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囚》子若鱼

10、第 10 章

　　谢润臣经过昨日的辛勤盘查，在太尉府的账本中，不但没有发现能够报销的款项，还发现了许多偷漏的条目。他是一个秉公壹正的人，因此翌日一大清早起来，就决计换好衣服，前往内务府，上交账本。

　　“苏小生。我们可以走了。”

　　谢润臣推开门，发现大院里并不见到他。微微抬头，才遥遥地听到一句：

　　“好嘞。不过大人，先让我把你的衣服洗了。”

　　谢润臣微微有些错愕：

　　“不是。不是有下人了么？”

　　苏小生挎着一个木篮子，宝贝似的护着，一路小奔前往河边。他这几日和谢润臣相处久了，人变得活络了很多。他心中有多敬仰谢润臣呢？敬仰到连他用过的东西，自己都想拿来摸一摸。

　　苏小生在一条鹅卵石路上停下。放下手中的木篮子，先轻快地哼起了小调。他撸起了袖管，河水很清澈，整个世界都能倒映进去似的。他看见了自己的面庞，原本尖得和锥子似的，现在慢慢圆回来。脸的上头，似乎还浮现出另一张脸。

　　苏小生猛一回头，尖叫一下，四肢都来不及扑腾，已经被装进了一个麻袋中。

　　谢润臣在原地等了好久。风缓缓地吹，吹起了他鬓边的几绺青丝。他朝远端眺望了一会儿，还是不见苏小生的人影。

　　香又燃了一截。

　　“算了，不等了。孩子总是贪玩的。”

　　谢润臣自顾自地说了一句，前往太尉府。途中，必经一处宫苑重地，夜波池。传说，先皇曾与最爱的妃子常常流连于此。妃子死后，美人骨埋入池中。生出一品品绝妙的菡萏来。只是现在是深秋，荷是枯态的，藕续梗残，却别有另一种情致。为了妃子灵魄的清净，此处有重兵把守，借以保证绝对安静。

　　谢润臣的布鞋贴在鹅卵石上，人又瘦，步子本就轻绵轻绵的，因此不用刻意踮着脚。他援颈看了一眼夜波池，菡萏香销，西风愁起，心里暗叹此处的荷果与别处不同：五六月荷花展开有扬贵妃的丰腴鲜妍，此时就剩下了一张美人极致的骨相。依旧玉立，只不过不是婷婷的。

　　绕着夜波池的尽头有一处假山，谢润臣的目光还在池中流连。走过去的时候，假山背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谢润臣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一下子被一阵强力卷过去；喉咙想要吐几个词儿，嘴巴却已经被捂上。

　　“嗯嗯嗯”谢润臣身体左右挣扎了一会儿，不过他愈挣扎，被搂得愈紧；谢润臣眼睛极力向上瞟，恰好对上了他的眸子。

　　是谢玄明。

　　谢玄明一只手抱着谢润臣的腰，使他的身体尽量后贴；左足外翻内卡向里侧，右肘勒住他的脖子，下颌紧靠着他的颊。风吹起谢润臣的几绺青丝，扑扑地打在谢玄明的脸上，传来一阵隐隐的暗香。

　　“谁？”

　　看守的侍卫显然听到了一阵动静，纷纷向假山那头看齐。谢玄明为了防止被发现，尽量使自己的身体靠向谢润臣，能不留空隙就不留空隙。谢润臣被勒紧了疼得轻“哼”了一下，谢玄明听到后适宜地松了松怀。

　　池面波光潋滟，云影徘徊，倒映着守卫的样子，从一侧，走到另一侧。

　　谢玄明察觉到守卫们去别处看守后，才把捂在谢润臣嘴上的手放下来。

　　谢润臣甩了甩头：“呃？你想干什么？”

　　谢润臣的话还没有完整的说出来，谢玄明已经俯身低头到谢润臣的耳侧，压着声音说一句：

　　“你敢叫？”

　　谢润臣的腰好细。谢玄明只用一只手搂着，另一只手从他的腹部移到了他的领口处，缓缓伸入他的左襟间，内衣外。

　　谢润臣的脸一下子红了。

　　谢玄明的手在里头逡巡着，寻找着。从胸部向外寻，到了肩这里，向下绕，顺着内臂，不疾不徐，不急不忙地寻找他想要的东西。

　　谢润臣感到痒痒的，他从来都没有被这样，被这样搜身过；谢玄明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的下巴被顶起，因而不能低视。谢润臣的拳头紧紧握着，但是手臂被格着，只能化作喉结滚动传来闷闷的一声：

　　“住手。”

　　“等等。”

　　谢玄明不去理会，手还在谢润臣的袖子里摸索，一直摸到一个半尺大小的薄簿子，掏出来，满意地看了一下；谢润臣才解开了束缚，理了理衣襟，摸了一下脸。谢玄明早就已经跑远了。

　　谢润臣追谢玄明一直追出了夜波池。

　　谢润臣真要追断然是追不上的；但是谢玄停下了，手里拈一个本子，悠悠地转过身来。

　　谢润臣喘了口气，声音很紧很低沉，道：

　　“你还给我！”

　　谢玄明抛了一下手中的账本，装出一副流氓的样子：

　　“你什么你。没大没小，叫哥哥。”

　　或是囿于本地的风俗，或是觉得“哥哥”一词太过亲狎。谢润臣的喉咙觉得有什么东西堵着，硬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玄明启了火石，把账本丢进去一烧，变成此刻眼前灰白的余烬了。

　　谢玄明得胜后一下子就走了。

　　留谢润臣一个人杵在原地。觉得自己的胸部，后背脊，全是热，全是汗。

　　还有胸腔里的那颗心，向上能跳到喉咙眼，向下能跳到肚脐眼，怔忡不已。真真跳得好厉害。

　　谢润臣擦了擦额角的汗，洗了一把脸，闻了一下身上的味道，然后回到了河州府。他也没有想到宋晚生的目光能有这么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今日的不同寻常。他一推开门，宋晚生就问：

　　“二殿，你今天，你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啊！”

　　黄昏暮色，谢润臣的脸颊云蒸霞染，嫩红透肌；尤其是额角的那块云吞月，噗嗤噗嗤的红了起来，像烙一样。

　　谢润臣轻轻一掩，匆匆进去了，还问了一句：

　　“苏小生呢，他回来了没有？”

　　宋晚生道：

　　“他现在是没有回来。只是听打杂的仆人说，今天在河边发现了一堆衣服，好像还是二殿您的，他们都奇怪，怎么会在那里发现您的衣服呢？”

　　谢润臣想到谢玄明，一下子全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