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生》妖小伤

8、那个少年、着迷

　　“失忆了呗.”老头语出惊人,“他昏睡前的事情应该全不记得了.”

　　“那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我又问,但是隐隐又觉得这样很可爱,少了那种似月的冷漠.我回头,只见他仍是略带不安的看着我.天人一般的他真是让人着迷,舍不得挪开眼睛.绝美的眼睛只盯着我看,一定是我自恋过头了.当下好奇,他应该是不认识我的.

　　“因为心智全无,所以与孩童无异.”老头顺了顺胡子:“待我将‘引魂’制出,玖予就算全部恢复了,恩……大概还需半年时间.”

　　心智全无,怎么还会说话?还不能真天才到出世能语,真是人神共愤……一想到老头说他昏睡前的事全不记得了,那么昏睡后……我窘迫的别过头,不敢再回头看他.

　　这八年来,我完全把他当做一个可以倾听我心声的道具了,我两世的经历全部都告诉了他.凌玖予,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跟你说这么多话,只是为锻炼面部神经而已.

　　自从玖予醒来,我的任务便从折磨老头变成了照顾孩子.这位同志果然如婴儿一般可爱,依旧那样,像是破了壳的雏儿,眼睛里只有我.时不时用他泉水般的嗓音叫着:“默默.”一遍又一遍,像蜜蜂在我心头颤动.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杂质,只有依赖,仿佛我是他的全部.

　　我能直视他的眼,看见那个红衣飘飘的自己.

　　我开始庆幸在他昏睡时候说了那么一大堆话,不然我现在还得教他……岂不是麻烦的要死.很好很强大,他现在只有两样不会: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我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还有当幼稚园老师的天赋.晚上吃饭,我总是耐心的帮他布置碗筷,然后在他衣领前围上围兜.虽然他没有一次弄脏自己,但是这样多少让我能自在一些,把他当做一个孩子.帅到惨绝人寰的孩子.

　　老头眼巴巴的看着玖予碗里堆得老高的鸡腿鱼肉鸭翅膀,再看看自己碗里两片瘦弱的青菜叶子,只能泪往肚里咽.我无视之,我可以是幼儿园教师,但绝不胜任养老院老妈子.

　　“这躺倒的菜叶,正如我的惨痛的垂暮流年.”叹气.

　　“来,给你.”裴笑笑的无害.

　　老头正准备投以感激,果不其然,碗里的硕大的鸡屁股压扁了菜叶,差点让老头泫然欲泣.

　　父亲咳嗽了两声,母亲眼一横,父亲又乖乖继续扒着米饭.

　　又牺牲了.

　　家里新增一名男同胞并没有撼动女权的地位.我很想笑,眼睛肿肿的,忙低下头来.现在这样真的好温馨.这样就够了,我突然有一种想在南村窝一辈子的冲动.

　　我曾经幻想着仗剑江湖,剑胆琴心,鲜衣怒马,滚滚红尘有走不完的路.我应该是穿越史上是最不称职的穿越女,只想着怎么好好鸵鸟的过小日子,虽然老头说过江湖上知晓红莲转世的人不是老了死了就是归隐山林了,我还是有些担心.

　　没有称霸江湖富甲天下钓尽美男的志向,没有“再丑也要谈恋爱,谈到世界充满爱”的觉悟,就算我的经历被写成小说,也一定比流水账还要流水.

　　这时,有一双手及时阻止我低下头的动作.玖予优雅的用筷子把菜递进我碗里,帅哥就是帅哥,不管什么动作都那么优雅.他举手投足无不让我怀疑他已经好了,又变成那个“三宫六院”之一的水月宫的绝世少年.但是他的眼神却那么温暖,渗着纯净的笑意,让我渐渐安心下来.

　　他以前,被他的姐姐凌绯予保护的很好.以至于很多想杀死他的人都死在他面前.杀他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沈茜茜的儿子.为什么他姐姐没事,据老头说,绯予不是沈茜茜所生,而是那个男人的……另一个女儿.

　　“那孩子太善良了.”老头这一声包含了太多情感.因为善良,玖予亲手结束生命企图结束永无止尽的仇恨,明明不是他的错.

　　明明不是我的错,我最后还是死在朋友的手里.到最后,还是无法恨起来……难道我是生来宽容么,宽容不是原谅别人,只是宁肯对自己残忍.

　　或许,我和他一样喜欢自残.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他服下引魂.但是我无可奈何,这一切仿佛都是为了彻底结束那三十多年前的浩劫而必须牺牲的,而我也……

　　“谢谢.”我轻声说,如果不是两片青菜叶就更好了.

　　老头低下头双肩颤动,鼻尖仿佛要碰到那鸡屁股.他一定是在和鸡屁股比美,我安慰的想.

　　……
　　天气甚好,我第一次带着玖予出门.

　　我总是想把他护在身后,并不是可怜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无关风月.我……只是想守护他的笑容.我不能笑,他要代替我好好笑下去.

　　直到花开依旧人不复,我依旧希望他能笑对一切.

　　夏末天气凉快很多,我突然很想去摘一些野菜.这里风景很好,天蓝水碧,我踩在茸茸的草地上,一手拎着菜篮,一手拉着他.

　　他浅浅的笑,眼神一如天色般澄澈,流光四溢让人迷失.淡粉色的双唇抿住,任由我拉着.被洗得泛白的衣袍随风飞扬,好像欲乘风归去.

　　“别这么看我.”我松开他的手.

　　这时他才懵懂的把手放在两侧,询问似的看向我.眼神是那么的无辜,无辜之余竟然还魅惑我.不对……一定是我自己心理因素:“没事,走吧.”

　　我开始忙碌,他学着我的样子,蹲下来默默择菜.菜渍染的他指尖莹绿似玉.一阵安静之后,他用衣服兜着一堆菜献宝似的给我,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要我表扬他.

　　我邪恶的拍了拍他的头:“不错不错.”你在给我增加工作量么,看着他沾上泥巴和菜渍的衣服我哭笑不得.有时候优雅如仙,有时候又傻得要死……他嘴角上弯,我愣了一下,转而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收拾菜篮子.

　　“你看!”小孩的声音响起,我全身僵了一下.

　　两个小孩好奇的看着一白一红的人影.小牛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牵着妹妹小丫,逐步向这里靠近.

　　我本不想回头,只闻见玖予忽然站了起来,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满脸黑线.他眼睛直直的盯着……糖葫芦.我无语,想扯着他赶快走人,怎奈他脚下如灌铅,怎么拉都拉不走.后来我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应为他俩已经彻底把我无视了.

　　此时小牛小丫已经走到我们跟前.“啪.”小牛手中的糖葫芦就这么掉下来,玖予的目光也随之坠落到地上.我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小牛嘴巴长的老大,傻傻的望着玖予,半天没回神.好……好漂亮的神仙!小牛终于在妹妹的拉扯之下回了神.神仙垂下眼睑,他……他是在看我么?!小牛顿时脸红起来.眼看着妹妹,随即问起来:“妹妹…你看.”

　　“我看见了.”随之也红了脸.

　　我彻底无语,玖予朝着地上的糖葫芦默哀了一会,转而盯上那个小妹妹的糖葫芦.很好……这位小妹妹糖葫芦拿的很稳.

　　他蹲下来,与小妹妹平时,然后弯了嘴角,双目熠熠生辉.平时问我要东西吃的时候,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笑,不知怎的,我心里有些不爽.
　　“神仙,你……你要吃么?”

　　玖予笑而不语.

　　小丫把糖葫芦递进,“喏……给.”

　　玖予嘴唇微启,一口咬了上去.

　　我彻底晕倒.

　　是我教导无方……没有教他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两个小孩聚精会神的盯着玖予优雅的啃着糖葫芦,完全将我无视.那厮脸上时不时露出幸福的表情,引得俩小孩一脸发痴的凝望.

　　许久,小女孩终于看到了神仙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人似的,她看向我,在看到我血红的眼睛时全身缠了一下,躲入哥哥身后.

　　我的眼神冷了下来.

　　玖予察觉到我的异样,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我回了一个放心的神色给他,他冲我微微一笑.真好……我永远都是面无表情,也没有人愿意看我的眼睛去了解我,玖予……也只有你懂我.或许,在你服下“引魂”之后,会不会……

　　“她不是妈妈说的……妖女么.”女孩的声音很小,我却听的清清楚楚.

　　“啊……”男孩连退后了几步,“胡说……大白天的……”他的神情却出卖了他,始终不敢看我的眼.双腿也有点打颤.

　　如果换做以前,我绝对会麻木.但是现在,我的心却突突的跳着,每一次都有疼痛的感觉.那天在我选择夺走阿花记忆的时候,就是我选择褪下保护的时候.

　　桔梗为了所爱的犬夜叉把自己变成凡人,最后怀着仇恨死去.

　　我突然想到这部片子,我是为了我自己……我的命运,又会怎样?

　　玖予似乎想要跟他们澄清什么,我立刻拉着他跑走.跑了好久,直到我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我喘着气却不肯坐下来,为什么……我现在应该流泪,或者是气极反笑.

　　该死的脸,让人上看去总是那么平静无波.

　　有谁知道我很痛……很痛.

　　忽然我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充盈着淡淡的青草气息.我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他的手一遍遍抚着我的头发.这时我经常安慰他的动作.

　　你知道的对么?

　　真正的感情,不需言语……你也能了解.

　　我缓缓闭上眼睛.

　　拥抱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呢,明明靠得那么近,却看不见彼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