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引挽流年》棉花凉席

3、第3章

　　03
　　言沁走在去买爆米花的路上，这不是她第一次帮花婆买，仔细算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来这也有一段时间了，她不知道这是哪儿，一个陌生从未见过的城市，是花婆把她带来的。

　　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然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等待下一次的投胎。
　　可她在这见到的所有事物都是一切正常，除了花婆开的那家店，一家奇怪的店，就像是被施了魔法，柜格子里的花浮在空中旋转，屋里的房门像是任意门，这是言沁所想的，房门她没打开过，但她就是这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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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栋大楼下的一座花坛上，坐着一位蓬头垢面的女人，她左脚踩在地面，右脚膝盖倚着右手踩在花坛边，乍一看，像是一位落魄版的“大姐大”。

　　手里拿着一根米花棍，吃在嘴里咔嚓作响，碎屑掉了自己满身也毫不在意。
　　脚边放着一台爆米花机，还是最老式的大炮机型，机身已经被火烧的黢黑，让人看不清它原本的样子。

　　前面就是公交站牌，来来往往的人还不少。
　　“诶诶诶，这位帅哥。”她用手里还没吃完的那根米花棍指着一位男生道：“买袋米花棍回去呗！”
　　被喊的男生自然没理她，很快在她面前走过。
　　她也不气恼，又咬了一口米花棍，看见前面一位女生，她又喊：“美女，买爆米花吗？”女生的脚步更快了。

　　谁都没搭理她，言沁也从她面前走过去，她之前一直都是在前面的那家商场里买爆米花的，今天也打算去那。

　　“小妹，帮姐开个张呗！”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言沁没能躲过那人的慧眼，所以，她回头了……

　　回头后的言沁坐在女人的旁边。
　　看着她吃完最后一口，似乎是黏牙，女人开始用自己的舌头在牙齿上不顾形象的扫荡，嘴巴停下来后，她终于站了起来。
　　抖出来的米花碎屑被阳光照的尤为明显，还能看见它们在“空中飞舞”。

　　言沁本就坐着，仰起头来看她时，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矮人……
　　太高了，是真的很高，她穿着一件不知道在哪里淘来的呢子大衣，肩宽腿长，能拉去走T台也绰绰有余，只可惜……

　　旁边一双已经变黑了的白色手套被她拿起，并且毫不嫌弃的戴在自己手上，十指交叉后举到头顶。
　　“哎！”了一声，像是在伸懒腰，又把手放在身前，脑袋左右扭了两下，像是在做热身运动。

　　一番过后。
　　“大炮”终于在她手里转着，底下燃着火，火苗被风吹的微微晃动。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长时间的言沁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内个，是不是得开锅了？”
　　“是吗？”她不疾不徐的反问。“那就开吧！”
　　“……”

　　“真是奇了怪了，我今天在这看了一天，见那老头儿就是这么开的呀！”她左右捣鼓，喃喃自语。

　　突然“砰！”的一声，一袭白烟像是妖精吹的一口气儿，迷了人的眼……
　　“大姐大”毫无防备，因为离的最近，被猛呛了好几口气。
　　接着，一股香味飘散开来。
　　嗯……
　　是一股烧焦的香味，被烤成碳的爆米花也被撒的满地都是。

　　最后两人并肩而坐在摇“大炮”的大爷身后。
　　这种街边卖的爆米花比商场的实惠，有着满满一大袋，言沁看着坐在自己右手边，正大把大把爆米花吃着津津有味的“大姐大”。
　　“……”她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跳，脑门也疼的厉害。

　　她就说嘛，刚开始看见这位“大姐大”就觉得她指不定有点毛病，看她在卖爆米花，也就认定她是个不被社会所接纳的“特殊人员”，想着帮人家开个张，不过现在嘛……

　　自己好端端的买个爆米花，居然还害的自己陪她被大爷教训了一顿。
　　原来这位“大姐大”就是个给大爷看摊儿的。

　　大爷见她今天坐在自己身后看了一天了，自己刚好有事要离开摊位一会儿，就拿了根米花棍，让“大姐大”帮他看会儿摊，大爷回来后看见地上气的不行。

　　“大姐大”却冷嗬一声：“老头儿，我这不是在帮你揽生意嘛！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揽生意？你给我揽什么生意？”
　　“卖爆米花啊！卖出去了不就是钱吗？你难道舍得自己少赚一份钱？”

　　“行行行，你说的对，我不和你吵。”大爷摆手，指着他现成的米花棍道：“你帮我卖米花棍不就成了！你非得去碰那玩意儿做什么？”
　　现成的米花棍被大爷分成一小袋，一小袋，只要付了钱就可以提走。

　　“哦嗬！老头，你还好意思说，就你那米花棍，吃一斤能掉一两，吃完又哽又黏牙，谁要是买了，回头都得说自己上当受骗了，我这是为你好。”
　　“你你你。”大爷指着她半天没说出一个字，还是言沁出来打的圆场，买了大爷两袋爆米花。

　　一直在吃爆米花的大姐大，在自己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递到言沁面前：“这个给你，就当是你帮我买爆米花的钱。”
　　言沁伸手接过，入眼就看到“中国福利彩票”几个大字印在上面，格外显眼，是真的彩票，不是什么自己随意乱涂乱画的。

　　转头去看“大姐大”的一身装扮。
　　怎么说呢？实在是一言难尽……

　　言沁看着她把已经枯成草的头发挽去耳后，然后对自己伸出手。
　　“正式介绍一下，我姓负，名婆，你可以叫我负婆。”
　　“……”这是负婆对言沁的自我介绍。
　　“富……婆？”
　　负婆一脸“我就知道你误会了”的表情，她解释道：“不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富，是‘负债’的负。”
　　“……”

　　言沁尴尬的伸出手与她相握：“负、大姐好。”那个“婆”字实在容易让人误会，所以她顿了一下改了口。

　　负婆倒是不在意言沁喊出的称呼，她喊言沁“小妹”，言沁喊她“大姐”，听着就莫名觉得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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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
　　言沁再次回到那个地方 ，那位大爷依旧坐在那摆摊儿，负婆左手插在右手袖口里，右手插在左手袖口里，勾着脖子蹲在上次坐的位置。

　　言沁先去大爷那买了一袋爆米花，走到负婆面前，负婆抬头：“哦！小妹你来了。”
　　“嗯。”言沁把刚买的爆米花递给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张纸。
　　“这是什么？”负婆接过爆米花问。
　　“彩票，上次你给我的那张。”

　　她像是想起般，“哦”了一声问：“中了多少？”
　　笃定的语气，好像早就料到了，不是先问你中没中，而是直接问你中了多少。
　　言沁感觉自己得好好重新认识这位负婆，负大姐了，她指着在摇爆米花机的大爷道：“可以把那位大爷的摊儿给买了。”
　　“就没了？”负婆一脸嫌弃的表情。
　　“……”

　　言沁思索了几秒，不确定道：“你身后那栋楼应该也能买下来。”
　　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的负婆喊道：“呀！小妹，手气不错嘛！”她拍着言沁的肩膀：“我好久都没中这么大的奖了，看来你的运气比我的还好。”
　　“？？？？？？？？”

　　“怎么样，要不要把这栋大楼买下来？说起来我们现在坐的位置还是人家的地盘。”
　　“……”

　　言沁可没打算独吞这笔钱，虽然这位叫负婆的大姐行为举止让人难以理解。
　　她想把彩票还给负婆，可是，最重要的来了！她看着负婆从大衣兜里随手掏出了一叠彩票！
　　是的！是随手！掏出了一叠！彩票！！！那不是一叠卫生纸，是真是彩票！！！！
　　还对她说，她已经多到平时没纸的时候只能拿彩票来擦手了！

　　震惊过后，言沁努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

　　而本就面无表情的负婆，又换成了那副大姐大专用坐姿，眼睛还一眨不眨的盯着某处看，言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尽管人行道两边的大树容易遮挡她的视线，可她还是看清了对面挂着的招牌。
　　是一家酒吧。
　　她盯着一家酒吧做什么？

　　“负大姐，你不会是想去那家酒吧吧？”
　　“猜的没错，小妹。”
　　“你要去酒吧？”
　　“是啊！”负婆突然看向言沁，她也不管言沁此刻脸上多么“不可置信”开口道：“不如小妹你今天晚上陪我去吧？”

　　言沁尴尬的笑了两声，现在她敢肯定，负婆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没钱，所以才想着拉她一起去。
　　“负大姐，你还是自己去吧，你不是天天坐在这儿吗？这过条马路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你以为我没去吗？我去了呀！”负婆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我天天去，夜夜去，可是门口那帮小兔崽子们就是不放我进去，你说气人不气人？”
　　“……”

　　去酒吧不就是想喝酒吗？
　　言沁自以为能给负婆出个好主意，所以她道：“你要是实在想喝酒，我去店里面帮你买一瓶来好了，不用非得跑去酒吧呀！”

　　“你不懂！”负婆抬头望天。“那里有我日日思念，日日想见，日日留恋……”
　　“你是想说那里有你喜欢的人？”言沁打断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负婆。
　　见负婆脸上流露出一副回忆过往的神情，还点着头回：“嗯，我喜欢的。”
　　一出大戏瞬间在言沁脑海里上演起来。

　　“算起来，我们已经有一百年没见过面了。”
　　额……感觉一百只乌鸦在头顶飞过，嘎、嘎、嘎……的叫着。

　　有钱大姐被人抛弃，心痛欲绝，深受打击，精神受损，从此过上了颠沛流离的街头生活，这故事怎么也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