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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那段过去、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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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无限美好.
我缓缓起身,用手拍拍早已麻木的腿.动作变得缓慢,我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白皙的手如此小,怎能握的好修长的碳铅.
花圃后的山坡,山坡后的小屋,那便是母亲的药房.推开陈旧的木门,吱呀的声响在此刻显得突兀又诡异.光柱逐渐变宽,照在一个女孩苍白的脸上,我觉得她的脸绝对可以和石膏像媲美了,比如罗马青年.
“你……”阿花虚弱的声音像蚊子哼哼,早就没有了白天的气势.
我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连惊恐的力气都没有了,睁开眼睛都很费力.我突然发现看着她无声的挣扎,比看电视剧好玩许多.那瞳里,好多憎恨,好多恐惧,好多不甘,交织在一起泛着血光,我的心颤了一下,仅此而已.
画家对于神态的描绘一直都很热衷,不是么?这么多情感,用多少种色彩才得以表达?
我当时没有想到,这,将会是以后所有人看我的眼神.当我发现所有人都这么看着我的时候,我只能选择抬头,做一株嗜血红莲.
冷冷的把水和顺手从厨房拿来的面饼递给她,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四处张望,四周书架上都整齐的放着一排排药瓶,我挨个看着他们稀奇古怪的名字……
我总是在看到不懂的繁体字时才发现汉字的奇妙,中国人的强大,处处皆是似曾相识燕归来.
罢,相逢何必曾相识.
父母极不重视我的文化常识教育.父亲不教我识字画画,母亲不教我女红下厨(她会么?)也就罢了,连草药方面的技术也滴点未露.目前我还只能停留在“这个是萝卜,那个是青菜”的阶段.幸好我上辈子不是文盲,诗词歌赋都深深印在脑海里,初中那年语文老师可是用装电视的箱子装我们的罚抄.
“你……不会……要杀了我吧?”甜美的嗓音,盛气凌人的姿态都烟消云散.她像是一朵蔫掉的花般卑微.
这就是你刚才想问的话?
“不会,踩你一脚你就差不多了,可连蟑螂都不如呢.”
而且,我已经有了我想守护的东西.所以,在这之前的都请遗忘.我掂脚拿起绿底白花的瓷瓶,阿花看见我的红黑双瞳又开始瑟瑟发抖.
我有点不平,为什么这干女孩都是村姑的代号美女的外表呢?
看来还是农夫山泉养人啊.
「失魂」这种药,大概就是会令人失忆的药吧?我指尖轻轻一弹她便晕了过去.记得当时,我也只是用她砸我的石头会“随意”扔过去而已,谁知道她的左臂会开个洞呢?
轻轻一挥袖便可碎石断树,这是当年「她」的可怕功力,如今全灌注在我着不足一米高的小小身躯里,说是投胎,我终究还是「她」的转世.
我不屑小说里的侠客,全都无视万有引力定律不尊重牛顿叔叔的自大狂,撇下重力势能到处乱飞乱窜,太假.而现在崇尚科学的我如今也快成为他们的一员了,无语.
我想,是不是父母都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不让我断文识字.尘默,或许这名字的本意是想让我做一粒渺小的尘粒,默默无闻的平安活下去吧.当然只是想想而已,这种神鬼之事谁会相信.
所以,
花姑娘,别怪我.
……
四年后.
“尘默!”母亲向我招招手,拿出药膏就往我脸上招呼.这种膏药是透明的,沁凉舒爽,我只知道它让我的皮肤越加细腻白皙,睫毛越加长卷.
“我们的尘默越来越漂亮了.”母亲看着我,笑意难掩,爱保养的母亲眼角竟然也有了岁月的蹉跎.自从那天起母亲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有时候把自己关在药房里一天不出来,她一直都不知道我曾今来过那里,还用了禁药.直到那天,我看见母亲盯着那盆绝无仅有的血菊发呆.
母亲说:“尘默,用血菊花瓣制成的药液可以改变眼睛的瞳色,也可以淡去胎记.”
但是,还是少了一副药引.而且若用量不当的话,眼睛会瞎掉;心情起伏大的话,胎记也会再次显现,眼睛也会再次变红.裴笑没有把这些说给她的孩子听,她真心希望尘默能这么平安的生活下去.所以,作为她的母亲,她一定会完成最后的一味药.
我突然一切都明白了.母亲她是真正理解我的,她希望她的孩子是一个普通人,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为此努力着.
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甘愿做一颗尘粒.我只知道现在的生活很温馨,从未有过.
“母亲,你不是说……我要给别人机会么?”我歪着头问.
“呃……”母亲眼睛一转:“你都给别人七年的机会了!这不,该嫁的都嫁了.”某人反驳自己说过的话一样儿样儿的,什么传统美德靠边站去.
我语塞.
“笑笑.”温和的男声响起,一如这春季叮咚流淌的溪流,如鸣佩环.我回头,一袭月白衣袍的男子映入眼帘.发鬓的银丝增多丝毫不显老态,而且愈加温和.
“你怎么来了?”母亲起身,轻轻为父亲掸掉肩上的一朵花瓣.父亲静静的看着母亲,嘴角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我欣赏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暖暖的.
一对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
“尘默,怎么了.叹什么气?”母亲突然回头问.
“嗯?”我怎么不知道我叹气了,触景生情说道:“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像爹一样爱母亲的人当夫君.”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我的身体才八岁,这是严重早熟现象.
当下做出天真表情,艰难的睁大眼,让羡慕之意溢于言表.尽管觉得自己的脸像要被扯碎似的痛.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僵症依旧,病势有增无减.
母亲从父亲肩上落下的手僵了一下,随后两朵绯云印上脸颊,她佯势要来揪我的耳朵:“好呀你,才八岁就跟老娘玩单飞了?老娘废了你的腿!”
父亲“咳”了一声.
“那我若是男的呢?”我边跑边笑问.
母亲抽出瓶子里的鸡毛掸子,一脸高深莫测:“照样儿废,废了第三条腿.”
我叫你单飞,我叫你不得人道,我叫你孕育不了新生命……
父亲咳嗽连连.
我瑟缩了一下,仍是大笑着跑出了门.
诸如此类的事在这四年里频繁发生,一点点驱散我内心的阴霾.上天给了我重新拥有爱的机会,过多的甜蜜让我忘了去反省.后来……我悔不当初.
刚走出门外,一阵春风迎面扑来,我忽然清醒.隐约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像夜莺低沉的叹息.包含着太多的无奈沧桑、隐忍,佩环之音徒增了一丝萧瑟:
其实,爱一个人,很辛苦呢.
世道的无常,注定,敢爱的人一身伤……
……
岁月如梭,当我看到大牛扶着挺着大肚子的二丫出来散步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了这种感觉.一个八岁的小孩感伤岁月不饶人不是见很奇怪的事么?可是我的脸上毫无表情.见他们走近,我侧身隐入花丛深处.
湖水明丽,岸边的桃花白白粉粉的开放着,像是天然的屏障延伸向远处.有水滋润有花挡着,此地真是个约会做坏事的好地方,我无聊的想.
沿着岸边散步,走着走着竟出了村子.犹记当初为了制造“阿花失踪”的假象也曾今出来过一次,不知她现在如何……
摘下一朵花, 红白相间的瓣像美人撕破的脸.花者,何其脆弱.
来到古代约有八年,我不曾渴望过了解过南村以外的世界.如尘粒,不曾想过变成一颗宝石,只不过……
一曲古怪的歌硬生生把我踏入村门的半只脚拉了回来.
我可以原谅这么难听让人有自杀欲望歌是出自一个割了喉的小孩,但决不能原谅是出自一个变态老头的嘴……太猥琐了!猥琐……我悄悄靠近河边,张望着.
放屁的美人出浴,我还以为是水中五禽戏呢.一个长须白发、颇有朋克(蓬头)气息的老爷爷赤裸上身,神情严肃的在水中摸索着什么,我总算听清他在唱什么了:
“你挑皮蛋来,让我煎着嘛?”
哎?
囧……
啊!
“!”我感觉心跳的厉害,这不是,不是……你挑着担来.我牵着马嘛!努力平稳下气息, 我压下浑身颤抖向他走近.
同志,我的好同志……
“嗖”的一声破空响传来,我下意识侧身闪过.回头望去,一把钝了的刀竟硬生生的卡在了树干上.我有点恼怒的看着老头,槽老头先是很没蘑菇(无“菇”)的看着我干笑了三声,最后在我深情却无波的眼神注视下缓缓僵了嘴角.
好,好……真好,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是吧?
多诡异的画面,一个红衣女孩负手伫立河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年龄比她大了绕赤道一圈的古稀老人.此刻,老人就像淋了水的鸵鸟,一坨再坨……
有时候,面无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我过了很久才知道,不是装的凶神恶煞就能人人皆怕之,一切都源于气势.与生俱来的,一个强大而孤独的人的气势,风起云涌间淹没天地.只是,有谁能感受到其中与生俱来的无奈与悲伤呢……
普通,从睁开眼那刻起,便与我无缘.
“咳咳,春水寒凉,可否让老朽先上来?”老人问.
我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转过身去.小人不记老人过,本人没有虐待老人的癖好.
“请问,您是穿来的吗?”我轻声问.心下疑惑,他看到我的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川莱?蓬莱仙岛老朽倒是略有耳闻.”
我失望的“唔”了一声,回头看见老人已经理好发束穿好衣衫.道骨仙风、无风衣自飘,配上眼前此景到真有种仙岛遇仙人的感觉.
衣服瞬间就干了,是用内力烘干的么……?
长着超长白发+胡子的绝对是旷世高人,要和他拉好关系.
“请问您在找什么?”
“无碍,一块状似皮蛋表面光滑的石头罢了.”老人说道,望着我仍是一点惊异之色都没有,真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色盲一个.
还真是皮蛋,我心里嘀咕.转身费力的拔出钝刀,又找了块石头把锈迹磨光.
“有线么?帮我找根粗点的树枝.”
用线的一头缠好刀柄,另一头系在枝头上,我开始放长线……钓石头.总感觉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回头只看见老头痴呆的脸,迷惘的神,我暗暗翻个白眼继续奋斗.
一次,两次,三次……“咚”的一声从湖底传来.极轻的,我却能用指尖感觉到刀振动.提杆,收线.我拿起“皮蛋”,把它从刀上分开.
磁性还蛮强的……
“喏,给您.”我扔给他,总觉得哪边怪怪的.仿佛钓上钩的不是皮蛋,而是我……
“咳……谢谢.”他接过去收于袖中,我刚酝酿好气势准备勒索点什么的时候,就听到一连串喷嚏声.然后老人清澈可怜无知的眼神对上我的,像在说:
“妈,我感冒了……”
“Go yours,老娘没有XX牌双黄连.”
我浑身恶寒,哪里来的随家仓病患,只可惜在最被需要的时代120竟然还没被开发出来.吹面不寒的杨柳风此时吹的我汗毛直竖.出于人道,还是勉强说道:“怎么了?”
“刚才在水中待的甚久,着凉了.”老人诚恳的说,一副“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千万不要请我到你们家蹭吃蹭住”的表情.
“喔,这样啊.”我淡淡的笑道:“那您老就暂时先到寒舍休息片刻如何?”我只觉得有趣竟一时忽略了自己只有八岁这个事实.
老人踌躇.
“我母亲略通医术,是这个村的大夫,也好帮您诊治.”
老人神色一闪,马上咳了几声,勉为其难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