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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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过去
就到这里结束了吗？
向文新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黑暗中不断下坠。无底洞般的忘川河没人知道它到底有多深，还有才能到达河底？没有过去吗？难道都只是我的猜测吗？
向文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沙地上，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天空中没有边界的忘川河底监狱。向文新知道自己到了。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景象和玉莱那次有很大的不同。没有完整的景象，只有模糊的、片段式的回忆，像是一块破碎的镜子，每个分裂的部分都是不同的场景。向文新只能从其中依稀看到一些人影，但却分辨不出那是谁。
“萧启。”
“谁？”向文新回头，发现离自己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顶古老的帐篷。从外面看那帐篷的颜色有些泛黄，周围还缠绕着兽骨，看起来像是过去游牧民族使用的帐篷。
向文新走过去，掀开帐篷门帘的一角，里面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萧启。”里面的人似乎有人在不断呼唤着她。
向文新短暂地犹豫之后大步迈进去，周围逐渐有光线渗透进来，黑暗在一点点消失。当她能适应四周的光线时，向文新发现自己站在一张供桌旁。米白色的牛头骨架摆放在供桌的正中央，下面的供品也很是丰富。一个小女孩正跪在供桌前，奶声奶气的念着经文。这个女孩和向文新小时候长得极为相似，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乌黑的长发被束成两股麻花辫搭在胸前，身上穿着和纥平差不多的服饰。推算一下时间这个应该是自己家的老祖宗向太阳才对，但是向文新明明清楚地记得玉莱和自己说向太阳是个男人……向文新的目光不禁向别的地方打量，不过因为太过变态所以她马上收回目光。
小女孩正闭着眼睛，似乎在虔诚地祈祷着什么。向文新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仔细端详着她，这难道就是自己要寻找的答案？
忽然，女孩睁开眼。她像是感应到了面前这个本应该看不见的人，漆黑色的瞳孔目不转睛地与向文新对视。虽然她知道这只是过去的一段记忆不会有人能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但向文新还是心头一惊。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向前伸出手，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卓隐！”一个长得黑乎乎的男孩突然从帐外探进头。
小女孩马上回头，看来卓隐是她的名字了。
“亿！”因为这个名叫亿的男孩的到来，卓隐看起似乎很开心。
“你怎么出来了？”卓隐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担心。
“没事的！你快出来！”
卓隐起身要去追上亿，离开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向文新在的位置。向文新不确定卓隐是否能感觉到自己，她也追出去。
向文新走出帐篷后才发现这是一个游牧民族的部落，除了这顶帐篷，这片草原上也安扎着许多顶帐篷，马、牛、羊穿梭其间，牧民们穿着款式相近的服饰，只有在细节处能看到一些不同。
在距离驻扎地有些距离的地方向文新找到了卓隐和亿。那个男孩蹲在河边，借着流动的河水大力地搓洗着自己的脸。向文新这才看清男孩的长相，原本黑乎乎的脸恢复了本来的小麦色，剑眉利目，那双苍鹰一般的眼睛让人相信他能敏锐的洞察一切，袒露在外的半只臂膀上包裹着紧实的肌肉，男孩已经初见一个成熟男人的模样。反倒是脸上那两坨不明显的高原红让他依稀还有些少年的稚气。
“你怎么又弄成这副样子？”卓隐蹲在他身边偷笑。
“还不是因为我祖母，偏说有人要害我，给我脸上涂着些黑臭黑臭的东西。”男孩嫌弃地用力搓搓脸，确保脸上没有污渍留下。
“我倒要看看现在谁还能来害我！”十四五岁的亿比部落里这个年纪的男孩要更高也更壮实，所以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划入强壮的成年男性的队伍里。
卓隐也起身用手轻柔又细致地擦拭着男孩脸上留下的痕迹。“我知道，你是最厉害的”，卓隐呼出的热气温柔地降落在男孩侧脸，亿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动弹不得，只能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这个本事怎么没有遗传下来？”向文新想想自己这么多年的单身生活感慨万千。
“好了，都干净了。”女孩收回手，低头擦擦自己手掌上的脏东西。亿现在的脸蛋因为过于害羞而变得通红，幸好这一幕没有被卓隐看见。
“你…你今晚还有去那里吗？”亿试图通过说话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当然要去了。”
“还是不能带我去吗？”亿充满期待。
“不行！普通人去了会招来大祸的，你一定要离那里远远的才行！”
亿的表情有些失望，“遇见好玩的事我会告诉你的！”卓隐安慰道。
“亿！你怎么又跑出来瞎玩！”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女人站在高处呵斥道。
“我来了！”亿用敷衍的态度回答道。“那我先回去了，你遇见什么好玩的事一定要告诉我！”向文新亲眼看着那个男孩穿过自己的身体，奔向高处那个女人所在的位置。
“卓隐”，向文新回过神看见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朝卓隐走过去。
“祖母。”卓隐恭敬地向她行礼。
奶奶颤颤巍巍地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卓隐站在祖母身旁。
“你觉得亿如何？”老人用有些浑浊的目光看着卓隐。
“很好”，女孩因为害羞而地下头。
“这是自然，他注定是要成为高高在上的王”，老人看向远方，“而你们注定是不同路的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知道。”向文新听到卓隐的语气中带着哭腔。
“有些事情你还是要趁早想明白才好。”
“是。”
老人离开后卓隐独自在河边待到傍晚才离开，向文新一路跟着她，走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卓隐才停下来。卓隐抬起脚有规律地在地面上踩了三下，一个熟悉的场景出现在向文新眼前。
“这不是……”地府大门，虽然和21世纪的自动闸门不同，这个年代的地府大门还是通天一般高的巨型石门，但看来地府这股气息这么多年就没变过。向文新跟在卓隐身后，现在自己眼前的地府还没有高楼只有低矮的古代建筑，廿二里铺倒是几千年如一日的热闹非凡。卓隐一路走到奈何桥前在自己的木桌子旁边坐下，没有实现电子化办公的时代她只能依靠自己面前厚重的“转生册”。
“阿姐”，向文新跟着卓隐一起回头。
“平安？”平安的模样一点没变，但是她身上这身正红的嫁衣怎么看都十分诡异。
“衣服还要再等等”，卓隐带着歉意，“昨天来信说耽搁在回程的路上了”
“那我再等等好了。”
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向文新观察着这个自己在熟悉不过的环境，看来地府也是紧随着时代潮流发生了不少变化。投胎中心门口还没有大鼓和指示路标，向文新猜想现在地府的投胎中心应该还没有分区，只有四座桥，木桌前的办公人员除了卓隐和平安剩下那两位自己全都不认识。
“原来那个老家伙自己跑去投胎了，不找几个人来帮忙上面那几个家伙是想看我再死一遍吗？”阎王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大人，我就是个传话的……”跟在阎王旁白的鬼差急忙撇开自己的责任。
“跟上面那几位大人说，如果他们不同意就劳驾他们亲自来帮别人投胎！快滚吧！”鬼差收到回话后一溜烟的滚了。
“卓隐今天的转生册你拿到了吗？”这个世界的阎王看起来要正经许多。
“拿到了，大人”，卓隐拍拍自己面前厚重的册子。
“这几位都是新来的所以这边的事情还要仰仗着你，找你这个活人孩子来我心中也过意不去。不过事出突然，投胎这个事情又不好交给一般的鬼来做，只有你们巫女体质特殊……”
“不碍事的，祖母说这种善事要多做才好。”卓隐可比自己善解人意多了，向文新在心里感慨道。
“新的人选我也在物色了，这两年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你在这里的功劳都已经记下了，等到你投胎那天我会一并算好的。”
卓隐笑着点点头，她其实没想过这些事情，但如果这些功劳能转送给别人就好了……
这跟自己印象里阎王和自己的解释有很大的不同，向文新记得当时阎王是亲口对自己说是向太阳与自己签下合约才能在地府混口饭吃，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是因为阎王有求于自己的祖宗，难道卓隐不是向太阳？
“公主大人在这工作可还习惯？”阎王突然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平安。
“我习惯与否跟你这个老家伙何干？”平安甚至都没抬头看阎王一眼。
“都是个死人了脾气还这么冲，一点都不吸取教训。要不是因为你这牛脾气至于几千人为了找你而命丧沙漠吗？”
“你去嫁给西域老头试试！”平安生气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再说该死的应该是我那皇帝老爹！凭什么罚我！”
“放心到时候有他受的，谁都逃不过。”
幸好这忘川河底的时间流逝得更快一些，转眼间数日过去，卓隐日常的生活除了祭拜、念经，就是跟亿待在一起。
“这个给你”，秋季傍晚亿把卓隐拉到山坡后面，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交给卓隐。
“这是什么？”卓隐仔细看着亿手中的那个东西。
“汉人戴的玉镯子，我让彦濯悄悄帮我带回来的。”翠绿色的翡翠镯子在傍晚的余晖下映照出不一般的光芒。
“真好看！”
亿拉起卓隐的手把镯子戴上去，不过这尺寸看起来有些偏大。
“我很喜欢！谢谢！”亿的眼中只有卓隐的笑容里甚至都忘了彼此还牵着手，直达听见附近有人来才匆忙撒开手。祖母的话全然被卓隐抛到脑后。
或许这个亿才是向太阳吗？向文新开始思考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性。一天深夜，向文新在卓隐帐篷外徘徊时看见亿的帐篷突然亮起灯，紧接着所有人都被惊醒。卓隐和祖母披上衣服快步走到亿的帐篷里，他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
“怎么回事？”卓隐的祖母发问。
“世子夜间突发高烧，发现时已经这样了。天女，现在该如何是好？”
天女……这个老奶奶是自己？向文新惊讶地打量着这位老人。
“先去抓点药来，卓隐你留在这里。”
其他人退去后，卓隐跪在地上双手紧握着亿的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卓隐一直在床边精心伺候着两天过去后，亿丝毫不见好转，甚至找来了汉人的大夫，但是他们也束手无策。在第三天凌晨时卓隐从睡梦中惊醒，她把手搭在亿的手腕处，亿的心跳已经十分微弱了。卓隐跑去叫醒自己的祖母，留在帐外的向文新看见了两个不陌生的身影，摆渡使。卓隐也看见了，她愣在脚步匆忙的人群中，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卓隐突然向部落外跑去，任别人怎么叫都不理。卓隐冲进终年灯火通明的阎王殿，找出写着他名字的生死簿。
耶律亿，十五岁，死于急症。
卓隐不信，这个注定要成为草原上最强壮的男人却要在这里匆忙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
“卓隐！你要干什么？”闻讯赶来的阎王出现在大殿门口。
“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就要死？”卓隐质问道。
“孩子寿命由天定，谁都没有办法……”平安和几个鬼差也出现了。
“我把自己的寿命和所有的功德都给他也不可以吗？”卓隐似乎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已经打湿了生死簿。
“不行……”阎王犹豫之后还是告诉了卓隐真相。
“我不信！”卓隐拿起桌上的毛笔。
“卓隐！擅自改动生死簿是大忌中的大忌，即使我是阎王也救不了你！”
卓隐甚至没有给阎王或是鬼差阻拦自己的机会，向文新亲眼看到她毫不犹豫地在“十五岁”上画下一个鲜红色的叉，在旁边写上了五十五岁。
耶律亿活下来了。卓隐被关进忘川河底监狱，等待天神的审判。许多天后，虚弱的卓隐地被鬼差拖进阎王殿，两位穿着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的天神坐在高位，阎王坐在比他们低一阶的位置上。四周坐满了鬼差和来凑热闹的小鬼。
“你可知罪？”天神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罪人卓隐知罪。”卓隐跪在下面，额头紧贴着地面。
“私改人间阳寿乃地府大罪，你可知道？”
“罪人知道。”
“耶律亿的阳寿被你私自改动，你知道有多少人的命运会因此发生改变吗？”
卓隐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罚！忘川河底大牢三百年，刑满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投胎。”
卓隐紧握着自己的颤抖的双手，“是。”
“大人，我看这刑罚十分不合理。”刚才还坐在位置上的阎王突然出现在卓隐身边。
“如何不合理？”这一幕让向文新觉得似曾相识。
“私改阳寿这是不可否认的，二位做出的惩罚似乎也是遵循了例律有些条理……”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也请二位大人一并惩罚我吧。”阎王突然面朝天神下跪。
卓隐震惊地看着阎王，向文新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有何罪啊？”
“地府缺乏人手，我才出此下策找来人间的巫女帮忙，这是罪责之一。之二，当时本该把守在阎王殿外的鬼擅离职守，才让卓隐有机可乘。之三，事情发生时没有一个鬼制止住一个活人是地府的失职，但我愿替地府众人受罚。”
“那…既然如此，你也一并受罚吧”，两个天神一听有道理。
“不过，大人这件事天庭也脱不了关系！”阎王突然大喊。
“这个老贼……”平安已经识破了阎王的伎俩。
“这与我们何干啊？”
“地府人手短缺，我一再向上面申报试图找出解决办法，折子就写了不下百封，也不知是上面哪里出错了迟迟不给回应，我才只好在人间找来一个孩子帮忙解决眼下的景况。如果大人不信我这里还有折子的备份可以呈交给大人，不知天神犯法是否能与我们这些地下的罪人同罪呢？”阎王抬起头看着高位上的天神。
阎王词话一出，下面在坐的鬼差一片哗然，大家都在期待着天神的答复。神仙若不能同罪天庭必然要失信于众生，但如果追究起来又要有不少的人受罚。
“小人这里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不知二位大人愿不愿意听听？”
“什么办法？”
“让卓隐活下去。二位先听我说完。让卓隐以活人的身份担当地府一千年的投胎使，一千年的时间足以让她偿还所有过错了。”即使对于这些不会死的神职，一千年也是足够漫长的岁月里。
天神有些动心，考虑良久后终于发话：“我们同意，但是要追加俩个条件。其一，借此机会，投胎使以后交由生前犯下大错的人用以赎罪，也解决你的燃眉之急，阎王？”
“小人遵命。”
“这其二…时辰一到你们自然会知道。就此结案吧。”
天神在阎王殿中消失，阎王站起来要走时，卓隐叫住他：“都是我的错……”
阎王突然转身走过来，面对着卓隐：“没错！你要亲眼看着有多少生命因为你！因为你的愚蠢而生灵涂炭！卓隐，你一定要睁大眼睛把他们牢牢记在你心里。”阎王把一张符咒贴在卓隐身上，符咒上红色的文字腾空而起，用力地撞进卓隐的身体里，身上一阵剧痛让卓隐跌坐在地上，“这是你罪人的标记一千年后它就会消失，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卓隐回到上面后，看见耶律亿已经恢复如初了。
“你这些天去哪了？”耶律亿看见卓隐回来放下手上的弓箭。
卓隐久久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还能看见你真好。”她用手轻抚过耶律亿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