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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梁帝在宫苑里散步,听一两声黄莺的闲啼。他伸手摸一摸垂杨柳,风把絮吹来,像雪一样拂满身。梁帝一转头,看见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手帕,伫在那儿,等他开口说话。

      “沁如,你找寡人,做什么?”

      皇后走到梁帝身边,挽了一下他的胳膊,道:

      “陛下,您看,玄明这孩子那么大,也已经不小了。”

      梁帝摸一摸胡子,坐在凉亭上,吃了一颗荔枝,道:

      “十五了,确实不小了。”

      皇后趁机将脸贴过去,道:

      “陛下,立储的事......”

      梁帝一转头,问:

      “又问这个?你昨日也是同我这么说的。”

      皇后急道:

      “陛下一日不把储位给定下来,我一日不放心......玄明这孩子,深为朝中大臣所器重,群臣无异议......都是早晚的事,何不如早些?”

      梁帝“哼”一声,悠悠道:

      “我昨日就刚收到一封奏折。张启仁张大臣你知道吧,他就反对将谢玄明立储。”

      皇后握紧陛下的袖子,道:

      “此人岂可偏信?我与他的过节,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况且,他也是向来亲谢润臣一派的。”

      梁帝挥挥手,道:

      “你别急,好了罢。都依你了,三日后就宣布立储。寡人也上了年纪,福寿不长喽.......”

      “陛下!”

      皇后险些要躺进梁帝的怀里,但是念及矜持,不肯混入卞妃之流,便只揉了揉手帕,靠着梁帝又坐近了一点。

      ......

      谢润臣把自己一个人锁进了沉夕宫。

      “二殿,你快出来呀!今日朝中有顶重要的大事,不去不行啊!”

      里头毫无回应,毫无生息,简直如同空殿。

      侍女着急地直跺脚,心想糟了糟了,一回头;看见有人过来,是谢玄明,忙俯身,道了一声:

      “大殿。”

      谢玄明点点头,问:

      “他还是这样不出来吗?”

      侍女低头道:

      “都好几天了,里头静悄悄的,奴婢都要害怕死了!”

      谢玄明示意侍女推开,走到那个门前,敲了敲铜环,朝里头喊了一声:

      “阿......谢润臣!”

      照旧是静悄悄的。

      “大殿,你!”

      侍女话还有说完,就看见谢玄明翻墙进去了。

      谢玄明在院子里走着,一池泛着青萍,缘风而起,聚散无定。他走到谢润臣的寝宫前,惊讶的事门并没有锁住,是轻掩的;他推门进去,里头干干净净,摆设如旧,谢润臣披头散发,背对着他,跪在一张床前。

      谢玄明想要去拍拍他的肩膀,但是想了一会儿,选择静静地站在那儿;谢润臣知道有人来了,但是不马上理会,过了好久,谢玄明才听到前面传来有气无力的一句:

      “你来啦?”

      然后又是一句:

      “你走吧。”

      谢玄明快步走到谢润臣面前,刚想碰一下他,才知道谢润臣散了骨架似的,轻飘飘地就要向一边倒去;谢玄明忙蹲下,让谢润臣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前。他一身缟素,面庞散尽了最后一点血色,整个人是一种病恹恹的白,眼皮子撑开都要用力。

      谢玄明忙问:

      “这几天,你就一直没吃饭?!”

      谢润臣淡淡道:

      “曾子衔哀,七日不饥。我只不过是五日......”

      “你脑子傻了,那你也不能这样啊!快吃!”

      谢玄明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绿豆糕,沾了一两朵桂花;谢润臣眼闭着,嘴锁着,硬是不肯吃。谢玄明知道他的倔强,用手指把绿豆糕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慢慢送进他的口中;然后掺着他送出去,见他体凉,向他的嘴里灌了一小盅温热的酒。

      过了一会儿,谢润臣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谢玄明怔怔地看他,强笑了一下,道:

      “你来找我,不是为了这个,对不对?”

      谢玄明不置可否,拉起谢润臣的手,道:

      “来我的府邸,再来些吃的!”

      “不必了。”

      谢润臣把谢玄明的手松开,起身,道:

      “你大可放心。我没有你想象般这么颓唐。只是,这几日,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所以,若是没什么事,请回吧。”

      谢玄明对他的冷漠在预料之中,将走之际,道:

      “今日朝中有要事,你务必要参加。”

      谢润臣轻轻慢慢地走,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原来是为了这个。”

      梁帝在朝中宣布了后天立储的事宜和细则,满朝文武官员无不欢腾;谢玄明自己也是在惊讶之中,偷偷向谢润臣的方向瞄,见其面无表情,垂袖伫立,一副不关己的姿态。退朝后,谢玄明立马找到谢润臣,道:

      “阿弟,此事,我已向父王秉奏......为时尚早,还宜思量。”

      谢润臣自己走自己的路,头也没回,道:

      “储位本就属于你,只是早晚的事,我亦不与你争......恭喜了。”

      谢玄明忙道:

      “阿弟,你真的不放在心上吗?咱们的关系,可以回到从前吗?”

      谢润臣加快了步伐,道:

      “不好意思,谢某已与人有约。告辞。”

      谢玄明停下脚步,看着谢润臣的背影,消失在红墙的尽头。

      “哦!你怎么来了,贵客呀,稀客呀,有失远迎!”

      张启仁本坐在院子里喝茶,看到谢润臣光临,忙站起来。

      谢润臣走到张启仁的身边,道:

      “打搅了!刻下有一要事,还望大人来寒舍一趟。酒、菜,皆已备好。”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对付谢玄明的事......呵呵呵......走,咱们好好商量去。”

      立储前夕。

      谢玄明收到谢润臣的一副请柬,邀请他过来喝酒。

      夜色深沉,天上仅有一只月亮,还有能辨的一颗星星。沉夕宫,夜风缓缓地吹,一栏夜来香次第开放,月晕映下来,映到谢润臣的酒盏里。一个石桌,谢润臣掣肘等,没等一会儿,虫鸣还没有息,门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人影。

      “你来了。”

      谢玄明径直在谢润臣的对面坐下,右手举起玉壶,就往酒杯斟满了酒,一下子尽数干下;谢玄明喝完后,看了一眼谢润臣,道:

      “没有菜,干喝啊?”

      谢润臣薄唇动了动:

      “不要问。喝酒。”

      谢润臣自己喝了好几杯,脸上浮现出醉意;酒盏碰唇,醽醁溢出,从嘴角一路滴下,绕过脖颈,注入颈窝的液池。飘飞的衣袂,似乎也开始变沉,月华撒下,玉人现砌。

      “喝!”

      谢玄明自己又喝了一杯,不知道喝了多久,神思开始恍惚起来,整个人轻飘飘的;来了点神魄,才看清自己原来在走路,搀着谢润臣,朝一个莫名其妙地方向走。

      谢润臣从谢玄明的怀里挣开。

      谢玄明迷迷蒙蒙地,迷迷蒙蒙地看着眼前的一袭白衣,变成了雾腾腾的一片烟,消了形,被风吹到了宫墙下,借了点月光,才重新塑造起来,只是身后,似乎多了一个人。

      谢润臣的脖子,怎么被勒着了;他的身子怎么在动,是在挣扎吗?谢玄明醉意惺忪,火热上蒸,即使看不清谢润臣的模样,但是能看清楚他的眼睛,饱含秋水的一双眼睛,诉道:

      “救我。”

      长剑出鞘。

      谢玄明怒喊一声,电光火石间,瞬步到谢润臣跟前,一剑刺穿了那人的胸膛,鲜血从剑锋滴下来,淌过谢润臣的衣,点染出一朵一朵红莲。谢玄明抬头看谢润臣,想看他澄澈的双眸,不求感激,只是想看,单纯的想看;可惜,他看到的是震惊。

      “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只是路过的。”

      谢玄明一下子酒醒了,他惊诧地看了眼谢润臣,见他的脖子丝毫没有勒痕;他又俯身低下头去,看见死在自己剑下的人,这脸,这面......是张启仁。

      “我看见,他刚刚,分明想要害你。”

      谢润臣捂着脸,道:

      “我邀请了你。我也邀请了他。我邀请他,是想解救后,一起赏月,行诗。”

      张启仁之死传到圣明的耳朵里,梁帝龙颜大怒,认为谢玄明心胸狭隘,争党排异,任凭皇后哭哭啼啼,百口莫辩,硬是一纸废除了明日的立储大典。至于谢玄明被远封沧州,就是后话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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