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主攻忠犬受）》米暖

2、第二章

　　沉渊心里古怪。

　　沉渊未掌权时，霖脩和陌枭都没有出师。陌枭资质普通，日日被他压在清水居，睁眼就在小书房修习听课。而霖脩则有自己的住处，修习上有要请教的需要提前一周向沉渊预约时间。

　　开始的时候，霖脩一、两个月就要来清水居一次，他跪下声呼主人，向沉渊请教。

　　沉渊是圣帝的嫡亲兄弟，开智即天阶巅峰，很多问题对他来说如同呼吸一般简单，陌枭不懂的时候沉渊尚且能压制住脾气耐心讲解，轮到霖脩则没有那么宽容。两人修习的功法一阴一阳，内容天壤之别，沉渊对待陌枭时压制的脾气总免不了发到霖脩身上，霖脩来找他请教问题时要受一些皮肉之苦。

　　挨了十几年的打，霖脩终于在某一天学乖了。再后来半年、甚至几年才会来问沉渊一个问题，沉渊负责分阶段把相应典籍丢给他，他多数是自学的。

　　这也是霖脩修为才地阶巅峰沉渊就把他下放下界的原因，他的修习有师尊没师尊差别不大，与他而言，不见沉渊的日子显然会更好过一些。

　　如果换成圣帝如此对沉渊，沉渊会弑兄夺权，若实在打不过……大概也是玉石俱焚的结局。像霖脩这般乖乖受着，背地里还一口一声“师尊”，沉渊自认是做不到的，也不太能理解。

　　但沉渊理解霖脩打不过他所以宁可堕阶躲着。

　　现在圣帝神游，沉渊完全掌握了圣域的权柄已有500年。渊帝权柄在握，想杀霖脩就能杀了他，想废霖脩也能废了他，甚至可以把他挫骨扬灰让他魂火灭绝。沉渊对霖脩向来残忍暴戾，充满恶意，从不手软。在霖脩心里，大概幻想过，再见到渊帝就是脖颈被折断之时，他自然不敢让自己达到天阶大圆满。

　　天阶大圆满之际，便飞升圣域，霖脩修习的是幽冥术，一入圣域渊帝定能感知到他。他能在下界躲着沉渊，但绝无可能在圣域躲过渊帝。

　　堕阶，是霖脩处于弱势的无奈自保，就像沉渊面对圣帝的霸权无奈收下霖脩一样。

　　下雪了，鹅毛大雪，风寒刺骨。

　　沉渊给自己周围划了道结界，风雪不侵，照样没有理会霖脩。

　　霖脩很快就被大雪覆盖，埋了起来。

　　大概雪垒到半米高的时候，沙发前的雪堆动了动，霖脩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沉渊看了看时间，果然一天过去了。

　　霖脩从雪地中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袍子，瞬间袍子干燥清爽，丝毫没有被雪埋的痕迹。

　　霖脩走到我面前，低声道：“你还在这里。”

　　沉渊露出一个很不符合沉渊人设的表情，歪着脑袋问他：“我是谁？”

　　霖脩上前一步，他踏雪无痕，在厚厚的雪地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蹲在沙发边，用两只手握住沉渊垂在一旁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脸庞边紧紧贴着。他从雪地出来，理应带着寒气，但掌心和脸庞却温热红润，可见堕阶对他的影响确实不大。

　　霖脩轻声回答：“您是圣域的渊帝陛下，陌枭大人的师尊，霖脩奴隶的主人。但是现在，你是我的心魔。”

　　他竟将沉渊当成心魔？看起来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心魔，所以他每次的心魔都是自己？

　　被人当成心魔还是个挺新鲜的体验，沉渊觉得有趣，没有拆穿，不可置否道：“你住哪里，不带我去看看么？”

　　霖脩松开紧紧握住沉渊的手，站起来后又来扯他的袖子，温和道：“就在前面，你跟我来。”

　　对着心魔，胆子倒挺大。

　　沉渊顺着霖脩的力道起来，原以为他要与自己缩地成寸，没想到竟是扯着沉渊的袖子慢慢向前走。风雪不能成为沉渊和霖脩的阻碍，而霖脩的住处确实不算远，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栋木屋，木屋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大门里面却温暖光明。

　　屋里摆设简单，卧房一床一桌一椅，边上是厨房。家具看起来有些年岁，但被整理得很干净。

　　霖脩把沉渊请到唯一的椅子上，终于松开了他的袖子，霖脩从空间拿出茶具，给沉渊泡了一杯热茶。

　　随后霖脩在沉渊身旁蹲下，他似乎很喜欢蹲在“心魔”身边，之前在户外风雪里，他也是这个姿势。但这次又有些不同，霖脩蹲下后，将两只手搭在沉渊的腿上，又轻轻地将脑袋靠了上来。

　　沉渊愣了片刻，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霖脩束发简单，一个发带将头发拢到一处，他头发柔软顺滑，手感挺好，沉渊觉得新奇，解开他的发带，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顺发。

　　大概是被顺毛顺得舒服，霖脩略微蹭了蹭沉渊的腿，眷恋道：“师尊。”

　　他对着心魔叫师尊？沉渊心下不满，扯了扯他的头发。

　　霖脩感觉到微疼，轻声解释：“我知道我不配这么称呼主人，但是主人不在，我想放肆一下。”

　　沉渊用手去摸他的脸庞，轻柔抚摸后掐着霖脩的下巴使他抬起头来。霖脩很顺从，没有丝毫抵触反抗，顺着沉渊手的力道扬起头来，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搭在沉渊腿上的手移开，背在身后，霖脩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从蹲姿变成了打开膝盖的跪姿。

　　这是沉渊调教出来的姿势，他没想到霖脩还记得，也挺标准。

　　沉渊笑了一下，问他：“我难道不是你的主人？”

　　“主人，对不起，您是奴隶的主人。”

　　沉渊抬手打了霖脩左脸一巴掌。

　　力道不重，霖脩只是微微侧头，马上就恢复了姿势。

　　“一，谢谢主人。”

　　然后打右脸。

　　“记住这个力度和频率了么？”沉渊指了指进木屋时霖脩给自己泡的茶，他没有喝，茶还微热，“自己打吧，我不想听到巴掌声以外的声响。等茶凉透了你就可以停了。”霖脩的木屋有保暖阵法，温度宜人，茶水凉得不快。

　　因为沉渊不让霖脩发出声音，所以他只是微微前倾，悄无声息地磕头代替感谢。

　　随后他恢复跪姿，一下又一下抽打自己的脸庞。

　　沉渊闭眼听了一会儿，确实保持了刚刚我打他的力道和频率，丝毫不差。

　　霖脩的服从度让我感到愉悦。

　　沉渊脾气一贯不太好，清水居有稳定的奴隶团队，由专业人士调教好，专门送给他取乐发泄，每三年更新一次人员，让沉渊保持足够的新鲜感。但霖脩不同，他是唯一一个沉渊亲手调教的，沉渊对调教和使用奴隶不算热衷，但对霖脩的掌控欲则远远超过了其他普通奴隶。

　　如今他面对“心魔”都能做到服从，——心魔对他造成的□□伤害不一定是真的，但他自己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却一定是真实的。

　　虽说力道不重，但十几下后，霖脩的脸毫无悬念的红肿起来。待茶水凉透，他脸上竟出现了红润肥肿的可爱。

　　霖脩再次伏地磕头。

　　沉渊拿着茶杯把玩，准许他出声：“准你谢恩。”

　　“谢谢主人惩戒奴隶。”霖脩向前爬了两步，亲吻沉渊左边的鞋子，随后规矩地膝行后退，回到原处。

　　沉渊晾了他一会儿，抬手将冷却掉的茶水扑他脸上。

　　刚刚还服从度极高的霖脩竟后仰一步，避开了朝着他脸去的茶水，水迹直直地扑在地面上。

　　沉渊还不及发火，霖脩已站起来，他脸上红肿未消，看向“心魔”的眼神暗含怒意。

　　“心魔，你越矩了。”霖脩声音清冷，目光冷凌，是沉渊从未见过的模样。

　　巴掌都挨了，扑个水怎么了？还是冷水。

　　“你跟心魔讲规矩？”沉渊把空杯子放回桌子上，杯子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响动，他冷冷道：“你可以不跪我。”

　　说完沉渊心中一愣，这句话出口并没有多少愤怒，他是真的觉得霖脩可以不跪我，而非一时反话。

　　圣域在很久以前就废除了日常跪礼。

　　下属对上司、子女对父母、弟子对师父，若无特殊必要，无需下跪。就连当时霖脩、陌枭拜师，也不过是躬身敬茶。因为霖脩在沉渊身边的身份是奴隶，他才需要行礼跪拜。换作陌枭，他大喜之时会情不自禁跪恩拜贺，除此之外就是犯大错误了需要沉渊给他擦屁股时会跪师尊求救。

　　如今沉渊下意识觉得霖脩不必跪他，竟是将他从奴隶的位置上剔除了下来，重新思考霖脩的身份。

　　但沉渊还没有想清楚。他自己都模糊不知自己的心意，霖脩当然无法听出他话语中的温和。

　　霖脩看着沉渊，深呼出一口气，移开视线。

　　他重新跪了回来，诚恳向“心魔”道歉：“对不起，刚刚是我急了，我不是真的想赶走你。”

　　霖脩气息沉稳，眸色微垂却不动摇。照理来说，他如此心态，不该被心魔左右。

　　很快霖脩的话就给了沉渊答案。

　　“修行者无梦，你是我唯一能见到师尊的机会。”他轻笑出声：“我恨不得日日入魔见到你，怎么会想要你离开。”

　　沉渊愣了片刻，也突兀地笑了一下。

　　他必须承认，他被霖脩的态度取悦了。

　　这是，几乎没有过的体验。

　　沉渊对霖脩有立场上的天然排斥，沉渊每次见到他都残忍无情，莫说同情他，沉渊连体谅都做不到。沉渊是圣帝强塞给自己的大弟子，沉渊又妥协于他的天赋不能废了他，这是渊帝在心态上过不去的坎，是渊帝的心魔。

　　所以霖脩做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都是错的，无论他天赋多好、人品多出色，都只能说明当时圣帝的决定是对的，沉渊对圣帝的反抗是以卵击石，是沉渊狂妄偏执、冥顽不灵。

　　渊帝当然不可能承受年轻时的自己有错。

　　沉渊突然明白，他禁锢千年的修为为何松动。

　　在执掌圣域的500年后，沉渊逐渐谅解了当时弱小、无助、不能反抗的自己。

　　而霖脩，除了象征着圣帝霸权的同时，也等同于沉渊的弱小。

　　沉渊谅解了自己，所以，此时此刻他对霖脩生出了同情之心，不再暴戾疯狂。

　　沉渊抬手想去摸霖脩的脸，他自觉地把脸往沉渊手上凑了一下，看样子是准备挨打。

　　冰冻三尺。此时若是陌枭，大抵就抱着师尊大腿假哭求饶请师尊轻一些了，但霖脩不敢。他从未得到过如此厚待，也没有选择，承受渊帝的动辄打骂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

　　沉渊想了想，停下了想要去摸霖脩脸颊的动作，从空间里取出伤药丢进他的怀里。

　　“你站起来，我知道我打不服你。打你算什么本事，你连躲都不会。”沉渊假装心魔道：“你不是想要沉渊的宠爱么？我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