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主攻忠犬受）》米暖

16、第十六章

　　沉渊这一觉睡得很熟，他甚至难得地做了一个梦。

　　凡人的梦杂乱无序，而修者灵台常清明，梦通常只有预知未来和回溯往昔这两种。此两者作用是相同的，都有示警提醒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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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不知道多久万年、亿年以前。

　　天地混沌蒙昧，万物还未存在。

　　一个年轻人突兀地出现在天地中。

　　“啧，一点光都没有。”他嘟囔着向前走。

　　混沌是完全黑暗的，没有色彩的，但是年轻人是有颜色的。

　　他脚上的运动鞋是黑色的，T恤衫和裤子都是白色的。

　　年轻人的方向感很好，然而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方向感毫无用处。但他奇异地知道自己一直在走直线，几乎盲目信任着自己的直觉。

　　他的直觉从不出错，也很淡定，似乎已经经历过这种情况许多许多次。

　　走了很长时间，他找到了另一个同自己一样有色彩的人。

　　年轻人很高兴，他笑着快步走过去：“阿圣，这个世界怎么样，适合做论文实践么？”

　　那个叫“阿圣”的人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跟上几次找的差不多，可以作为备选。”

　　年轻人失望了，兴致缺缺地抱怨：“麻烦。”

　　阿圣纵容地看了他一眼，好笑道：“谁让你选了个这么麻烦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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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渊醒了。

　　他睁开眼睛，下一秒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沉渊记得自己做了个梦，但是梦里的内容他忘了。这不正常，警示之梦，做完就忘有何意义？内容虽然忘记，但做梦时的感受还在，沉渊能感受到自己的状态懒散又放松，丝毫不曾觉得警惕危险。

　　其实沉渊很久没有感觉到危险是什么了，无论是圣域还是下界，他在跟圣帝角力的时候尚且有压迫感，圣帝离开之后他再没有这种体会。沉渊剥夺小师弟秋别大阴阳术功法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反抗；他对霖脩施展暴行时也不曾体会到丝毫不逊。

　　所有人都待他谦卑恭顺，他的每一句话都能得到反馈，这种乖顺甚至超出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程度，而是“君要臣死，臣一定去死”。

　　沉渊揉按太阳穴的手停了一下：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可以这样？

　　霖脩一直关注沉渊，见沉渊额头冒汗，手按太阳穴，他连忙快步上前蹲下，关切道：“大人？您可是头疼？”

　　沉渊抬眼看霖脩，略带茫然地摇摇头：“不是头疼。”

　　霖脩猜测沉渊做了梦。他十分冷静，知道此世间无人可以伤害沉渊，除了他这样的不逊之物，没有任何人、妖、器，会想要伤害自己的造物主。

　　大概是想起了些什么？霖脩心中猜测，不敢再问。他见沉渊还在恍惚，从空间里拿出桌案茶具，泡了一杯凝神茶奉给沉渊。自己跪在沉渊背后，代替沉渊的手轻揉太阳穴。

　　茶杯在沉渊手中转了两圈，凝神茶的香气萦绕在鼻前，梦醒后的茫然被驱散。沉渊拿着杯子并没有喝，等茶凉透了，茶杯被放置在了泡茶的案台上。

　　“把你的青铜小杯拿给我看。”沉渊突然道。

　　青铜小杯不在空间里，先前霖脩拿出来摩搓，此时就在袖中。

　　霖脩将袖中的青铜小杯取出，恭敬地递给沉渊。

　　沉渊抚摸青铜小杯上的刻印，每摸一下就觉得心静了一分，片刻之后他完全从未知的梦境中脱离出来，恢复了冷静和理智。

　　他打量青铜小杯，与之前的随意不同，沉渊翻了记忆海，非常确定自己的记忆力里没有这个杯子。

　　但是，“这是我的东西。”沉渊肯定地说。

　　霖脩温顺地回答：“是。”

　　沉渊又看了许久，才递给霖脩：“你很喜欢？拿去吧。”

　　霖脩略有些疑惑地接过，他以为沉渊会问他些什么，但沉渊没有。

　　正如沉渊在“无限之环”的幻境中所说一样，他察觉到这可能触及到霖脩要隐瞒的事情，他就没有再问。

　　霖脩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沉渊的洞悉和体贴，并不因此觉得庆幸，只自愧不值得沉渊如此。

　　他微垂眼睫，沉默地倒去冷却的残茶，为沉渊斟了一杯新茶。

　　沉渊这一次，接过饮了。

　　接下去的幻境都很简单，小精灵们只想打卡参观合影，并不愿意沉渊为难。虽然是融合幻境，但只需要简单粗暴地完成任务就能破开，关卡设置地极为直接粗暴。显然小精灵们也害怕沉渊耐性耗尽提前退场，所以放水放得及其明目张胆。

　　如今有异兽穷奇同行，五人一蛇可以同时进入幻境，留穷奇在外看守。

　　穷奇是枯海幻林里最高阶的异兽之一，高阶异兽一般会被小精灵们看管在固定区域，普通修者只要小心绕过就不会碰到。而低阶异兽，看到穷奇这种打不过还跑不过的疯老虎，一般能躲多远躲多远，谁都不想莫名其妙被撵着跑。

　　而幻境内，通常都是霖脩侍奉沉渊喝茶，小蛇盘在台案上蹭茶点吃。范渜和海流嘀咕如何破幻，蔡粮在他们两个边上疯狂彩虹屁。

　　海流智商担当，偶尔遇到难点（小精灵们的无厘头）也没有太强的胜负欲，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溜达到沉渊身边虚心讨教。范渜的内外伤都被灵药治愈，作为表面修为最高的人，担任指哪儿打哪儿的重要使命，暴力突围一把好手。

　　如此一来，一行人除了开始有些惊险难搞外，之后走得十分顺利。三个多月后，他们从枯海幻林的北侧，走到了西侧。

　　在离蛇族根据地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沉渊踩着穷奇的翅膀下来，挠了挠穷奇的下巴：“一路辛苦，回去吧。”

　　穷奇嗷呜一声，不情不愿地蹭了蹭沉渊，转身奔回枯海幻林深处。

　　距离蛇族大会开始，还有三天。到了枯海幻林的西侧外围，穷奇不在后，霖脩把鹿蜀让给沉渊，自己为沉渊牵绳，一行人走得很放松。

　　范渜和蔡粮心里有些着急，但是这已经比他们预想中的时间快上不少。两位大佬已经明确要先入女娲界再去范家，他们也不好过多催促，连面上都不敢显露出来，把急迫都放在心底。

　　已经很接近蛇族领地了，蛇和海流有种即将完成任务的松散。一直困乏的蛇活泼起来，这附近他常来玩，抬头挺胸地在海流头顶上指挥：这边这边！那里那里！

　　霖脩牵着鹿蜀跟在海流和蛇的后面，看着海流的背影若有所思。

　　越接近蛇族领地，修者就越多。女娲界三百年开启一次，低阶修者皆可入内，每次开启都需要向蛇族申请入界名额。这涉及到族群和门派之间的利益交换，换言之就是需要支付一定的代价，向蛇族购买入界门票。

　　作为接待方，蛇族派遣了弟子守在各个出入口，来审查入界资格。

　　范渜跟着队伍排队入场，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觉得今年蛇族的态度有些微妙，他们似乎很紧张。范渜暗暗记在心中，唯恐之后出其他变故，要延后回范家的时间。

　　他还有另一层担心，他与蛇不相熟，三个月下来也就知道这是个刚经历过蜕皮的蛇妖，现下处于返祖期，正常本体有碗那么粗。蛇说能带他们一行人进入女娲界，但看蛇的样子不过是个幼年小辈，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进入女娲界，真的能凭空多出5人的名额？

　　各个族门的小世界是有寿命的，人进得越多，开启数量越频繁，小世界的损耗就越快。小世界的拥有者想要维持小世界的正常消耗，就要控制小世界的开放，过度开放小世界很容易加快损耗小世界的寿命。因此，没有名额的修者是进不去小世界的。

　　范家最为西域的老牌世家之一，每年手里都有几个交换入场券的名额，但是他家修的是刀术，对偶泥和傀儡之心没有需求，就没有提前与蛇族交换。

　　范渜定不能让两位前辈被拦在女外界外面，但范家家底已经空了，承载着小世界碎片的血如意也供奉给了两位前辈乞求救命，竟是什么都拿不出手。范渜苦笑，谁能想到，范家在短短几十年间，就落寞得如此干净彻底。

　　蛇族的效率很高，很快沉渊一行人就来到了入口前，再排两队就能到他们。

　　蛇族弟子正忙着招呼当前的来客：“道友您这边请，下一位请准备好入界凭证和身份凭证……”他接过递到手上的木牌，举过头顶看去，这上面有蛇族专有的标志，只有蛇瞳能看到。

　　抬头一瞥之间，见到了海流头顶上的蛇，蛇族弟子手上的动作和话语同时一顿，才继续说道，“我们需要入界凭证和身份凭证两者才能入场。入场后请勿喧哗，请勿使用灵力灵器，请勿打架，若是遇到仇人建议假装没有看到快速离开。打架违纪者永久剥夺入界资格。”

　　一直关注着周围的范渜敏锐地感受到，一直很紧张的蛇族在刚才突然松了一口气，就像是一直等着什么，终于等到了的那种，松了一口气。就在……他侧头看向海流头顶上的蛇。范渜觉得蛇族弟子是看到小蛇后才有了这样的变化，这小蛇究竟是什么身份？

　　范渜探究的眼神并未掩饰，小蛇注意到范渜的视线，扭转身体冲着范渜：“嘶嘶~”别急吖，你等下就知道啦！

　　这句话说完没多久，场内匆匆赶来两个白胡子老头。

　　“是蛇族的白长老和青长老。”

　　“他们怎么亲自来入口了？”

　　认识两位长老的修者们窃窃私语。范渜灵光一现，觉得他们是来接蛇的。果然两位长老迎上来，都不及叙礼，颤抖着满是皱纹的手将蛇从海流的脑袋上捧下来。

　　“小祖宗诶！您终于回来了！”

　　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