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引挽流年》棉花凉席

1、缘分

　　01
　　冬季，一个昼短夜长的季节。
　　正是到了学生们放学的时间，此时的天气以是暗沉沉的，学校门口堆满了前来接孩子的家长，把校门口堵的水泄不通。

　　当校门口的电动伸缩门，显示屏上，正在闪烁着的彩色光圈中，显示时间，5:00。就听见学校里的广播喇叭，响起了下课铃声。

　　本就乌云密布的天，像是被这铃声打破了沉静，刮起了阵阵寒风，寒风刺骨，就像是一把又一把刀子，一遍又一遍的插在人的身体里，冷的让人直打哆嗦，引的不少人裹紧了自己的大衣，还恨不得把自己的头都埋进衣领子里。

　　不一会儿，学校的大门向右缓缓移动，教学楼内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孩子们的身影。因为这是一所小学，所以每到这个时间点，校门口就堆满了人，有骑着电瓶车的家长，也有卖着三无产品的小商贩。
　　这个年纪的孩子，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蓬勃的朝气，丝毫没被这天气所影响，放学后就像是一只只脱缰了的野马，各个神采飞扬，好似从牢笼里挣脱出来。
　　随着出来的学生不断涌出，驻留在校门口的家长也在逐渐减少。

　　良久，疏散的人群里走出来一位扎着双马尾辫的小女孩儿，女孩儿的脖子上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手里握着一把伞，白色的手柄被女孩儿戴着手套的小手包裹着，给这个冬天添了一丝温暖，这是她早上出门前，妈妈特意交代过她的。
　　穿过人群，言沁吸了吸冻的有些微红的鼻子。

　　耳边传来了一位母亲正在给自己女儿围围脖的关怀声：“宝贝儿，今天冷不冷啊！”女孩儿回道：“不冷。”
　　于是女孩儿的妈妈用手摸了摸她红扑扑的小脸：“还真是个小暖炉呢！”
　　随即，女孩儿嘿嘿笑了两声，用充满稚嫩的声音问道：“妈妈，今天会下雪吗？”
　　“这个啊？还不知道呢！”
　　“啊——？可是、可是我好想堆雪人呢！”女孩带着点遗憾的语气，连说了两个“可是”，以表自己心中的迫切。

　　拿着伞的小身影与那对母女离的越来越远，耳边的交谈声也从开始的清晰，逐渐变的模糊不清，直到消声远去。
　　言沁走出学校往右拐，沿着人行道独自走了一段路程，就看见宽阔的马路上方，架着一座天桥，这是她每天上下学都必经过的一段路。

　　踏上楼梯，言沁走了上去，脚下变的平坦，头顶的天快要将人笼罩住，只剩下一丝残留的余光，但桥上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提醒着夜幕降临，此时也不过才五点多而已。
　　走在暖黄色的路灯下，有影子跟着她，缓缓变长，缓缓缩短，时而走前面，时而跟在后面，言沁玩性大发，一直低头瞧着。

　　当走到了桥的半中央，耳边突然有人喊住她问：“小姑娘，买花吗？”声音带着点苍老。
　　言沁抬头，偏头望去，是一位很漂亮的……奶奶？应该叫奶奶吗？可是太漂亮了，或者应该说……是一位穿着打扮很漂亮的奶奶，此时的言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面前的人。

　　只见那人头上戴着一顶大红色的帽子，如果你认为那仅仅是一顶普通老人戴的保暖帽，那你就错了，帽沿很大，嗯……像荷叶那样大，言沁用自己仅会的一些形容词所描述，帽沿镶嵌了一圈的白色珍珠，她很喜欢。
　　不过……
　　不应该是出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不管是那一顶火红色的帽子，还连同一起的，那一身艳丽的红裙……

　　言沁左右看了看，像是在和老人确认，面前的人冲她微笑点头。
　　真的是在叫自己？她更加疑惑了，毕竟自己也不过就是个九岁的小孩儿，眨了眨眼睛，心想，莫非是觉得小孩子才容易被坑蒙拐骗？今天既不是母亲节，也不是父亲节，教师节更不是了，她记得教师节是在夏天的，可现在都冬天了。

　　言沁飞快在自己的小海洋里搜寻着第四个需要送花的日子，清……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给毫无情面的摁回了大海里……

　　皱了皱眉头，好像还有一个，叫——情人节？

　　听大人们说，到了情人节这天满大街都是卖花的老婆婆，拉着他们买花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可今天是吗？
　　言沁没工夫去深想今天到底是不是那个叫情人节的日子，自己这才多大呀！尽管这样，她还是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默默叹了一口气。
　　自己还没收到过花呢！

　　正准备开口拒绝时，眼前的人就从身旁拿出一个花篮，放在她面前道：“看看吧，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花篮精致小巧，简约又大方，插了满满一篮子的花，一看就是被精心打理过的。
　　言沁忍不住好奇，凑近看了看，但她喊不出它们的名字，也没见过，每朵花都不同，路过花店时，也没见过这小小一篮子中的任何一朵。

　　看完之后有了想拥有的冲动，便忍不住伸手往蓝子里抽出一支，是一朵还未绽放的花，花瓣裹着，像是藏着什么秘密，刚才隔得远，还看不太清，现在拿在手里，在路灯的光影下凑近看，便发现手里的花瓣竟泛着浅蓝色，透着一股神秘感，言沁的心立刻被这股力量所牵引着快要陷进去。

　　“喜欢这朵？”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嗯。”言沁抬头，就在抬头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看见了一位年轻的女人，红唇在冲她微笑，还是那身装扮，不过已经换了幅年轻的面孔。

　　转瞬即逝间，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面前依旧是那位卖花的老婆婆，只听她道：“喜欢就带回家吧！你与它有缘。”有缘二字被她重重拖长，带着独特的嗓音，别有一番韵味。

　　有缘？这位卖花的婆婆还真有意思，卖花都这么与众不同。言沁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花。

　　“奶……”刚蹦出一个字，就被打断。
　　“打住、打住、打住，你这小孩儿不会是想喊我‘奶奶’吧！叫奶奶岂不是显得我很老？”她好像对称呼格外在意。
　　“我姓花，单名一个婆字，你可以喊我花婆。”花婆向她介绍自己。

　　没想到眼前这位还是个老顽固。

　　言沁只好改口，如实道：“那花婆婆，你的花我很喜欢，但我今天没带钱，这花还是还给你吧！”说着就把花递到了花婆面前。

　　花婆感觉自己又被言沁的称呼给气的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这奶奶和婆婆有区别吗？都一样显老啊，不过……这辈分倒是从三代人的称呼，变成了二代人的称呼，花婆在心里安慰自己，勉勉强强被迫接受了这个称谓。

　　花婆看着她，眉眼透着几分郑重：“这花既然被你取了下来，我也带不回去了，我说过，它与你有缘。”
　　说完又换了一幅神态：“我花婆卖花可不是一般人能碰见的，相遇即是缘，既然我们两个有缘分，我就不收你的钱了，那什么，你身上有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可以拿来给我换换。”

　　言沁不懂，花取下来在插回去不就好了吗？怎么说带不回去了呢？可她太喜欢手里这朵花了。
　　于是她握着花想，该拿什么同她交换，想着想着，视线下移，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那条围巾，又抬头看了眼花婆那一身红。
　　还挺配……

　　言沁抬手就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那我拿这个给你交换吧！很暖和的。”
　　花婆笑着接过拿在手里，上面还留着女孩的温度：“是很暖和呢！”
　　“那它现在是我的吗？”言沁问。
　　“当然，他是你的。”
　　两人达成交易。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得赶快回家，言沁拿着花走到另一头的楼梯口，蓝色的花瓣上开始淅淅沥沥被一小团，一小团白色覆盖住，之后又消失不见。

　　身后的花婆站起身来，篮子里的花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的在轻轻抖动，还闪着点点星光，在夜色的衬托下尤为亮眼，她抬头望天，道出一句：“要下雪了！”

　　言沁抬头，雪花像柳絮一般随风轻飘，渐渐的越下越大，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接住这漫天飞舞的一片。

　　见下了雪，她撑开一直拿着的那把伞，回头望去，刚才发生的景象她并没有看见，现在的她只看见一位身着一身红裙，手中提着一个花篮的背影，气质突出，俨然像是一位年轻女子。
　　裙尾随着摆动轻轻摇晃，像是盛开的一朵大红花，脚下漏出一双十公分的高跟鞋，竟也是红的，片粒雪花都未成沾染她半分。

　　言沁的围巾被花婆挽在手里，被冷风吹过之后，刚才那点残留的余温也消失殆尽。
　　+_+

　　回到家后，言沁放下书包，对着厨房喊道：“妈，我回来了。”
　　母亲陈芸走了出来，端着一杯水，还冒着热气：“快来先喝杯热水，驱驱寒气。”
　　言沁接过，几大口就见了底，杯身还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不过身上的冷气确实褪去了不少，她把杯子递还给陈芸。

　　陈芸接过，看着她光溜溜的脖颈，疑惑问了句：“我记得今早提醒你戴围巾了呀？怎么没见你戴。”
　　言沁当然不能说实话，只好含糊解释道：“哦，我今天出门太着急，忘戴了，不过手套和伞我都带上了。”

　　她怕陈芸再继续追问，岔开话题问：“妈，我们家有花瓶没？”
　　“有哇。”陈芸回的随意，根本没放在心上：“我们家最大，最漂亮的花瓶不就是女儿你嘛！长得好看，可惜脑子不好使，我交代的话呀，转眼就给我抛到脑后去了，你说这花瓶我还要不要。”
　　“……”

　　这、这、这算是在夸自己的女儿吗？如果是的话，还真是“暗藏玄机”呀！
　　见言沁不说话，陈芸又笑着道：“怎么了，夸你两句还不乐意了？”

　　言沁并没理会，顾自去翻箱倒柜起来，就为找出一个与那朵花想匹配的花瓶。
　　可无奈，她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硬是花瓶的影子都没见着，花瓶的“亲戚”倒是满屋子都是，可总不能就拿个水杯凑活吧！

　　等等，水杯？言沁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去了厨房，没记错的话，这里放着一套杯具，还是之前一家出去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
　　打开其中一个柜子，言沁神情有些失落，这里面并没看到她想要的东西，她又打开另一个，只见另一个柜子里正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精致的礼盒，有些重，她慢慢挪了出来，打开礼盒盖子，几个艺术感极强的杯子映入眼帘。

　　言沁看着，突然有点理解自己老妈了，这套杯子搁置在这很久了，一直没拿来用过，因为陈芸觉得太花里胡哨，反正家里又不缺喝水的杯子，这要是真用这几个杯子喝水，还不得双手捧着当“神仙水”供着。

　　言沁挑了一个杯身较高的，拿到自己房间，屋内摆设很简单，窗口面前摆着一张桌子，她走过去，把杯子放在窗台上，手里的花插进杯子里，又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水。

　　水，沿着杯子缓缓往下流，若隐若现，杯身独特的纹路，在光与影的交织下泛着幽幽蓝光，光影璀璨，折射出梦幻如繁星般的闪耀。
　　雪子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窗外大雪纷飞，似要与屋内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