，但转而立刻明白了她为什么这样问。她似乎误会了什么，有关于他和成果之间的事情。他是可以解释的，说事情并不是她想的这样。可是他却开不了口。他知道汪慈是顾及着他的感受的。纵使她不会爱他，但她却是真的关心他。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所以，也许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对他们彼此都比较好吧。
“嗯。”良久，他轻轻回答，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那就好了。”她虽如此说着，心里却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失落感袭来。“可是，小草，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就疏远我？我知道成果不喜欢我们老是在一起，或许你为了她也不想我们像从前一样。可是也许我们可以慢慢来，给我一段适应的时间。因为白天在篮球馆时你不理我，真的让我好难过。”
她正视着他的眼睛，以无比认真的神情说着那段话的时候，他几乎就要放弃任何理智，跟她说出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可是，不行，就像汪慈不愿将心里的委屈告诉汪佑是因为最深的爱一样，他不愿也不能再在她的心上多添任何一份负担。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他说。
“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你想我怎么样呢？”
“那就罚你现在弹首曲子给我听。”
“可是这里没有钢琴啊。”
她牵起他的右手食指敲了敲，仿佛面前就有一架钢琴似的正敲着琴键。“这是我心中的钢琴，所以你弹的曲子我一定听得见。”
他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很轻微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汪慈这句话给他带来的震撼和感动。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顺着心中的感动，悬着手，弹起她心中的钢琴，奏响他心底的旋律。
她将头靠在他的肩头，静静地听着空气中流淌着的，只有他们听得见的悦耳琴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是她均匀的呼吸声。她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他停下手的弹奏，慢慢地扶着她的身体，使她靠在沙发上。
望着她熟睡的脸，他的心一阵悸动。“我的小公主啊，你是否真的听明白了我心中的这曲《月光》呢？”
他缓缓垂下脸，将轻柔的吻印在了她的唇上。
窗外，月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