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拟狂醉》万茶

2、第二章

　　褚若瑾就这样与他对视着，突然有些慌张，之前明明期待他能知道他的心思，可当梁珏如此直白问出这种话时，他还是慌了。
　　怎么办？
　　梁珏会不会推开他？
　　会不会讨厌这样？
　　会不会以后都不想见他了？
　　他该······怎么办？

　　他起身慌张地整了整衣冠，没有看褚若瑾一眼，只给褚若瑾留下了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褚若瑾实在没想到，现实来得这么快。
　　褚若瑾在梁珏落荒而逃的几天后还是回了宫，还是得回宫看姑母的。
　　回宫之前褚若瑾先去了趟谭府，找了谭明霄，结果那小子在校场练兵呢，家中只有小妹谭皎雯在。
　　谭皎雯虽然生在世代皆为武官、连女子也要训练的将军府，但是谭皎雯自幼体弱，别说带刀拿剑，就是放个风筝都怕她被风筝给拉跑了。但是好歹她有个哥哥，两人是一胞同生的龙凤胎，老天爷给了谭明霄一个健壮的身体，却没给他胞妹。从小到大谭明霄就很爱惜这个妹妹，虽然两人同一天生辰，但是谁让他要早那么一时出世呢，早出来就得承担哥哥的责任，承担家族的责任，胞妹不能提剑他便要连同妹妹那把剑一起提，从来没让谭皎雯干过重活，可能谭家几代才出这么一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弱女子，非但没有嫌弃她，倒是更稀罕了。
　　褚若瑾去时谭皎雯正倚在窗边做着刺绣，院里的梅树正开着花，鲜红如血的梅花点缀在窗边，与谭皎雯深红色的披帛交相辉映，窗外细细飘着白雪，落在红梅上没过一会儿就消融了。
　　褚若瑾看着眼前如画的景色，再转头看了看梁府其他家丁的行事作风和穿着，这窗边的一隅竟有些美得格格不入。其实梁府是将军府，根本没有家丁，那些在府中行走办事的人都是军队里的士兵和将士，虽说队里也有不少女将，但是总归是心思没有那么细腻，照顾二小姐就只好另请丫头婆子。
　　“皎雯。”褚若瑾站在窗外轻唤了一声。
　　谭皎雯循声看来，莞尔一笑，立刻放下手中的帕子，起来行了个福礼，“瑾哥哥安好。”
　　褚若瑾只站在院内，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进得姑娘的闺房，“你哥呢？”
　　“大哥早上就去校场了，午时怕也不会回府中用膳。”谭皎雯说话也很细声细气，像小猫一样略微低着头回答褚若瑾。
　　“如此那便回头告诉你哥我回宫去了，之前与他商量的事我已有了决定，让他到时来宫里找我。我这便告辞了。”褚若瑾说道。
　　“皎雯一定转告家兄，瑾哥哥慢走，这天儿风雪大，我就不送了。”
　　、、、
　　从谭府出来后褚若瑾又辗转去了华碧楼。华碧楼是燧都最大的首饰馆，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夫人都爱在这儿买首饰，这儿的玉簪都是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除此一家，别家的首饰馆没这么好的玉簪，不仅是玉成品好，而且雕琢精细，图案多样，夫人小姐们最是爱换新。
　　恰巧这里的老板是褚若瑾少年时出宫厮混的好哥们······的爹，凭着这层关系，连礼部都要排队订的玉簪，他可以不用排队随时来买，各种样式随便挑，还能定做。
　　只是迄今为止，今儿他还是第一次来行使这个汤老板给他的权利。
　　“凭什么他就跟少主关系好，老爷要给他这样的便利，人家皇后大婚的凤冠都是排队做的，他怎么能的？”馆里新来的小厮实在看不惯这种依着关系插队的人，跟着旁边的老大哥嘀咕着。
　　老大哥多年跟着家主，自然了解这其中之事，对着小厮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位褚公子可是我们少主的救命恩人！当年枫香山围猎，先皇破例让燧都内四大家的公子进猎场围猎，你知道的，我家少主哪会围猎，就是个花天酒地的混子，拿得了纸笔折扇，却拿不动弓箭，根本不知道怎么射，在围猎时突然冲出头鹿，吓得少主的马儿忙抬前蹄把少主摔了下去，不料一下却滚到了悬崖边，还好这时褚公子抓住了少主！你说多险！”
　　这老大哥说到激动处，一不小心口水喷了那小厮一脸，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小厮，小厮擦了擦脸，随即摆手，只道：“不打紧不打紧，继续说。”
　　“本以为褚公子是宫里的精贵人，怕是拉不了多久，谁知他竟然撑到有人来，后来咱们少主才得救。自那之后啊，家主对褚公子就格外宽容，回去当即就送了一支上好的木兰玉簪给褚公子，还说以后来买首饰不用排队，等到褚公子大婚要送他新娘子一套首饰呢。”
　　小厮这才明白。
　　、、、
　　“汤叔，我来选只簪子给我姑姑，您看看哪款合适？”
　　汤樊昇身披一件狐裘大衣，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手上五个指头，四个都戴着玛瑙戒指，还有一个大拇指戴着绿玉扳指，另一只手戴了串菩提，整个人都散发着“贵气”两个大字，他对着褚若瑾微微一笑，汤樊昇本就眼睛小，又长得肥头大耳，这一笑起来脸上的肉都挤到一堆，眼睛就只剩条缝了。
　　“太后啊，”他转身从柜里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个木盒子，“这款金牡丹怎么样？雍容华贵，高端大气上档次，太后她老人家用啊最适合不过了。”
　　“······”
　　褚若瑾一时有些后悔让觉得要把钱挂在身上才好看的汤贵气选簪子。
　　“汤叔，我姑母如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而且人家年纪还没您老人家大呢。”他关了木盒，推到一边，“这牡丹太俗气，不配我姑姑，我还是自个儿重新挑一只吧。”
　　汤樊昇倒也没管他，随着他在内库挑，自己去了外堂。
　　他在库里挑了约莫半个时辰，最后满意地拿了只荷花银簪。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甚好、甚好。
　　、、、
　　“姑姑，喜欢吗？若瑾专门去华碧楼给您挑的银簪。”他故意把“专门”两个字说得很重，在哄长辈开心这一点，他可是很有一套。
　　太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四十岁的人却丝毫不见老，跟褚若瑾呆一处说是姐弟也有人信，头上的荷花银簪衬得太后更加年轻，“哀家当然喜欢，只要是瑾儿送的哀家都喜欢。”
　　“哦？是吗？那······大金牡丹您要吗？”
　　还在拨弄头发的太后一时顿住了，然后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说：“还是算了吧，哀家可没这么雍容华贵，那都是六十几岁的女人才戴的，哀家宛如少女。”太后说这些丝毫不害臊，因为她确实不惑之年仍然颜如少女。
　　在褚若瑾和太后互相贫嘴时，外面的传来了一声：“皇上驾到。”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梁珏听说阿瑾回宫了，本想偷偷摸摸来太后这看一眼，毕竟之前落荒而逃实在没脸面见阿瑾，当时一把推开阿瑾，肯定让阿瑾不开心了，可是他只是怕，怕褚若瑾发现他更深的欲望，怕他们一旦开始就不可收拾，怕这满朝文武之臣指着褚若瑾的鼻子大骂。这一切都还没准备好，克制，得克制。
　　而且他毕竟乃一国之君，被褚若瑾发现他要是也一撩拨就欲望疯长，难道皇上不要脸吗？
　　所以他今天真的真的真的只是想偷偷！是偷偷啊！地来看一眼，走之前还专门嘱咐了不要声张。
　　结果，结果！大梁不兴阉人，皇帝身边的都是不带刀的近侍，这一声喊出来，气沉丹田，铿锵有力，生怕是十里八宫听不见！
　　为什么皇帝有这种走到哪就要昭告天下“朕来也”这种规矩！万一皇帝只想偷偷摸摸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皇帝还不能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吗？！
　　梁珏顿时脸黑得跟煤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