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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木屋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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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吱呀。
我已经做好了三分钟自我介绍的准备,但我万万没想到,开门的人给我开了门就转头走了,什么都没问,只留下一角墨绿格子围巾带起的风,速度快得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更别提自我介绍和道谢。
我愣愣地进了屋子,反手关上门,把风雪屏蔽在外,这才有功夫打量屋子里的人。
小木屋的外部很简陋,内部却空间很大,又很暖和。我从门口进来,十一点钟方向也就是屋子的西北角,是一个暖烘烘的壁炉,整间屋子的热源都是由它供应,我一下子就感受到了突然来到温暖环境后遗症:手脚难捱的发痒。强压下不适,我需要观察环境,记下每一处有用的线索。
正前方是一架木楼梯,连通着或许是休息地方的二楼,楼梯道上挂着几幅灰蒙蒙的油画;正右方的墙角有许多粗糙的板凳和杂物,桌上有罐头和水果,屋里的大部分人就聚集在这里,而不是火炉旁边。我粗略地打量,他们穿着相似的皮毛大衣,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脸色都不好。
这群人里面没有学弟。
我呼出一口气,不知是知晓他没有来的遗憾多些,还是发觉他不必来的欣慰多些。
最靠近角落的是一个烫着大波浪卷,红唇似火的女人,穿着毛皮大衣,脚下却是一双非常不便行走的黑色高跟鞋,像是刚下班的小说里常见的老总秘书。离她最近的是一个同样穿着毛皮大衣,里面却打着领带的男人,叫他领带男好了,体型很肥,但面容憨厚,以我直男的第六感来说感觉他和工作姐关系匪浅。围在桌子旁边的另一个小团体年纪都不大,头发染的奇形怪状,看上去很像中二叛逆期逃学的崽,一个红毛少女,一个黄毛少年,和一个没染发的黑发女孩——黑发戴着个塑料银色hello kitty 发卡,看起来比其他两只乖巧得多。三个小孩自顾自大声讲话,看到我进来,红毛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对满脸殷勤的黄毛继续说着什么。
刚才给我开门的也是个年轻人,给我开门之后就到了楼梯走道上去,背对着众人,默默地看画。我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他苍白的侧脸和垂在身后的长长的墨绿围巾一角。
我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打量我。好在我脸皮厚,一个个回看过去,面皮薄些的如工作姐就转过了眼神,面皮厚的就笑嘻嘻地冲我打招呼——比如现在翘着二郎腿,鸭舌帽倒扣戴,正朝我招手的这个陌生青年。
他是坐得离壁炉最近的一个,也是远离人群的一个。左右看看,没人打算跟我搭话,我沿着墙根朝他走了过去,经过板凳角落时顺手捞了一只,准备带过去坐。
我注意到了旁边带着kitty发卡的黑发萝莉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搬着板凳,板凳真沉。在离鸭舌帽还有三步远时,我停下了,原地蹲下,板凳放在手边,搓着手指烤火,看着他。
果然他开口问了。“同学,怎么不过来?”
他笑眯眯地盯着我,眼神饶有兴趣,“你不好奇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过来,我告诉你。”
免了,我怕你一刀捅死我,我暗暗吐槽道。一下子就看出我是学生身份,我并不意外,只是他这样公开地直接叫出来,已经可以算作招揽或示威了。总之,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你为什么坐得离其他人那么远?”我没有问他引导我好奇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从现状入手,懒得跟他绕圈子。
他面上显出有些受伤的神情,“哎呀……反应这么大干嘛,好像我要害你似的。”
我不答话,心里暗暗盘算着他如果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把刀来,我用这个巨沉的板凳抵御一下再砸到他脸上的胜算有几成。
可能是看我脸色不好,鸭舌帽脸上的笑意反而渐浓。他俯下身子来,我才看出他的毛皮大衣里面是一身黑色运动装,手腕处露出一截黑色护腕,更加验证了我的推测——这里的人,可能都是像我一样被不知名的力量由现实世界聚拢而来的。
“我说……”鸭舌帽正要开口,却被一个低哑的女声打断了。
“差不多得了。”
我扭头,闻声看去,说话的居然是工作姐。她捋了一把柔顺的长发,朝我这边看来,对上我的目光,道:“外套在楼上,规则书在书橱,可能是你同伴的人现在在二楼,上去记得选房间,收好你的钥匙。记住,不要问多余的问题。”
她这番话信息量太大,我被女低音连续轰炸完毕,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道谢。哦豁,这种说话干练,外冷内热的工作狂小姐姐,真是太符合我的审美了。
一楼没有书橱,那就应该是在二楼,或者更高的阁楼——如果这小破屋子有的话。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暖和过来的手脚,捞起板凳,眼角余光看了一眼鸭舌帽,好巧不巧,他也在看着我。
于是场面就成了我和鸭舌帽对视。
鸭舌帽微微笑着,还差两个。他说。
我抿了抿唇,一点都不想知道这是关于什么的暗语。呆在他身边,我很不安心,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努力给我警告。
我把板凳推到一边,脑子里念着学弟,转了个角噔噔噔上楼去,和围巾哥擦肩而过。
经过他的时候我迟疑了一瞬,挺想跟他道个谢,能搭上个朋友也好呢,他看上去是那种挺靠谱的人。但看人家这幅诸事不关己的样子,又恐怕实在是不稀罕这份感激。
我的犹豫很快烟消云散——木门忽然发出“嘭”的巨响,随着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年轻女孩的哭叫,“有人吗!救救我们!”
我条件反射地想要跑下楼梯给她们开门,围巾哥却突然横出一条胳膊,我猝不及防,胸脯撞上去,生疼,感受到铁一般不可质疑的力量。
靠,是个狼火啊兄弟!我瞪着他,他没看我,一心一意研究墙壁上褪色的油画,表情还是那副静水流深的样子。
“你不救人?”我提高了声音,门外的哭喊声也越来越激烈,“不开门的话,她们会死!”
围巾哥没什么表示,仨小孩在嘎吱嘎吱嚼饼干,根本不屑看我,领带男趴在桌子上睡的跟死猪一样,角落里的工作姐叹了口气。
鸭舌帽还是那副看热闹的样子,冲我比手势,“打起来打起来”。
一刹那,我的脑子里转过很多念头。如果开门很安全或者无事发生,围巾哥不可能拦我;他已经给我开过门,也不像独善其身的人,如今忽然拦我,而其他人完全没有去开门的打算,莫非……
我努力沉下情绪,小声问围巾男,“兄弟,你靠谱,看得出外面的是人是鬼?”
我本来也没指望我问了围巾小哥就给我解释。果然,这货连看都不看我,只是把我往二楼推了一把,意思大约就是你别管了。
鸭舌帽倒可能看够了热闹,笑道,“你听他的吧,现在是夜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夜里?我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门口传来一声爆响;木屑四溅。
屋子里的人瞬间都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门口;木门居然在几次大力折腾下被撞开,锁栓摔落在地。两个衣着单薄的年轻女孩扑倒在地上,一个只剩一只板鞋,另一个腿上血迹斑斑。
我听到屋子里此起彼伏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其中也包括鸭舌帽。
“齐了。”
这是个陌生的男人嗓音,很轻,很柔,有点像女孩子,但并不难听。
反应过来声音从哪儿来的之后,我马上意识到,这是我进入木屋以来,听到围巾小哥说的第一句话。
外面的风雪忽然停了。
然而,这只是人们短暂的错觉——三息之后,狂风夹杂着冰寒刺骨的雪花,汹涌地嚎叫着灌进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