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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一切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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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下来回忆的事,在没有经历过的外人看来,可能指为诳言,可能付诸一笑,不以为意。但,既然这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我决定趁着还有机会,把这个过程中我遇到的人和事都记录下来。今日之后,无论我是否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希望这本日记能够落到需要它的人的手里;不管是谁,希望你足够幸运,同你的同伴一起活着出去。
我是许彧,陌生人,愿你平安。
……
如果能够选择,我一定在2020年×月×日星期六下午一点学弟拽着我去玩密室逃脱的时候,掉头逃跑,并且劝他也不要去。
学弟是我的直系学弟,姓冯,胆子大,现任学生会组织部副部长是他一直想泡的女神,好巧不巧,我是部长。这小子为了打听他女神喜好,拉着我足献了半年殷勤。女神口味清奇,喜欢密室逃脱和看恐怖游戏直播,冯学弟就非拉着我玩真人密室,偷录了片段回去给女神解闷。按理说,真人密室是严禁偷拍偷录的,他也有主意,一米八的大个儿脖子上挂串复古黑宝石吊坠,看起来是装饰物,实际上是微型摄像机,镜头不到指甲盖一半大,据说是记者暗访专用型号,也不知道他怎么搞到的。
他一个人去,女神是没啥兴趣的,所以他总拉上我,因为女神是我半个仇人,喜欢看我出丑。至于怎么结下仇的……说来话长了,但我实际上真的不想掺合到他们之间去,至今没有拒绝只是因为冯学弟为人热情心善,每次帮完忙必请我吃饭。
害,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这次也是一样。到柜台交了钱,我们的其他随身物品被收走,学弟脖子上挂着微型摄像头,吊儿郎当地插着兜,他在前,我在后,跟随工作人员进入一个狭隘的房间。
门关上后,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这是商家惯用的伎俩,通常倒数五秒钟,昏暗的灯光就会亮起来,随着灯一同开启的还会有精心挑选、渲染氛围的幽灵音乐。
我和学弟已经玩过很多主题,《僵尸新娘》啊,《猛鬼医院》啊,《客栈惊魂》啊……对于再惊悚恐怖的主题都已经有了心理预防针。但这次学弟早在看到预告就跃跃欲试的游戏店新开的这个主题,内容是一片空白,题目却只有一个字——“雪”。
雪什么?雪姨,雪鸢,雪中悍刀行,雪魔王遗风?我正不着边际地乱猜,忽然,感到有哪里不对。
四周仍然是一片漆黑,学弟在黑暗中调整胸前摄像头,我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能看到淡淡的一点红光。
灯还没有亮?是电路故障,还是这间房的主题必须在黑暗中玩?
我们之前玩过第一关就是在黑暗中点亮“幽冥之灯”的密室逃脱,因此我并不怯场,只是叫了学弟一声。为了让女神留个好印象,我们两人小队的行动通常是以他为主的。
学弟没有回答我。
“小冯?”学弟那边的红点还在亮着,我试探着叫了他一声,“你那边调好了吗?”
红光闪烁了两下。
“你要是开始录了,就说一声。”虽然学弟一直没回答我,但他就是这样,专心做事的时候不爱搭理人。
我清清嗓子,准备酝酿情绪——我怕黑,真心实意的那种怕,网上说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这也是学弟一定要拉上我玩密室局的原因,他说和我在一起通关特别有成就感,就是那种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动物从深渊里捞出来的成就感。为了配合他在女神面前立人设,对此我都习惯了,于是好多个视频在我的一声尖叫中开局……已经是心照不宣了。
学弟那边还是没有动静。红光这次的反应慢了很多,只闪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四周空气的温度似乎在下降。
他们把制冷机也用上了?我进来的时候穿的薄,不由自主地抱着胳膊,深吸一口气。
就是这一口气让我察觉到了不对劲。
我闻到了泥土混合着冰雪的味道,这显然是不可能出现在一家开在繁华地带的密室房间的气味……简直荒谬。
“学弟?”我轻声唤他,“冯翔识?吱一声?”
我的脚下依然是实木地板的触感,却似乎在渐渐变软。
冯翔识是冯学弟的全名。以往在学校里,哪怕再不服管,听到我叫他大名,这孩子也不会不回我。
红点亮了亮,变成了两个。四周越来越冷了,仿佛要把人呼出的气体一并冻住。
只有一种可能。
在我的凝视下,两个红点缓缓分裂,变成了四个。
我手指冰凉,强作镇定,按下了对讲机的呼叫按钮。
红点还在闪烁,四变六,六变八……我几乎可以肯定那已经不再是微型摄像头能发出的光了,更像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这里不对,很不对。
果不其然,对讲机那边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已经打不通了。
红点却仿佛通过声音确定了方向,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唰”声过后,黑暗的房间扎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足以让任何密集恐惧症患者晕过去,我听到嗡嗡声在耳边突兀地连成了片——
“操你妈这什么鬼地方!”红点成群结队扑上来的下一秒,我把对讲机狠狠地冲那群东西扔过去,一面回头去拉门——我已经做好了这扇门像许多密室房间通电即锁的机关一样打不开的心理准备,正准备上脚踹,一拉却险些摔倒——
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沁人肺腑的冰雪气息。
我心脏怦怦跳,完全不敢回头看,一头扎了出去,这辈子从没跑的这么快过,甚至因冲的过猛没看路、半程绊倒,一头扎到雪地里。我头皮发麻,唯恐身后的什么东西追上来,丝毫不敢停留,屁滚尿流地往前爬。
你妈的,老子今天要是死在这里做鬼也不放过你啊冯翔识!
直到估摸着跑出一千米,身后安安静静,没有声音,我喘着粗气,努力让心跳平缓下来,才敢回头看。
什么都没有,只有茫茫的白雪。
我真的很久没有跑一千米了,一站起来,有些发晕。身上的衣服还是夏季短袖,我搓着手,呵着热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再没有热源,我可能会冻死在这里。
冷静下来之后,我的大脑恢复了正常运转,以前看过的无限流小说和野外求生手册此时派上了用场。我先是在原地跳了两下,感受到脚下积雪压实的触感,然后又用冻红的手挖了一团雪,塞到嘴里,含着,不下咽,感受它的凉意。
一小团雪很快在我口中化成了温热的水。我咽了下去,感受到凉水的存在感从食道一路畅通到胃,才确定,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至少,我目前能接触的物质,雪,它是有实体的,能暂时缓解我的口渴。
但这也意味着,如果这里发生雪崩,它们会压死我。
我思考片刻,决定先回去看看我来时的那扇门还在不在。通过一扇门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这让我想到《女巫、狮子和衣橱》那部著名童话,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貌美如花的女巫大人给我发土耳其软糖。如果门是关键,那么接下来,不管我选择留在这里探索求生,还是关键时候寻一条退路,都会轻松很多。
我小跑着回去,这样的天气绝对不能在野外停留过久,跑步是为了尽量节省时间,间接节省体力。方才在恐慌中,我感觉好像跑了很久才离开,但此时平复了心情再回去看,发现并没离开多远。门已经无影无踪,只在原地留下一片扇形的雪痕,像极了开门时不小心推开的雪。我抬头四顾心茫然,门都不见,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
虽然早有意料,但此时看到,我还是有些失望。
我站在原地,大叫了一声冯学弟,默数了十个数,又叫了一声冯翔识。
我按着心跳数,一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回音。
好,单人副本,我知道了。
门所在的地方是个低谷,要想看清路况,还是得往高处走。我扭头就回来路,如果我没记错,我刚出门往外跑的时候曾经被什么东西绊倒过,按照小说套路,这极大可能不是偶然,说不定是什么只出现在主角脚底推动解密剧情的关键线索。
好吧我承认我有时候脑补过多。但是,我现在身上连个打火机都没有,因此期待一下能够在野外地图捡到一两件不寻常的道具,这也很合理吧。无限流小说里,新手局里的所谓主角不是都有特殊福利的吗。
我顺着脚印一路小跑回去,在另一个避风的土坡下面,发现了让我绊倒的罪魁祸首——一堆冻得更加结实的,普通的雪。
这很寻常,又有些不寻常。
山坡的向阳面,雪容易化,层层叠叠地堆下来,化到一半又被冻住,因此更加坚固。但绊倒我的地方是背阳,避风面,这里的雪很坚硬,即使下面埋藏着什么,我没有工具,无法挖掘。何况我一时也想不出雪堆异常的理由,只得暗暗记住方位,搬了块碎冰到山坡顶上,从左脚运动鞋里抽出鞋垫压住,做完记号,先行离开。
——我也很想像古代电视剧的大侠那样潇洒地撕片衣角做记号啊摔。可惜衬衫料子太好,我没什么经验,撕了半天撕不下来,手都快冻僵了,只好退而求其次。
我还贴心地在鞋垫旁边画了一个巨大的箭头。如果学弟在附近,即使猜不出这鞋垫是我的,也大约能够知道附近的人的去处吧。
我选了一个较高的山头,千辛万苦地爬上去看。爬山的过程异常艰难,风雪逐渐漫上来,我的胳膊好冷,我的jio好冷,我拼命吸鼻涕,尼玛卫生纸也没有,感觉鼻涕要流下来就随手捡个雪团擦擦……太痛苦了我不想赘述。
总之,等我爬上山头看到远处一坨黑乎乎的建筑冒着袅袅炊烟,又经过艰苦卓绝的跋涉终于来到坚固温暖小木屋前的时候,我眼前一黑,几乎喜极而泣。
尽管雪原上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座孤孤单单的小木屋非常诡异,但不管是暴风雪山庄模式还是狼人杀模式,此刻,神志不清的我无暇想那么多了……总比冻死在野外的好。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上前敲门,这时,天已经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