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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大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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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彭城大牢。
“大人,我这文书与官印你可看清了,是不是真的。”嵇绍倚在大牢角落的墙上,淡淡的说道。
闻言,杨准面不改色的侃侃道来,“嵇大人,你这文书与官印,是不假,可是你这人究竟是不是真的那可就两说了。”
“嵇绍愚钝,还请大人明示。”嵇绍淡笑。
杨准轻咳两声,搓着手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最近呢,我彭城是出现了不少冒充刺史大人的小贼,都被本官我解决了,百姓中更有不少传言说刺史或已遇害,至于大人这官究竟是不是真的,还得大人自己来决定。”
“哦?我竟不知自己已然遇害了,那依杨大人所言,嵇绍究竟何如,这身份才方可为真?”
“好说好说,大人若为要真,那便忘了今日的一切,否则......”
“嗯?”
“下官只能眼拙,将大人按律处理了。”
嵇绍看了一样杨准胸有成竹的样子,眼底笑意更深,“杨大人有趣,但今天这事情,可不是我说忘就能忘的啊。”
杨准哈哈一笑,拍了拍手,身后的杨平一瘸一拐的端上来一个盖着黑布的盘子,杨准伸手一掀,白增增的雪花银在昏暗的牢内闪着银光,整个人凑上前来不动声色道。
“大人放心,这些就是一点小意思,只要大人能忘今日之事,日后这些东西,有我的就有大人的,大人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万两雪花银必定源源不断的向大人的口袋流去。”
说罢,用力一拍杨平的脑袋,佯装呵斥道“还不给大人赔罪!狗东西,让你接人去,平白地冲撞了大人。”
杨平忙点头应着“是是是,太守大人教训的是,小的只是看这路摊子上的桃新鲜,想着今日炎热,买些带回去孝敬太守和刺史大人,没想着冲撞了大人啊。”
“狗东西,算你孝顺!”又一脚踹在了杨平膝窝上道,“还不给大人跪下赔罪!”
“嵇大人,你看在他这孝心的份上,也别与他计较了吧。”杨准在一旁咧着嘴陪笑道。
“是啊大人,小的也没想白拿,就是恰好没带钱袋,说了回来就给的,那卖桃的还不依不饶的。”杨平端着盘子畏缩地跪在一旁悲愁垂涕道。
“照你这么说,倒是这爷孙商贩不识趣了?”嵇绍好笑道。
“可不是,这城中谁不给我们大人面子,他们......”
杨准又一声轻咳,扭头瞪了一眼杨平,又讨好的看向嵇绍“嵇大人,这狗东西平日里没少给我惹事,要不是看在他死去爹娘的面上,早让我打死了。”
“这么说来,太守大人在这彭城真可谓是只手遮天那,让在下深感若不接受大人的好意,倒是有些不识好歹呢。”
嵇绍靠在狱中墙上,垂眸看着地面缓缓开口,昏暗的牢内看不清他的神色,杨准只恍惚能看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有语气中那萎靡丧气的口吻。
见此杨准心下得意,暗自感慨有钱果真能平万事,遂又仰首伸眉道,“欸,嵇大人哪里的话,你我互为同僚,本就该相互扶持嘛,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人放心绝不会影响您的清誉。”
“你知我知?不是还有那个孩子么。”嵇绍又道。
杨准有些乐极忘形飘飘然道,“大人放心,本官定会处理干净,不会脏了你我二人的身份。”
空荡的大牢寂静许久,嵇绍终于哧声一笑,从角落里缓缓地走了出来,目光犀利冷若冰霜。
倒是把杨准看的一愣。
“大人方才所言让嵇绍觉得,一条人命的消失于大人而言,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嵇绍为官资历尚浅,见的官算不上多,可大人还是在下见的第一个敢如此面不改色言之凿凿罔顾律法,草菅人命之人。”
又往前走了几步,一手把着狱门,双眼紧锁着杨准,“大人,此事不是第一次了吧,午夜梦回,那些因你而去的生命没有在夜里来向你讨命么?”
阴森的语气让杨准惊讶莫名,如芒刺在背般打了一个寒颤,“我,我......你什么意思!本官清正廉明,手上更不曾有过任何人命。”收敛心神装腔作势道。
“大人莫要紧张,在下只不过是于大人玩笑一番。”嵇绍见状又若无其事的笑道。
“罢了,你可答应本官刚才所言。”
“大人还没说,若我不答应又当如何?”嵇绍反问。
“不答应?哼,那此后这世间便再也没有徐州刺史嵇绍此人,有的不过是赴任途中被流寇误杀的一个可怜虫罢了。”杨准也不再绕弯子,冷笑一声道。
嵇绍不慌不忙道,“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与刺史大人分析利弊而已。”杨准亦面不改色。
“哦,这样啊。”嵇绍单手托着下巴,点点头了然道。
“不错,你当如何?”
“我选不答应。”
“什么?!”
“太守大人怎得耳朵不太好呢”嵇绍一双眼笑眯眯的,说着还凑上去提高声音道,“我说,我选不!答!应!”
“你!你可是又与本官玩笑!”杨准被震的耳朵疼,捂着右耳后退一步愤然开口。
“不啊,这回我是认真的。”
似是怕杨准不信,嵇绍还特意眨了眨眼睛,表示了他的认真。
“你!”
杨准怒目圆睁,硬是指着嵇绍你了半天,半响“哼”了一声,恶狠狠说道“那你便等死吧!”
说完便脸色铁青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杨平见状忙起身端着盘子跟了上去,走时还不忘回头道,“呸!不识抬举的狗东西!等死吧你!”
杨准走出狱中,破口大骂“妈的!什么玩意儿!老子就不该跟他多费这么些口舌!”
“是是是,那嵇绍就是不识抬举,活该被关起来。”杨平追上来应和道。
“都是你这个蠢货!平白给我添了这么些事!”杨准看见杨平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又是一掌。
杨平吃痛的龇牙咧嘴,端着盘子也不敢退后,忍着痛意弓着腰陪笑道“表叔,都怪我都怪我,那现在我们该当如何?”
“如何?哼!既然人家不愿领受我们的好意,便遂了他,杀了,两大一小,做干净点,届时推到城外的流寇头上去。”
“还是叔你英明啊!”杨平谄笑,“交给我,您放心吧。”
“这次再有差池,你就给我滚回老家种田去,省得在这惹我心烦。”杨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是是是。”
大牢内,嵇绍正坐在一堆杂草中闭目养神,牢房的墙面却忽然被敲了两下,随后传来了声音“阿绍?”
嵇绍闻声忙走到墙边,也拍了两下面色有些焦急,“阿衷,能听得到么?你还好么?怎么了么?”
“我还好,是这孩子,他好似没吃东西有些支撑不住了。”熟悉的声音顺着墙面轻柔的传来。
嵇绍听到后送了一口气,“哦,没事便好,你等着,我让牢头给送些吃的来。”
说完起身走到牢门口喊道“牢头大哥,牢头大哥。”
嵇绍和司马衷的牢房紧挨着,只不过嵇绍是单独一间,而司马衷和上午那孩子一间,他们二人牢房不远处便是狱卒和牢头值夜的地方。
此时狱卒和牢头二人正在享受今夜的晚饭,今天晚上有鸭腿吃,二人都正开怀的啃着鸭腿,听到嵇绍的声音,牢头不耐烦的扭过身子充耳不闻继续啃着鸭腿。
见无人回应,嵇绍深吸一口气,叫的更大声了,“牢!头!大!哥!”
值夜的狱卒用胳膊碰了碰那牢头,“叫你呢大哥!”牢头将手中的鸭腿往碗里一摔,又将桌上剑往腰里一挂,这才骂骂咧咧的走到嵇绍的牢房,“吵什么呢吵什么呢!大半夜的!活得不耐烦了!”
嵇绍笑嘻嘻的探头道,“牢头大哥!可否请你给我隔壁的兄弟送些饭食过去,他年纪小,挨不了饿。”
“欸,我说你这人,你当这是你家呢!还......”
牢头正要开口骂,却再看见嵇绍从怀中掏出的一颗莹白的珍珠时,及时闭上了嘴。
“不白麻烦您牢头大哥,这点小意思,你和那位大哥拿去吃些好的去。”
牢头接过珍珠,举在眼前衬着昏暗的光打量了一番,这才将珍珠塞到怀中凑上前来小声道,“好说好说,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冤狱吧,放心吧我们大人向来断案公明,您这样的,定会很快沉冤的。”
嵇绍看着牢头拍着胸脯的暗示笑而不语,那牢头被看的有些不好意,又道“马上给您的小兄弟送饭去,您要什么?”
“有酒的话,来一碗,多谢了。”
片刻后,那牢头便给隔壁房间送去了两条鸭腿两碗米饭,两碟子小菜和两碗水,又给嵇绍送来了一坛酒和一个空碗。
还不忘夸赞“不是我说,公子果真不凡,身陷囹圄还能这般自在,小人佩服,您上面只要打点够了,定会早日出狱的。”
“如此,便借牢头大哥吉言了。”嵇绍笑。
“客气了,您就把这当家一样,有事您吩咐。”
......
“我是,我的意思是......”牢头挠头,有些尴尬的解释。
嵇绍摆手微笑,“我明白,多谢您了。”
“那您喝着,不够叫我。”牢头识相的打着哈哈退了下去。
当地人好饮桑落酒,虽不比鹤殇酒烈,却也是香同甘露,色比凉浆的好酒。
嵇绍坐在墙边倒了一碗,仰头饮下,美酒入喉瞬时让人神采飞扬,又倒了一碗一边饮一边拍了拍墙壁道,“阿衷,牢中只有这些了委屈你了,等出去了,我带你到那彭来聚好好吃一顿去。”
“鸭腿很好吃,这孩子也好多了。”
听着那边司马衷牛头不对马嘴的含混回应,嵇绍眉目俱柔漾起微波,痴痴的笑了起来。
身后却传来了不合时宜的调笑声“我倒是没想到大人在这牢中也过的挺舒服的嘛,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呢。”
嵇绍皱眉并未回身,抬手又饮一杯,片刻后,语气有些不满的说道。
“怎么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