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米斯特汀》凉拌海蜇皮

18、18 哥哥

　　“一个蛋……”13号想，“黄铜蛋。”
　　这样的报告会值500万美金？13号有点犯踌躇。
　　石英玻璃腔里，就是这样一个罐子，黄铜质地，表面是暗绿色的铜锈，隐约可见阴刻的、犍陀罗风格的花纹，双蛇守卫着一棵巨树。外壁原先完全封闭的，但是上方有一块泛着灰锡颜色的地方，有个黑洞洞的缺口，像是被腐蚀出来的。
　　总之就是很像一颗鸡蛋。
　　毫无疑问这是他的目标。空气中的金属锈味到了这里已经呛人了，强大的磁场令他腕表上一颗松脱的细螺丝飞射出去，紧紧贴在石英玻璃腔的外壁，瑟瑟地发抖。
　　难怪这间实验室是纯玻璃质地，几乎看不到一点金属。
　　他忽然间领悟了，“对，他们在乎的不是这东西的外壳！是里面的东西！”
　　难怪指示中说要用肉眼直接观察，破釜沉舟了！13号横下一条心。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身上的实验服，飞身跃到操作台上，踮起脚尖往缺口里张望。
　　黑漆漆的缺口，像是一眼时光的井。

　　“哥哥，外面有很多人。”
　　“也许会死吧？但是康斯坦丁，不要害怕。”
　　“不害怕，和哥哥在一起，不害怕……可为什么……不吃掉我呢？吃掉我，什么样的牢笼哥哥都能冲破。”
　　“你是很好的食物，可那样就太孤单了。几千年里，只有你和我在一起。”
　　“可是死真的让人很难过，像是被封在一个黑盒子里，永远永远，漆黑漆黑……像是在黑夜里摸索，可伸出的手，永远触不到东西……”
　　“所谓弃族的命运，就是要穿越荒原，再次竖起战旗，返回故乡。死不可怕，只是一场长眠。在我可以吞噬这个世界之前，与其孤独跋涉，不如安然沉睡。我们仍会醒来。”
　　“哥哥……竖起战旗，吞噬世界的时候，你会吃掉我么？”
　　“会的，那样你就将和我一起，君临世界。”

　　谁在……说话？13号有种眩晕的感觉。
　　好像他真的站在一口井旁，听井里的人说话。井下的黑暗里，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井很深，他随时会坠落进去。
　　“妈的，怎么又是这种二流舞台剧的台词？”13号猛地移开目光。
　　有点中邪的感觉，太古老的东西没准儿就会带点邪气。好在13号从来不在乎怪力乱神的事。不过这样心里还是狂跳。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13号用蹩脚的中文念完这句话，把□□抽了出来，转身对准强化玻璃屏外那帮目瞪口呆的研究人员，“不怕死的都给我举起手来！”
　　13号长长地出了口气，也不知是这话真的管用还是他定力高，脑海里袅袅的声音消失了。
　　校长愣了一瞬，立刻高举双手，看起来是个识时务的老家伙。研究人员们眼睛里写满“我不相信”，但也跟着校长纷纷举起手。
　　“就这样吧，报告上加一句说通过缺口观察内部，没有观察到任何东西。”13号想，“只是好像……有人在里面看了他一眼。”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液氮的低温下，就算里头是鞭毛虫也冻死了。
　　一名身材矮小的研究人员忽然揭开操作台上的透明塑料盖，一手拍下里面的红色按键。
　　“‘龙穴’进入封闭模式！进入封闭模式！”严厉的女声在空气中回荡。
　　13号背后，石英玻璃腔外的强化外罩猛地扣合，多达十二道密封阀在同一个瞬间扣紧，同时大量的液氮注入石英玻璃腔内。
　　13号对这个突发状况十分恼火。
　　他本该把锯管□□抵在那名研究人员的头山，一枪轰爆他的脑袋。但他有点晕血，而且每一发子弹都在水族馆里泡得很透。所以他上前带倒了七八个研究人员，绊住了他们。趁着混乱，13号掉头狂奔出实验室。
　　背后“啪”的一声，13号回头，看见一只灰锡瓶子从口袋里掉落，在地上滚动。飞脚的时候太用力了。那是雇主寄给他的装备之一，只盯住随身携带，没有说明干什么用的。看起来是个古物，他愣了一秒，觉得实在没必要回头捡这没用的东西。于是掉头向通道尽头狂奔。
　　“阻止他！”校长大喊。
　　一道矮小的身影撕裂伪装冲出去，如同地狱的恶犬。研究人员们惊醒过来，向外面蜂拥而去。
　　此刻，“水族馆”上方的水道中，被13号遗失在水下的手机忽然亮了。
　　“13号，如果这时候你还没死，那么你应该已经接近目标了。你的目标是一只黄铜罐子，高度大约1.8米，直径大约1.2米，上方有个被腐蚀的缺口，最后一条指示，打开那只灰锡瓶子，把瓶中的溶液从那个缺口倒入。任务结束，奖金上浮到1000万美金。”
　　水最终浸入了电池，这部手机永远地停止了工作。

　　低温舱门的阴影里，有人低低地叹了口气，所有人都追了出去，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他。
　　来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他拾起13号留下的锡瓶，走到石英玻璃腔边，把一张黑色的卡片插入操作台的卡槽中。
　　“此操作将导致‘龙穴’的开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存在苏醒可能。操作禁止！操作禁止！”诺玛的声音回荡在实验室上方，蜂鸣声大作，警灯全部亮起，红色的光卷过整个实验室。
　　“保持安静，诺玛，这是我们见证神迹的时候。”
　　那人拉下手阀，切断了整个实验室和诺玛的通讯。
　　主电源被切断，诺玛的声音消失，灯依次熄灭，只剩下自带电源的警报蜂鸣。
　　温度迅速上升，超导磁场中高速旋转的电子流衰减，悬浮在半空的石英玻璃腔缓缓降下，十二道密封阀在同一瞬间解开，巨量的白色蒸汽喷出，那个足以抵抗冲锋枪扫射的强化外罩洞开。
　　“以我的骨血献予伟大的陛下你的货个，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那个人伸手抚摸石英玻璃腔，感觉到了里面传来的震动，震动越来越剧烈。
　　“真好，你没有让我等待太久！”那人从袖中拔刀，一刀猛的插入石英玻璃腔的厚壁。
　　利刃切入石英玻璃，就像切开果冻，那人拔出刀，玻璃壁中留下一道泛着荧蓝色的刀痕，内部的真空被破坏了，空气尖啸着涌入。那人一刀切断灰锡瓶子的瓶颈，把断口对准裂缝。灰锡色的液体顺着刀痕进入石英玻璃腔内部，像是细蛇那样沿着玻璃腔的内壁循环流动，远离中央的铜罐，像是畏惧它。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液体进入玻璃腔，这道灰流开始沸腾冒泡，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如同什么活的东西，正在发出胜利前的欢呼。
　　那个人把刀收入袖口里，退出低温实验室。
　　他在门边最后一次回望，所有灰锡溶液在一瞬间飞离内壁，“扑向”了铜罐。两者接触，剧烈的服饰效应随之出现。坚不可摧的铜罐如一块在微波炉里软化的奶酪，暗绿色的雾气四射。
　　无法言喻的低吼在低温实验室里回荡，焦灼狂躁。
　　“欢迎重临世界，康斯坦丁。”那人带上了门。

　　“妈的！来啊！敢走近就一枪轰爆你们！”13号一脸凶神恶煞，挥舞着□□。
　　他背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枪口所指是脸色苍白的研究人员门。这帮人显然没有任何作战经验。追到这里来却聚集成一团，成了这柄枪的完美靶子。
　　“谁的言灵有用？想想办法？”研究员中有人说。
　　“我们都是……研究型的言灵……不然怎么是进入研究部？”有人沮丧地回答，“你以为我不想去执行部？”
　　灯忽然全黑了，短短片刻之后，漆黑的甬道中卷来凄厉的警报声，比刚才的警报声刺耳十倍。电梯里透出的白光照亮研究人员们更加惨白的脸。
　　“低温实验室！”有人说。
　　“那边没有留人！天呐！”
　　这群研究人员都疯了似的往回跑，全然不顾正指着他们的□□。看起来那东西在他们眼中比命还重要。只留下茫然的13号站在电梯门前，忽然觉得自己变得不重要了，乃至于有点失落。
　　“怎么回事？我不得不说你们的配电系统真是差劲到家了。”13号嘟哝。
　　他甩手用枪柄砸在电梯的按键上，把按键毁了，之后退入电梯。从这里直达地上层的只有两部应急电梯，毁掉按键意味着再没人能追得上他。可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一瞬间，他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闪电般撞向电梯，在电梯门最后的缝隙里，他看到一双骇人的黄金瞳——
　　随后电梯门关闭，电梯向上升去。
　　十三号正对着光如镜面的电梯门整理自己的发型，可是有点不对，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抓着似的，血流速度似乎在加快，呼吸越来越不畅通。
　　怎么会有那么大压力？有什么东西……追过来了！

　　十三号最后看到的白影是一个穿着小熊睡衣的女孩。她把第一层电梯门撞弯之后，甩了甩手中树枝般的长棍，面无表情地转身。如果他再慢一点，可能会看到长棍插进电梯的缝隙，女孩徒手撕开电梯门。如果她打开门，十三号就会发现她正是刚才那个掀开透明塑料盖，按下红色按键的“研究员”。防护服脱下后，里面居然是一身小熊睡衣。
　　女孩站在电梯旁，静静眺望着走道尽头。
　　走道尽头缓缓地走来一个燃烧的身影。
　　炽热的风扑面而来，明亮的光隔着眼皮照得眼睛剧痛，鼻子里满是浓郁的烧灼味。
　　女孩喷了两下鼻子，黄金瞳中再次泛起浪潮。
　　她手上拎着一把长剑，剑身扭曲如电，像是还未塑造成功的剑坯。
　　来者瞳孔燃烧着，泛着灿烂的金色，他的脸上仿佛地表可裂，裂缝中有熔岩流动。一张可怖之极的脸。
　　这个怪物是突然孵化的龙王。刚才他无视了沿路遇见的所有研究员，坚持不懈地向这里走来。有人上来阻止他，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他周身灼热的高温烫伤。
　　但这个怪物在女孩面前顿了顿。
　　他直直地望着女孩，燃烧着的有机质从他头上脸上缓缓剥离，脱落。
　　女孩与他对视，黄金瞳沸腾得像一锅开水。
　　她拎起手中的长棍，向怪物龙王刺去。
　　长棍，不，这柄桑寄生科灌木枝条般柔韧的利剑米斯特汀击中了它，把它狠狠地钉在地板上。
　　但它挣脱了这柄扭曲的斩神剑，它将细窄、有倒刺的剑刃从身体里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女孩摇摇头，后退几步。下一秒炽热的高温侵袭到她刚站着的位置。
　　怪物向紧闭的电梯门走去。断电使得诺玛无法控制电梯门开启。但他身上的流炎就像一个人形焊枪，十几公分厚的合金电梯门被溶出一个人形的洞。怪物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沿着电梯井向上爬去，烧灼的有机物不断从他身上掉落。
　　女孩从人形的缺口探身向上望去，随后，她转身向后跑，目标直指冰窖的某个实验室。

　　“哥哥。”稚嫩的声音仿佛从幽深的井中升起。
　　炽热的风扑面而来，耀光照的眼睛剧痛。
　　英灵殿里厮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扑倒，因为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压得他们心脏几乎停跳，比“刃旋岚”强出百倍的压迫感，让人惊悸得喘不过气来。
　　压迫感转瞬即逝，可刚才短短的瞬间，他们如同身处烧灼的地狱。
　　“什么……情况？”两人同时问。
　　“不知道。”连人同时回答。
　　两人都睁开了眼睛，大厅里本该一片漆黑，此刻却闪着微弱的光。这里仿佛被什么火风给洗掠了周围都是浓重的烟雾，以API拍的橡木长椅从中间断开两截，端口参差不齐，闪着暗红的光。金鹰的老橡木正在缓慢的燃烧，不知道是被什么点燃的，这些橡木经过太多年已经坚硬得和生铁差不多了。
　　“叫你们学院秘书开灯！”麻衣命令。
　　“中场休息对么？我们可没停战。”恺撒说。
　　“我占优势，让你一步，三年级。”麻衣收回了□□。
　　“诺玛，开灯！”恺撒缓缓收回狄克推多。
　　没有任何回应，大厅里仍旧是漆黑一片。
　　“诺玛没有响应，不知道为什么。”恺撒尽量保持平静，作为“A”级学生，他在诺玛那里拥有权限，从未有一次，诺玛不回应他。
　　“是跳闸？”麻衣有点烦躁，“你们卡塞尔学院的配电系统是什么三流公司做的？”
　　“没事，我有个抽雪茄用的喷漆打火机……火头还不错。”恺撒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纯银外壳的打火机。
　　“滚开，要你何用。”麻衣不耐烦了，从作战服后袋里摸出燃烧棒。
　　燃烧棒照亮了周围一片，被弗里嘉子弹命中而昏迷的同伴们依然静静地躺着，除了橡木长椅偏离位置和起火燃烧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异样。
　　“原来你有那么多‘蝴蝶’。”恺撒说。
　　环绕着他们，八枚银色的蝴蝶发卡被悬挂在蛛丝般的细线上，麻衣就是用这些发卡制造了四面八方都有分身的假象。麻衣把“蝴蝶”都摘下来收了起来。恺撒想要伸手拈取一枚看一看的时候，被她瞪了回去。
　　“没事不要收集女性用品！”
　　恺撒无奈地摇了摇头。
　　“讲台地板上有洞。”麻衣说。
　　恺撒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个又一个的洞在讲台地板上排成两排，就像是……两行脚印。但是每个脚印都把柚木地板烧透了，露出下面灰色的水泥地面来。
　　恺撒把自己的脚踩在那些脚印上试了试，“如果是人留下的，那么是个身高大概一米六的人，步距只是我的三分之二。”
　　麻衣也踩上去试了试，“虽然我比你矮了十厘米，但是他的步距也只是我的三分之二……哦，我没有说你腿短的意思……三年级，沿着脚步找找看。”
　　“不要总叫我三年级，恺撒，恺撒·加图索，对敌人也该有基本的尊重！”
　　“等你升到四年级我会改口的啦。”麻衣循着那些脚印往奥丁雕像的后面走去。

　　他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彼此对看了一眼，心里一阵阵发悸。
　　“你们学院里藏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么？”麻衣问。
　　“确实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但没那么奇怪的。”恺撒说，“不是你们弄出来的？”
　　麻衣摇头，“完全没有概念。”
　　“熔穿这种厚度的金属门，就算用焊枪也得花几个小时吧？”恺撒蹲在现场旁。
　　“手法很纯属，画出的人体比例太精确了。”麻衣说。
　　他们都明白了刚才“叮”地一声是什么。那是电梯到达的声音。大概是诺玛的通讯中断，门并未打开。但门上有个洞，显然是被熔穿的洞。洞的边缘发出耀眼的光，钢铁融化为红热的刚睡，一滴滴打在地面上。
　　那个洞，一眼就看出是个人形！
　　就在他们沉默的时候，电梯井里传来响动。二人对视一眼，都抬起武器，做出防御的架势。
　　“三年级，你们拿龙类基因做了生物实验么？”麻衣问。
　　那阵响动越来愈近了，听起来像是什么动物在往上爬，的确容易想象出一个基因改造过的怪物逃窜出来的情节。但比这个怪物还要可怕的刚才已经走过一个了，接下来这个要怎样？有八条触手？口器可以弹射袭击？
　　两个人都紧张地盯着门口。他们已经退出了一段反应距离，只等底下那怪物上来，然后给它致命一击。
　　响动越来越响，最后来到电梯井口。
　　两个人的神经都绷到最紧——
　　没有触手。一只人类的手臂从电梯井里伸出来，一把抓住升降索，依稀能辨认出小熊图案的袖子上沾着一片片黑漆漆的机油，仿佛是一眨眼的事情，穿着睡衣的女孩就从电梯井里钻出来，还在融化的电梯门滴落的钢水没有碰到她，但她身上和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灼伤，混着黑色的机油，显得狰狞可怖。她落到地面，喘着气，迟钝地转身，PPK黑洞洞的枪口和黄金的瞳孔锁定两个剑拔弩张的人。
　　恺撒的眉毛直拧起来。
　　他认出那是狮心会新收的S级新生乔尼薇，恺撒对她有点印象，因为她长得挺漂亮。她本该和其他新生一样好好呆在学生宿舍，此刻却拎着一把装备部魔改过的PPK手枪从三女神层爬了上来——如同地狱的恶犬爬上来狩猎逃逸的恶魂。
　　她却像没有认出恺撒，黄金瞳中阴森的杀意汹涌如海。
　　“你怎么在这里？”恺撒出声，“执行部没有批准一年级新生参与这次行动。”
　　“康斯坦丁呢？”她问。
　　如果这是叫刚才那个怪物，恺撒比了个手势，叫她看地上的脚印。
　　她匆匆扫了一眼，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外走去。经过恺撒时他感觉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传来轻微的刺痛，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随后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个一年级新生的面前后退了。
　　这不符合恺撒做人的风格。他是很骄傲的。
　　“等等……”恺撒看着她的背影，想要喊住她。能够把十几公分的钢合金门瞬间融穿的怪物极有可能是高阶龙类，哪怕她是S级也不是对手。但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这个大一新生看起来和那天在图书馆里判若两人。她的黄金瞳令恺撒想起了他的宿敌——楚子航。
　　狮心会招揽的都是些什么家伙？他想。

　　“全体避险！全体避险！”校园广播中回荡着施耐德教授的吼声。
　　吼声中燃烧的人影经过一处高压变电气，变电器的金属外壳瞬间融化，灿烂的电火花像喷泉那样涌到一人高，而后爆炸把周围一片草坪化作焦土。
　　枪声如堡垒，密集的弹幕从两侧加急而来。受过战场训练的学生们隐藏在草坪两侧的建筑物后，搓出完美的交叉设计。这两组人都配备M4枪族，钢芯弹以每分钟900发的速度发射，瞬间弹匣清空，立刻更换弹匣接着发射。前面几轮设计失败让这一次的负责人不准备再做保留了。狮心会副会长，来自法国的三年级学生兰斯洛特指挥了这次突袭。
　　没有一颗子弹能射中那个人，距离他还有大约两米的时候这些子弹就融化了，如同那里存在一层看不见的暗火。灼热的钢水在那层结膜上高速流动，越汇越多，弹头徒劳地撞上去，像是群飞蛾扑火。
　　沉闷的爆破声里，几十道烟迹向着那个人影而去。他们使用了M4枪族配置的40毫米枪榴弹，这东西的爆炸力正面命中能干掉一辆步兵战车。
　　那个人没有动，但是围绕他飞旋的钢水动了，钢水飞溅，在空中捕获了所有的枪榴弹，爆炸力完全向外发散。
　　兰斯洛特的脸被火光照亮，微微抽搐了一下。
　　“会长，枪弹，枪榴弹对他都没有用。”他拿着手机。

　　已经成为废墟的教堂，楚子航和对方隔着很远对视。在“君焰”的对攻下，他们居然都保持了衣衫的完好。
　　“兰斯洛特，撤退！他能对金属和火焰下令的话，属于青铜和火之王诺顿的族裔，在他使用‘君焰’之前，撤退！”
　　楚子航关闭了手机，因此他没有听见兰斯洛特的惊呼。

　　那个可怕的怪物慢慢向前迈动步伐。枪弹、枪榴弹都对他没有用。
　　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一枚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子弹发动了。
　　任何的枪弹、枪榴弹都对他没有用，然而人影感觉到这枚子弹的逼近，居然停下了！
　　他歪着头望向那子弹飞临的方向，围绕着他飞旋的钢水凝聚起来，像一双巨大的翅膀，想要阻挡这枚子弹。
　　这枚子弹以不可拒绝的威严击穿钢水，在赤红的钢膜上穿透一个小洞，逼近他的面前——在他面前汽化。
　　子弹是7.56mm口径的弗里嘉手枪弹，还是太小了，高温使得它还没来得及击中目标就彻底汽化无法造成伤害，只能在人影面前化作一道血雾。不过开枪的人也没打算靠这枚小小的子弹击杀人影。
　　这子弹上不容抗拒的杀意令发狂的龙王感到威慑。
　　所有人都回头去看那个人，想要知道打出这枚子弹的人是谁。
　　来人浑身都是血污，暗红的灼伤混着污渍在强烈的光焰照耀下呈现油腻的褐色，从还有几分窈窕的身姿上来看，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一个女孩。
　　她沾满油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翻涌着暗金。她垂下手臂，航炮版PPK手枪从她手指间坠落，她空着手，向人影走去。
　　“她是哪组的学生！叫她撤退！撤退！”施耐德抓住麦克风大喊。
　　躲在掩体后的兰斯洛特依稀辨认出那满身油污和烫伤下的面庞，这个法国人愣了一下，抓着手机大喊：“是那个S级新生！她身上没有通讯器！重复！她身上没有通讯器！是否组织救援！”
　　“她疯了吗？！”
　　中控室的三个教授看得目瞪口呆。一个径直往龙王跟前走的人，你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营救她？更何况，她还把手中唯一的武器丢了。
　　“就算没有用，也别把最后的武器丢了啊……”古德里安喃喃地说。
　　曼施坦因无力地坐倒在中控台前的椅子上，用手捂住脸。
　　那是他的学生乔尼薇，可现在他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学生。她一开始就没有被编入作战小组，所以她身上没有任何能够接收信号的通讯设备。一个缺乏经验的S级即使血统纯度再高在一个苏醒的龙王面前也无法反杀。
　　现在他们只能看着她走向怪物，而那个怪物也走向她。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
　　女孩空着手，却比他们都更像猎杀者。她周身的空气忽然开始躁动，黑色的长发乍起。仿佛有什么生物苏醒了，它们在空气中发出无形的嘶叫，一双双暗金涌动的眼睛冰冷地盯住人影。
　　“你看她身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古德里安忽然说。
　　施耐德放大那块区域的监控。

　　草坪上回荡着低沉的吟诵声，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浓重的烧灼气息。那个人影的头顶，空气被点燃了似的。
　　而就在那人影面前不远的地方，另一团压抑的力量扭曲着不断壮大，它是透明的、无形的，热浪扑向它，却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阻隔，形成壮观的火曜，无人敢轻视它。
　　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力量在那里凝结，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压力。
　　“全体避险！”施耐德和兰斯洛特同时大吼。
　　那两道力量同时崩碎了，接近凝固□□和风炮的空爆对轰效果，澎湃如海潮的火焰从一点放射，向着四面八方，挟着强劲的冲击波。
　　人影所站的位置距离最近的建筑都有几十米之遥，但是围绕他的所有玻璃都震碎了，火焰从窗口中射入，就像一头喷火的巨龙把火舌吐了出来，那女孩的身影一下就被吞没，消失不见。
　　曼施坦因的心揪起来，握拳狠狠砸向桌面。
　　爆炸完毕后以人影为中心，草坪上全部的草都焚烧殆尽，地面化为一片黑色。
　　烟霾散去后，女孩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的身影有些晃动，但她周围的领域更加强烈，一层金色的浅芒在她周围浮起，若隐若现，犹如圣光。在放大的屏幕中那层光芒变得清晰——那是无数细小的闪电，在空气中摩擦着扭动，犹如金蛇狂舞！
　　伴随着电流在空气中摩擦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古奥的龙文从女孩口中吟泄而出，对面的人影再次开始吟唱！
　　“言灵·蛇”，序列号18，目前记录的使用者都将其概定为一个用于搜寻信息的言灵。曼施坦因本身也是这个言灵的拥有者。可连他都没想到这个类似于生物电流的言灵能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堪比圣裁！
　　序列号18的普通言灵，居然被人拿着和序列号89的“君焰”对轰！
　　他对校长将这个学生安排在他名下的原因终于有了一点意识。这不可能是正常的言灵“蛇”，这个学生的异常如果被校董会知道一定会被隔离，接下来落在她身上的将会是无尽的实验，她的命运将会跟被送进疯人院没什么两样。
　　一道光焰闪过，两个人开始第二轮对轰。
　　他们的打法比楚子航与三无少女在教堂的对战更加粗暴，英灵殿前爆炸一次接着一次，“全体避难”的命令一次接着一次地下达。
　　人们只能躲在掩体后看他们对轰，弗里嘉子弹被禁止使用，因为少女应该还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至少她背对着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通常人只会把后背暴露给信任的人。
　　曼施坦因深吸一口气。
　　他已经没有办法说出“这是我的学生”的话，她看起来比那个失了智的龙类更像一个龙类，一次一次强烈的光焰和爆炸映亮她没有表情的脸和冰冷的黄金瞳。如果不是她的黄金瞳在黯淡，他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她是另一个潜伏在学院中的龙类。
　　可同样遗憾的是她的黄金瞳在暗淡。随着每一次对轰，她的身影都在后退。她频频后退，最后，退无可退，站在了英灵殿的门前。人影缓缓向她走去。
　　她长出了口气，似乎被逼上了绝路，瞳中黄金断断续续地闪烁起来，勉强鼓起一圈金芒。对面的言灵却与刚开始时几无差别，“言灵·君焰”，人影站在爆炸区的中心，犹如站在一个黑色的太阳轨迹的前端，再次开始吟诵！
　　“不行！她撑不住！”曼施坦因猛地站起，“对面是青铜与火之王！她绝对不是初代种的对手！她会死的！”
　　“哥哥……哥哥……”人影的脸上裂开一道炽焰，向着女孩身后呼唤。
　　所有人都听到了呼唤。
　　她怔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确定自己背后有没有人。就在她决定还是回头看一眼的时候，中央控制室里的施耐德教授闭上眼睛——这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在战场上最容易犯的错误——在面前还有敌人的时候回头，把后背暴露给面前的敌人。
　　就在女孩回头的同时，人影身后鼓起一对巨大的膜翼，他猛地腾起，滴血的膜翼掠过她，越过英灵殿，消失了！
　　双方都忽然中断了这次吟唱。
　　“掩护新生撤离！”施耐德教授大声喊。
　　“太疯狂了！这次行动结束后我要给她的实习课挂科！”同时传进公共频道的还有曼施坦因教授歇斯底里的咆哮，“我要从我名下开除她！”
　　但女孩的身影晃了晃，追进英灵殿。
　　迅速移动准备上前救援的学生会骨干们愣了一下，进退两难。前方战场状况不明，贸然进入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指挥部命令他们原地待命。
　　监控显示这个S级的新生穿过英灵殿，从后门追着龙类消失的方向离开了，“她在追那个龙类。”施耐德神情肃穆，“看起来不像是自己的意志，而像是有人命令她这么做。”
　　那个命令她的人是谁？他是哪一边的？
　　指挥部的三个教授神色凝重。
　　很快女孩的身影再次从英灵殿中扑出来。她回来了，身上沾着更多的血污。现在她身上那件睡衣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她踉跄着奔出英灵殿，却没有继续向前逃去，而是站在原地待命的救援小组与英灵殿之间。她的姿势改变了，像猎犬一样沉下脖颈，重心下蹲、双腿肌肉紧绷，死死地盯着她来时方向的——上空！
　　在英灵殿顶的雄鸡上，一个燃烧着流炎的人影重新出现了！
　　她回头，目光从救援小组身上扫过，他们看到新生的黄金瞳已经暗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屋顶的龙类口中流出的是哀鸣，从女孩张合的口中发出的咆哮也并不是龙文。当她不再攻击时，龙类也选择休战。
　　“她在说什么？”施耐德嘶声问。
　　监控的画面锁定她的嘴唇，放大；与此同时救援小组组长大吼地复述从通讯频道传来：“校长！快！”
　　话音未落，暗淡的黄金瞳陡然提亮，龙文再次从口中倾泻而出，她最后一次发动言灵，这是她的最后一击！一旦这一击轰出，无论能否给龙类带来伤害，她都会立刻撤退。
　　“校长来了！”施耐德大吼，“撑住！救援小组撤退！火力支援火力支援！！”
　　校长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给所有人都吃了一粒定心丸。
　　各个小队正在向着英灵殿的方向汇集，奔跑中的学生们对着屋顶的人射出弗里嘉子弹，如血烟雾将它笼罩起来。他挥舞着手臂遮挡自己的脸，继续呼喊。
　　“哥哥！”
　　S级新生的言灵领域重新充盈起金色的细芒。她的长发被静电托起，犹如舞动的狂蛇。
　　“所有人注意！全体避难！”命令通过公共频道下达给所有人。
　　但预期的强劲冲击波没有到来，龙类忽然展开翅膀，S级新生忽然停止了吟唱，金色领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几秒内迅速黯淡。
　　在她背后的草坪上，校长出现了！
　　他豹子般下蹲，以一个年轻人的姿势继续了全部的力量在腿部。龙文吟诵声横穿校园，高处的龙类也低头看着这个老人。
　　所有人都能感觉老人的“灵”在黑暗中瞬间放大。
　　言灵·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