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枫对酒歌》李别

7、长琴阁

　　“对对对，一见如故，一见如故。”我又惊又喜地看向他，他便回了我一个得意的笑，也不知道他所得意的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还是与我一起忽悠了夙风。

　　夙风手上的力量渐渐轻下去，说了句“走吧”，我便向飞檐点头致意，忙跟着他跑了出去。

　　出了客栈我们向东往长琴阁的方向去，我凑在他身前小声问道：“你和那个飞檐认识吗？”夙风摇了摇头，自顾往前走着。

　　走了好远的路，夙风突然说了一句：“我脾气还是不错的。”

　　我不知道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想表达什么，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理解不了就先记着，以后慢慢理解。”

　　我：......

　　我和夙风顶着午后的太阳徒步走到了长琴阁，除了阁主不在以外，倒是有不少外地来的人。

　　我们站在楼下，隐约能看到二层阁楼的屏风后有几个女子在跳舞，从上面传出来的琴声与众人的谈话声交杂在一起，却也不算吵闹。

　　阁中的伙计都是阁主的弟子，一律穿着五彩色的衣服，应该是与城中祭拜鸣鸟的习俗有关。

　　我们刚找了个位置坐下，便上来一个伙计斟茶。夙风趁机问道：“近几年可有一位叫阎包的公子来过弇州城？”

　　“有些印象，不过这已经过了许久，小的也记不清了。不如待稍后阁主回来，我问过阁主再来答复公子如何？”

　　夙风点点头，他便退了下去。

　　我默念了几遍这冥君的名字，总感觉一点都没有冥界之君应有的王者气概，听起来还让人有一种想欺负他的冲动。夙风跟我说，冥君长得颇为和蔼，大概只有与我一般的身高，还又圆头圆脑的。

　　据说在数十万年前，他也曾一力掌管冥界之事，可后来他发现所有抓回来的的妖灵都见了他的样子都毫不畏惧。后来他便在冥界建了阴司，下设五门十殿七十二司，分治各类事务，从那之后，管事的大多都是像罚恶司那种长相威严的冥神了。

　　不过冥君自身修为甚高，就算长得人畜无害，六界之中也没几个敢去招惹他的。只是大家每每聊起他的八卦，就免不了猜测一番他与天君的关系。

　　大概是在神族仙族逐渐混居交汇之后，六界之中开始有了“天界”、“天族”的叫法。幽冥之下的魔族也野心越来越大，他们意图让妖界和冥界臣服，好以此来对抗天族。

　　冥界本就与魔界接壤，同在幽冥之下，若妖魔冥三界联合，必能成为天界的强敌。可就在妖族摇摆不定的时候，老冥君身归混沌，新的冥君阎包选择了相隔于天地的天族。

　　这样一来便使魔君吞灭六界的计划落了空，有冥界在身侧牵制，魔界只能臣服于天君的统领。

　　后来原本生活在冥界的鬼族人偶然间发现了奈河桥下有一条轮回之路，慢慢的，通往轮回成了他们的最终心愿，甚至如今成了他们必须遵守的规矩。从那之后，冥界的鬼族人便越来越少，直到如今只剩一些修为高的冥神还存在。

　　“可以说，冥界基本上就像是天界所设的官府一样，对于六界安宁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夙风抿了口茶，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们每次坐下来聊天，都是夙风在给我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可是我始终难以启齿去问他，关于他自己的故事，只能在他望着远方出神的时候，也静静地望着他。

　　长琴阁阁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一直注意着门前，也并未见到他进来，是刚才那个小伙计带着他从后厅径直走了过来。

　　“二位侠士，幸会幸会。”这阁主名字便叫长琴，看上去像是凡人四十多岁的样子。

　　他告诉我们，阎包公子在经过弇州时，曾在长琴阁留了一封信，说三年之内若有人来打听他的消息，就将信交给那个人，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说过了，长琴也并不知道他的去向。

　　我问夙风：“他为何会知道我们要来找他？”

　　“我也不知道，”夙风把信接过来，细细研究了一番，“不过他这个人向来如此。”

　　那封信用一颗很奇怪的珠子封着口，看上去像是用玉石雕刻出来的，一半是红色一半是白色，交融在一起。

　　我盯着那颗珠子看了一会，眼睛就酸得流眼泪，只好闭着眼睛缓了缓。睁开眼的时候长琴阁主在一旁带着笑瞟了我一眼，搞得我很是尴尬。

　　夙风打开信读着，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我问道：“信上写了什么啊？他现在在哪儿？”

　　夙风无奈地笑笑，把信递给我。我一看，原来冥君画了一幅地图，只标记着从长琴阁到一个小房子的路线，异常简略。在小房子的旁边写了四个字：带他回去。

　　“带他回去？谁啊？”我抬头看向夙风。

　　他摇摇头，把信收了起来，道：“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向长琴告辞，便按照冥君画的路线找到了那个地方。不过那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小房子，而是一座残破的老宅，夙风之所以确定了这里，是因为他看到整座宅院都被结界所笼罩。

　　夙风说过，我从前修习过的术法，只要能够想起来就可以使用。我学着他的样子挥了挥手，果然便能看到结界所在。

　　“我可以确定这就是冥君设的结界。”夙风把刚才那封信上挂着的珠子拿了出来，施法持在手上，我们便走入了结界之中。

　　门内阴气甚重，可并不像外面那样残破，应该是常有人在打扫。我一边往院子里走着，一边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是何方神圣到了我家呀？”正厅里幽幽地传出一个妖媚的声音。我们走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正半躺在藤椅上看着我们，手里一把五彩的羽扇半遮着脸，露出一双极美的眼睛。

　　“妫齐？”夙风疑惑地喊了一声，这应当是她的名字。

　　那女子将羽扇缓缓放在腿上，坐立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哦，夙风将军啊。”

　　我一看这情况，很明显他们两个认识啊！说不定还是什么故交啊老情人之类的关系，我顿时八卦之心大起，将手中的剑抱在怀里，便后退了一步开始看戏。

　　夙风问她：“冥君为何将你囚禁于此？”

　　“他并没有囚禁我。”妫齐站了起来，绕着藤椅缓缓踱步，“我被仇家追杀，他是在保护我。”

　　“可他让我带你回冥界。”

　　“那就走吧。”她手中的羽扇从自己的脸颊一侧滑过，抬眼望向夙风，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夙风与我商量，反正现在并没有冥君的消息，我们就先将妫齐送回到冥界，再来继续寻他。

　　于是我们便由人界直接向下走到了鬼门外。

　　这条路倒是比幽门后的路近了许多，我们几乎弹指间就回了冥界。夙风将妫齐送到了三大判官的察查司手中，讲明了前因后果，让他先将妫齐看管起来，待冥君回来再行定夺。

　　我和夙风便又往人界走去。

　　路上夙风满面愁容，我便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他将自己的老情人抓回了阴司，倒也确实应该愁一愁。

　　想着想着我不禁笑出了声，夙风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道：“笑什么？”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发，一时间没想好该如何敷衍他，便反问他：“你和她是不是有过...那种...”

　　“你没觉得今日阴司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夙风白了我一眼，开始转移话题。

　　我本来对阴司也不是很熟悉，感觉不出来哪里有异样，便摇了摇头。

　　夙风仍然很刻意地在逃避现实，我也不知道他是对我说的还是在自言自语：“为何今日黄泉路上如此空荡。”

　　我心想，这天都快黑了，人界一天能死多少人啊，空荡一点不也挺好。转念一想，恐怕夙风就是在找理由想把妫齐的事情忘掉，我便也不好接他的茬，不如让他自己静静。

　　我们又回到弇州城里，没了冥君的去向，夙风便让我来决定这次要往哪个方向走。

　　昨日在靖阳的时候，夙风问了地仙才知道冥君的去向，我便提议回到长琴阁去问问阁主地仙所在，这样就算冥君不在弇州，也能知道他向哪里去了。

　　虽然夙风以“长琴阁主一介凡人，不会有地仙的消息”为理由驳回了我的提议，但是在我一定要去碰运气的坚持下，我们还是又回到了长琴阁。

　　我和夙风在同样的位置坐下，随手拦了一个小伙计，请他帮忙与阁主求见一下。那伙计告诉我们，阁主有事出去了，待他回来便来向我们通报。

　　这长琴阁主一天到晚倒是忙得很，我们也就离开了一个时辰，他就又不在了。

　　“这里也不对劲。”夙风一手紧握着茶杯，眉毛也蹙得更紧了。

　　我被他说得后背发凉，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我问他：“到底什么不对劲啊？”

　　“这里的人，与我们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夙风一脸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