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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堂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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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这太守府里外围满了人,门口百姓争相伸着脖子要看看眼前的奇景,此时一身官服端坐于堂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被太守杨准以冒充刺史之罪抓入狱中的嵇绍,而堂下被五花大绑的则是昨日威风凛凛的杨准及他的一众爪牙。
百姓们暗自接耳,“这白面小生还真是朝廷派来的刺史啊。”
“诶,别乱说,现在可得叫刺史大人。”
“哦哦,刺史大人刺史大人,但你说刺史大人还真能把这杨准办了不成,人家可是上面有人呢,我看估计就是做做样子吧。”
“谁知道呢先看再说......诶诶,你别推我啊大兄弟......”
嵇绍望着堂下私语的众人和口中塞着布巾也要睁大双眼瞪着他的杨准,轻咳一声,拿起手中的惊堂木一拍,缓缓开口道,“肃静。”
又望着杨准道,“堂下犯人,我看你眼神哀怨,可是有话要与本官说来。”
......空气中隐约传来了杨准咬牙的声音。
“哦对,来人啊,将犯人口中布巾取下。”
杨准轻哼一声将口中布屑一吐,愤愤道,“嵇绍你好大的胆子,你我同食天子俸禄,朝廷还未罢我的官呢,你有何证据就堂而皇之的将本官称作犯人,难道就因为我秉公处事,误会了你冒充刺史之事?”
“原来竟是因为称呼的事情对本官有所敌意,是本官疏忽了,杨大人说的对,海涵海涵。”
“你!”杨准本想让众人以此质疑嵇绍以权谋私,可这小子避重就轻,自己还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这证据嘛,谁说本官没有。”嵇绍扬唇一笑,“来人,带人证。”
杨准当下心里一紧,脑海中浮现出万千可能,顺着声音回头,在看见杨平的那一刻,他真是恨不得冲上去将眼前的人咬碎。
杨平一边向他哈腰一边道,“叔,我能招的都招了,你,你也别硬扛了,嵇大人承诺坦白从宽啊啊啊~”
饶是杨准上身被绑,他还是追着杨平狠狠的给了一脚“你个孽障,我真是白供着你这么多年,吃我的喝我的到头来还要摆我一道,我打不死你我!”
“打人了打人了!嵇大人,救我救我啊!”
嵇绍抬头示意将二人拉开,轻咳一声道,“杨大人,人证在此,昨夜我连夜堂审,证人杨平已据实交代,口供也已画押,按他提供的线索,你这些年在彭城搜刮的民脂民膏我们都已在你书房内的密室里找到,不仅如此,杨平还交代你公开卖官之事,还有你利用职务之便,欺压百姓,因你授意杨平手上光人命就有三条,你自己身上也有不少命案,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
杨准听罢,并未理会嵇绍,而是望向被他踹倒在地的杨平道“杨平啊杨平,你若真是应了你这名字平平无奇倒也罢了,可偏生你是个猪脑子!这桩桩件件哪一件少不了你杨平的手,他嵇绍许了你何等好处,让你出卖自己也出卖我,啊!我若被抓,他能放过你?你是脑子坏了吗!”
“叔,叔,我,我我不是,嵇,嵇大人说,只要我老实交代,他就能上言,有临晋候在,再加上嵇大人上面的人,到时,你我都不会有事啊,这,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为人做官只要上面有人,就不要怕,叔,我只想活命啊,我......”
“闭嘴!”杨准一脚踢开了抱在他腿旁的杨平气道。
“叔......”
“呵,年纪轻轻倒是好手段啊,嵇大人,知道从我这傻侄子头上下手。”
“杨大人过誉,看来杨大人对此都是供认不讳了,既如此便也好办了,将犯人收押。”
“慢着。”杨准勾起嘴角蔑笑道,“我认了又能怎样,你敢动我吗?你既知道我和临晋候的关系,你觉得我会怕你一个新来的徐州刺史?你既从京中来,也该清楚如今的大晋由谁做主吧,他司马一族现在不也是仰仗着我杨家才能安稳坐拥天下么。”
嵇绍闻言一愣,似是有顾虑的刚想望向一旁,又想起什么迅速回神,当下惊堂木一拍大喝道,“大胆杨准,口出狂言,藐视王法,廷杖三十!拖下去!”
“你敢!嵇绍你敢!”杨准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着。
“他如何不敢,按位,他是州刺史,而你不过一郡太守,按律,这桩桩件件,就是诛你九族也不算为过,你还有何颜面咆哮公堂!”
众人这才发现说话的是一直默默站在角落的男子,此人身量纤瘦相貌极其秀美,自开堂起便站在一旁静默观语,不过此时的他似乎对于杨准的话十分生气,白净的脸颊染上了几分怒意,不再沉默的他正望着堂下的杨准厉声说道。
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这不是昨日和嵇大人一起的那位小哥吗,怕也是朝廷派来的官员吧。”
“谁知道呢,诶你挡着我了大兄弟!”
“你是何人?”杨准微微皱眉道。
“我就是你口中,仰仗你杨家的司马一族,不过我今天也算开了眼了,我竟然才知道这大晋的天下是靠你杨家才能坐稳的,他杨骏是有羊公之功还是杜预之功,我大晋官员哪一个不比他在其位谋其职,你等如此自视,置王法于何地!置陛下于何地!”
众人哗然,想不到这人竟是皇亲国胄,在一旁跑来偷偷听审的石崇也是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杨准亦是不可置信,半晌才喃喃道“不知阁下是哪位亲王?”
“参见齐王。”
司马衷还未开口,便听见嵇绍大声道,抬眼正对上他冲自己眨眼,心下了然,仰头不语。
百姓中有人领头跪下附和,众人见状更是纷纷惶恐跪下行礼,一时间满堂都在喊着“参见齐王。”
嵇绍又道“既如此,不妨告诉你,这位便是齐王司马冏,殿下刚刚承袭其父爵,特奉密诏前来徐州历练。”
杨准一听当下有些腿软,昨日自己可是连着这位齐王殿下一起关了起来,老齐王在世的时候就有人想废太子立齐王,想来还有不少势力暗存,念及此杨准不免心中暗自懊悔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下官参见齐王殿下,齐王殿下,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啊,下官,下官我......”
“叔,你看,嵇大人没有骗咱们,他上面真的有人啊。”杨平在一旁扯着他的裤脚道。
“我,唉......”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啊,事已至此,杨准瘫坐在地上,垂首道“罢了罢了,罪臣认罪,还望嵇大人开恩,齐王殿下开恩,饶恕罪臣家人,也请看在这孽障替大人作证的份上,轻判他吧,到底他也是我过世兄嫂的唯一独子。”
“叔...”
嵇绍看着堂下的两人,杨准最后看向杨平的眼神充满了世间所有普通叔叔对侄儿的关爱,一时间竟让他想起了远在冀州的山涛,感慨万千终是开口道。
“杨大人,你若平日行事对待旁人也能像对待杨平那般始终存有一丝宽待,也不会沦落至此了。多说无益 ,带下去吧,三日后问斩。”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是夜,刚回府关上门,嵇绍就将司马衷圈在怀里,闷声道,“以后不要在这样了,方才堂下真是吓死我了,我生怕你气急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在汝阴那般周密的隐瞒你的身份都出了那么多岔子,要是今天这彭城都知道来了个太子殿下,后果怎样,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明枪暗箭我都替你挡,这些事让我来做就好。”说完又有些后怕的将人更用力的抱在怀中。
“我方才也是真的太生气了,又让你替我担心了。”司马衷将头从嵇绍怀中伸了出来,一脸歉意。
“还好我记得齐王与你年龄相仿,这才能唬得了杨准他们。”
司马衷垂头勉强笑了笑,“你总是这样聪明的,不像我。”
“但其实你今天真的很厉害”看着怀中人突然抬起的头和眼中闪烁的亮光,嵇绍继续说道“你今天真的很有气势,不光是我和杨准被吓到了,连底下偷听的石崇我看他也吓了一跳呢。”
“石崇也来了?”
“是啊,就挤在围观百姓之中,带头参见齐王的就是他。”
“啊?原来是他啊,那为什么被吓到?”
“因为那一刻,我们都从你身上看到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
“王气。”
噗嗤一声,司马衷笑了,挣开嵇绍的怀抱道,“阿绍,你总是爱戏说我,我也就是生气罢了,我哪里能和父王相比。”
“你是你,他是他,而你,就是我最崇拜的君王,我愿永远做你的臣子,做你身上的铠甲,做你手中的利剑,尽我所能守卫着你。”
“只要你,永远不要有危险。”
眼前的人,正无比认真的盯着他说道,眼神里是他藏不住也不愿藏的崇敬,而他也就如他说的那般,一直一直的支持着自己,欣赏着自己,守护着自己,即使现今的自己是这么的普通。
“阿绍,我真是,何德何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