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引挽流年》棉花凉席

2、第2章

　　02
　　夏季，就连晚风都是燥热的。
　　吹的让人身心烦闷，言沁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休闲装，她刚刚从外面的商场里购物回来，用钥匙打开房门，屋内一片漆黑，按下开关，耳边也只有她一个人在屋内发出的声响。
　　零零散散，有钥匙搁在鞋柜上清脆的哗啦声，也有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

　　因为天气热的原因，一头秀发被她挽成了一个丸子，进屋换上拖鞋后，领着购物袋走到冰箱面前，把里面的食材依次放进冰箱里，之后走进浴室，准备冲个冷水澡。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言沁从浴室里出来，头上裹着一条粉色的毛巾，随意把头发上的水渍擦干后，毛巾便没再继续裹着了，顺手把它搭在了餐桌旁的椅背上。
　　她先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喝，像是想起了什么，喝水的动作一顿，关上冰箱后，走进自己卧室。

　　言沁的头发被窗户外的热风吹的完全干透，夏天里唯一的好处恐怕也就是省吹风机了。
　　她静静的坐在窗户边摆着的那张桌子面前，看着刚被自己换上水的那支浅蓝色花朵，蓝色的花瓣一片一片绽开，那般耀眼夺目，虽然它开的有些晚……

　　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杯身，杯子里的水随着敲打着的节奏，微微荡漾，底下的光影也随之变幻。

　　言沁还记得小时候为了能让它早些开花，每日按时给它换水，比自己吃饭还要勤快准时。
　　可陈芸见了却说，折下来的花不比长在土里的，就算最后开了，过不了几日也还是会蔫了的。
　　她听了这话还提心吊胆了好段时间，生怕自己见不到它开花的模样，但依旧每日按时给它换水，抱着能养一天是一天的态度，若是最后实在不行，她就打算把它送去做成干花。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觉得自己从前的担心真是多余的。
　　要不是见过它之前还是个花苞的模样，言沁都要怀疑，这朵被自己费尽心思养着的，怕不是某个塑料厂里出来的。

　　整整九年，一朵经过九年的岁月，才真正绽放开的花朵，那年她十八岁，刚从医院里回来。
　　只有她一个人，走进空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往日的温暖，她看见阳台上那朵好些日子没见的花，不管自己如何照料，都始终依然如故的花，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那么悄然无声的展开了，向人以表它的存在，直到今日还是那么鲜活。

　　莫不是之前太过勤快了……

　　自从回来的那日之后，每日关照它的时间就少了，什么时候记起就什么时候换水，防止杯子里长上青苔，影响它的美观，反正换不换水好似都不影响它每日的生机，就像今天这样。

　　好奇心作祟，言沁抬手忍不住往花瓣上摸去，和普通花瓣毫无二致，触手真实，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她又掐指，随手往一片花瓣烙下了个月牙……

　　大雪纷飞的一个晚上，路上，树枝上，到处都是积雪，但这天是言沁的十八岁生日。
　　十几分钟前，她刚和自己爸爸妈妈去往蛋糕店提蛋糕，此时正坐在车的后座，手里捧着一个蛋糕盒，陈芸坐在副驾驶，父亲在开车，一切都是美好的，路边的灯透过车窗打在她脸上，她笑着，低头一下一下摆弄着蛋糕盒上的彩带。

　　突然，一道强光射了过来，就听陈芸喊道：“小心！”她抬头，眼睛被对面的车灯刺的睁不开眼。
　　想看清发生了什么，却只听见耳边响起的喇叭，和一道道刺耳的摩擦声，接着，是重物碰撞发生的巨大声响。
　　“砰！”的一声，天旋地转，车窗玻璃碎了一地，洒在厚厚的积雪里……

　　言沁的额头渗着血，她只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额头滑到脸颊，一丝理智让她哑着声音喊道：“爸，妈。”
　　没有人回应她：“爸，妈你们醒醒，”再一次喊是带着哭腔的。

　　见还是没人应，心底涌起恐慌，抬手往一旁的车窗摸去，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车窗的玻璃已经破碎，只剩下夹缝边缘残留下来的碎片，碎片在她的手上划出一条又一条血痕，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或许是身体已经变得麻木。

　　今天可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啊！上天可真会开玩笑……

　　言沁的眼角泛着盈盈水光，视线越来越暗。
　　好沉，眼皮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眼睛合上的最后一秒，言沁感觉前面的那盏路灯下像是开了一朵花，红色的，熟悉的，正慢慢向她走近……

　　半夜里，汗珠不断顺着言沁的额头往留下，只见她眉头紧锁，渐渐的，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热，热的她从梦中惊醒过来，后背已经汗湿一片。

　　屋内黑漆漆的，她本想透过窗户得到些许光亮，可窗外同样什么也看不见，她才发觉应该是停电了，不然自己怎么也不会在开了空调的情况下，还能被热醒。
　　夏天停电确实难熬，房间里空调的冷气早就被热气覆盖，言沁打算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还想去倒杯水喝，她感觉自己的嗓子快要冒烟了。

　　摸黑下床后，在地上找了好一会儿的拖鞋才穿上，因为对屋内摆设太熟悉了，她很快走到窗前，可是人总会忽略一些小事物，所以她不小心打翻了那只插了花的水杯。
　　水，沿着桌角流到地板上，细小的水珠贱到言沁的脚边，让她感到一丝凉意。

　　她本以为打翻的是自己放在桌上喝水的那只杯子，直到屋内被一道幽幽蓝光照亮，充满整个房间。
　　言沁的脸也被蓝光照着若隐若现，眼里满是疑惑，她看着那支蓝色花朵，此刻散发着如同夜光灯般璀璨的光芒。
　　有些晕……

　　不知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言沁感觉自己产生了幻觉。
　　路灯下的女人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她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连衣裙一摆一摆，在雪地里尤为的好看。
　　最后那双红色高跟鞋停在她的视线里。
　　女人拿出一条红色的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对她说：“天冷了，记得早点回家，这围巾很暖和的。”
　　+_+

　　“拾花坊”这名字，任谁听了都会说是一家卖花的招牌。
　　虽说招牌的名字听着像是卖花的，可这偏偏不卖花，不卖花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店里没有花，相反，店里满墙满柜都被花给占满了。

　　拾花坊的大门是木制的，走进大门你会发现，映入眼帘的是满墙大大小小的柜子，并且屋内显得很暗，像是透不进光来。
　　再仔细看你又会发现，那些待在每个柜格子里的花是悬浮着的，如同扭开了八音盒的按钮，在里面不停旋转……

　　里面一共有两道门，一扇是红色的，另一扇也是红的，但有一扇的上面挂着一串用红绳系着的铃铛。

　　平时不见响动，除非……
　　铃声响起。
　　除非像现在这样，那门被打开后走出一个人来。

　　“花婆？”言沁出声。
　　“按时间算，你不是应该还有两天时间才能回来吗？”

　　走出来的是一位样貌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她笑道：“我这不是怕我们家小沁太想我了嘛！我不在的这几天，小沁你难道没有想我吗？”

　　“……花婆，其实——你不在的这几天里，我过的很惬意。”

　　花婆静了几秒，眉毛皱成一条线。
　　“皱眉是会显老的。”言沁提醒她。
　　“是吗？那你怎么不早说。”花婆立刻舒展眉头，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老了，尽管她现在看起来已经是足够年轻。

　　“……”言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花婆，几秒它不是几天，更不是几年，你真的不用那么夸张的。”一面镜子被她举在了花婆面前：“不信你自己看。”
　　花婆对着镜子里那张年轻漂亮的脸上下扫视，突然凑近一瞧：“小沁，你是不是在骗我。”她指着自己的眼角道：“你看这眼角的一条鱼尾纹，我明明记得上次离开前是没有的。”

　　言沁冤枉啊！
　　“那……要不去帮你买袋爆米花？”

　　花婆很爱吃爆米花，言沁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次她问花婆：“花婆，你怎么这么爱吃爆米花？”
　　“因为吃爆米花能变的跟花儿一样好看啊！”这是花婆的回答。
　　没有比这更离谱的答案了。
　　“那你怎么不直接吃花呢？”
　　“那不一样。”
　　言沁想问哪不一样，还没等她问出口，就听花婆道：“吃花那能吃饱吗？爆米花好歹是玉米。”
　　“……”突然感觉好有道理……

　　店里平时一共就她们两个人，但总有几天时间只剩言沁一个人待着，因为每隔一段时间，花婆总会离开拾花坊几天。
　　说离开其实也不算离开，她只是会打开屋内的一道房门，进去好几天后，才从里面走出来。
　　走前穿的是花婆平时为自己精心挑选的衣裳，回来后就换成了一条红裙子，并且全身都是红的。

　　进的是没有铃铛的那扇门，回来是有铃铛的那扇门。

　　言沁也试着去打开过，可是她怎么也掰不动，那门没有钥匙，也没有钥匙孔，可就是打不开，无论使多大力气都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