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纠缠》凤尾菇

20、二十章

　　练习册和试卷都在包里，笔袋也放进去了，考虑了一会儿，晏迟迟还是决定把插在床头插座上的手机充电器拔下来一起带走，再从书桌上抓了一沓草稿纸，一起放进书包。

　　“你去哪里？”

　　母亲的衣帽间的门没关，一经过就瞧见她正在试衣服，站在镜前左顾右盼，不知道和谁说话。

　　晏迟迟稍稍站了站，迟疑片刻还是回答，“去同学家复习功课。”

　　母亲眼皮都没抬一下，全部的身心都被她倾注到了穿衣镜之中，视线都集中在镜子里的人影上，那便是她力量的来源，是一种莫名的召唤，对她来说是世界的中心。她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回答，又问旁边人的意见，晏迟迟这才发现衣帽间里有几个穿着粗花呢套装的人，脸上全是讨好又有些谄媚的笑。

　　对话开始的突然，结束的时候也不会有一个明确的信号。晏迟迟正打算离开时，又被母亲绊住，“你觉得怎么样？”

　　也许堆满的溢美之词让她觉得不现实，那些笑容满面的人只想她买下每一样东西，好从她的口袋里掏出钱，所以转而向她的女儿提问。

　　Chanel，又是Chanel，母亲是可可香奈儿的信徒，卡尔拉格斐的拥趸，纵使他们离世也要成为他们的守墓人，在她心中Chanel是支撑着她躯体的骨架，Hermes是血管中不停息的血液。

　　那是一套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Chanel出品的打扮，通身羊毛制品，全是斜纹软呢，黑色和乳白色混杂在一起的大衣，和除了袖口领口是白色外通身漆黑的套装，晏迟迟不禁揣测，母亲是为了奔赴哪一场葬礼。

　　她想了想，取了一个比较中间值，又比较入耳的评价，“还不错，很简洁。”

　　满意的神色刚刚爬上母亲的脸，转瞬间她又踌躇起来，手在空荡荡的脖子和耳朵摸了摸，“你觉得什么样的首饰比较般配？”

　　“用珍珠吧。”晏迟迟随口建议，不管怎么服装都可以搭配珍珠。

　　母亲有些犹豫，“搭这一身会不会有些老气？”

　　那两个人立刻像发现面包屑的鸽子一样，一个从放在一旁的一个箱子里托出一串珍珠项链，捧到母亲面前，另一个同母亲说着这样的组合是多么经典不过时。

　　母亲敷衍地点点头，在这方面她向来有自己的见解，从镜子的角落里，她见到门口的女儿背上背着书包，今天是周六，她想起周围的SA还在，也想起了自己母亲的责任，于是问道，“天还冷着，你要去做什么？”，好像只要问出这个问题，她就是完美的母亲一样。

　　三幕剧终于到谢幕的时刻，晏迟迟没有任何想法，先是一愣然后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去同学家复习功课。”

　　她重复了一遍。

　　*

　　江培风家住在一个市内大公园边上的小区，晏迟迟跟着手机导航转了一次地铁，刚出来就顺利地找到了路，在大门门卫那边登记了后，她抬起头望着长相相似到如同克隆一样的每一栋楼的楼号，生怕自己疏忽错过了。

　　“晏迟迟！”好像有人在叫她，晏迟迟转头左右看看，见到了在两栋楼外底下招手的江培风，她也挥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

　　江培风今天好像不太一样，可是他今天还是穿着平常的打扮，羽绒服配卫衣，没有哪里不同。等到走到楼底下，晏迟迟才意识到，今天他的头发没有那种刚刚被风吹过有点乱的感觉。

　　“我怕你不好找就下来了，”江培风把公寓楼底下的门禁刷开，推开门让她先进去，“老文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说，我们家楼都一样分不清，沈求真也到了，也说找了有一会儿。”

　　晏迟迟算了算，自己是最晚到的，回过头，“不好意思，我家住得不是很近，来得有点晚。”

　　“没事，我们说好了是两点，现在还差一刻钟。”江培风松开门把手，往前走两步领着她往电梯的方向走。

　　进入电梯的那一刻起，江培风开始紧张，到电梯门关上，情绪到达巅峰，他反而产生了一种另类的淡定，就像想吃东西的人，在饿过头后反而就不饿了一样。

　　封闭狭窄的电梯，最重要的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时间流向另一个次元，产生了扭曲流速变慢，证据就是平常速度算快的电梯突然变慢。

　　两个人都沉默着，十分安静，不愿说话只是四处看着。江培风有些不自在地动动胳膊，有什么东西悄悄钻进内心深处，一种无法控制的念头支配着他悄悄看了晏迟迟一眼，又迅速地移开视线，好像小鸟在捕鸟人陷阱前的试探，轻轻落下又飞快地飞走。

　　手指在口袋里弹着，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无聊，他的眼睛盯着电梯的数字，还没到。他又用余光看了晏迟迟一眼，这次刚好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撞上，江培风的心脏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了一眼，喉咙也变得紧张，挠了挠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快到了，还差两楼。”

　　他的嘴唇好像在颤抖，神情也有些傻气，笑容即僵硬又古怪，想说点什么话补救瞬间也想不到，好在电梯在这一瞬间提速，叮地一声门开了。

　　打开防盗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江培风的家和晏迟迟的家差别挺大，秉持着不能四处乱看的礼貌，晏迟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一目了然的公寓，一进门就能看见餐厅和客厅，转身差不多能窥到房子的大半结构和布置。

　　打扫得很干净，空间被摆放的东西压缩了些，其实不算很多，只是好像每个角落都能看到装饰品，陶瓷娃娃之类的，空气里还飘着一点淡淡的味道，好像是洗衣粉或者柔顺剂。

　　从四面八方明目张胆渗出来的属于“温馨”的独特气质，混在空气中，拨动着晏迟迟每一根神经。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你能不能别瞎动了？”文飞柏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快要抓狂，面前是一堆不成形的，还只是一块一块积木的乐高。

　　“你们可算到了，”沈求真把手里拿着的几块积木往文飞柏面前那堆积木堆里丢。

　　“嘿！你别乱丢啊！”文飞柏把积木拢了拢，宝贝得不得了的样子，生怕少了几块。

　　“就放回那儿了，又没少你的，着什么急啊。”沈求真靠回沙发背，让自己深深嵌进去，软趴趴的靠背好像正在吞噬她，“这儿难找吧？每栋楼都长得一样，光找个ABCD区都得转一圈。”

　　后面那段话是跟晏迟迟说的。她正把大衣和围巾往衣帽架上挂，上面已经承载了两个人的衣物，还要寻找足够的位置有些麻烦。

　　“放我房间吧？”江培风把自己的外套搭在胳膊上，正要去房间，回头发现晏迟迟正在纠结，“我房间可以挂衣服，你走的时候记得拿就好。”

　　“谢谢。”晏迟迟打算把大衣和围巾递给他，他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了，她不得不踩上拖鞋跟上去。

　　晏迟迟没进过别的男生的房间，不知道是江培风房间特别整齐还是其实大部分男生都不怎么乱。开门前她还做了点心理准备，现在觉得也许是自己太刻板印象。

　　房间不大，家具不多，东西倒是不少。书桌上的笔和笔芯没有规律的散着，还累着好几本书，电脑键盘下也摞着两本。水杯被挤在角落，岌岌可危。书架上的书拼命挤在一起，以免多占了地方，剩下的空间被节省出来跟书架顶一起成为了展示柜，放着大大小小几个拼好的乐高模型。一眼看过去，她一个都认不出来。

　　晏迟迟瞥见书桌上那本摊开的字帖，一边往衣帽架上挂衣服，一边说，“昨天的笔记本谢谢你。”

　　“啊，那个啊，”江培风假装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耳朵已经烫了起来，“我想着都帮你整理了一部分，刚好就把剩下的也弄完了，我也刚好复习了，不是很麻烦。”

　　晏迟迟笑了笑，难得的真诚，“谢谢，对我来说挺有用的。”

　　江培风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从客厅里传来文飞柏的大喊，“培风！欧比旺的手在你那儿吗？”

　　原本在沉醉状态的江培风，被文飞柏一针扎清醒了，几乎条件反射一样，伸手在各个口袋里掏了掏，摸到两个不同颜色的人仔手臂，其中一个大概是欧比旺的，“在呢！”

　　“你先去坐一坐吧，”江培风招呼着她往客厅去，“想喝什么？我家里有橙汁、可乐和椰奶。”

　　昨天去买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晏迟迟的口味毫无了解，只能把一些经常喝的饮料先买了，不知道能不能中标。

　　“我都可以，跟大家一样就好。”晏迟迟习惯性地不要太麻烦人，特别是在别人家做客的时候。

　　“那，”江培风抓了抓头，“薯片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我都可以。”晏迟迟无所谓地耸耸肩。她平时并不怎么吃零食，无论什么口味都差不多。

　　“培风！卢克的手也不见了！”文飞柏又在喊。

　　行吧，至少知道另一个手臂是谁的了。

　　“卢克的手被达斯维达砍了。”江培风没好气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