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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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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里,范若若依旧佯装睡着,待到下人熄了灯依次退出后,方从床上起身,轻手轻脚将窗户打开。许是习惯了每日开窗他皆在窗后,今日范若若推开窗时,左右看了几次均未见那人身影,心里竟有种莫名的失落。
她仍坐在临窗榻上,趴着窗沿,看着那寂寂竹林,想着心事。她那日方给哥哥去了信说姨娘要给她相看人家,而后又出了那档子事,她又忙再修书信寄予哥哥。澹州离杭州很有些距离,也不知哥哥收到信了吗,不知哥哥看到信会是什么反应。
想着这个,范若若又想着这几日,她虽未被禁足,却被勒令不得靠近大门半步。往常她的事父亲多不插手,这次许是气急,又或许婚嫁确是大事,纵她与姨娘明说暗劝父亲皆不松口,只让他在大门站着。范若若原想寻个空子出府找他去的,奈何如今父亲命人将她看得极紧,也就夜间身旁无人守着。也不知他日日在门口等着累不累。
“在想什么?”
范若若正漫漫地想着,耳畔忽响起那人的声音。她循声看去,眼前人黑衣黑发,背弓负箭,正是他,范若若便不觉的欢喜起来。
“在想什么,方才还愁眉苦脸的,如今又开心了起来?”
范若若嘴角缀着笑,道:“在想你。”
这话一出,燕小乙的嘴角就不由得弯了起来:“今日在门口遇到二公子,故来迟了,明日我早些。”
“思辙?”范若若拧眉,“他同你说了什么?”
“也无大事,不过是邀我共推牌九。”
“什么?”范若若眉头一皱,面上便有了几分长姐的威严,道,“思辙净胡闹,你不必理他,明日我便去管教管教他,令他不要胡闹。”范若若说着,想起范思辙的牌技,又问到,“你同他玩了?他今日赢了你多少银子?”
燕小乙摸摸鼻子,比出一个手势。
“七两?还算他懂点事。”寻常范思辙在家中摸牌九,一天下来能打一百两左右,若这回只同燕小乙打了几两银子却是很给面子了,也不算过分。范若若想着,明日便只说上范思辙两句,略点一二就好了。
“不对。”
“七十两?”也还好,明日多训他两句便罢。
“……也不对。”
“七百两?”这是过了,很不该玩这么大,明日该打手心了。范若若正皱眉想着,听到燕小乙干咳两声,慢慢道:
“是……七万两。”
“什么??”范若若被这个数字砸得回不过神,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燕小乙认真地同自己点点头,倒抽一口凉气。起身下榻穿鞋,范若若柳眉倒竖,怒道:“我的戒尺呢?我看他是皮痒了,你且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将钱还你。范思辙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若若。”燕小乙看她当真要出门,忙上前将她拉住。小姑娘满脸不满,手里还拿着戒尺,恨恨说:“燕小乙你不用帮他说好话。”
那日燕小乙被从范若若房中带走后,许是忽然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再见燕小乙时便有了些女儿家的娇羞,从那之后范若若便不再让燕小乙进到房中,两人日日隔窗说话。方才燕小乙恐范若若当真出门去寻范思辙,情急之下上前将她拉住,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小姑娘手腕纤细,身上还有淡淡清香,令燕小乙不免有些心动神摇。不过他很快便将那点心思压下,只道:“今日我与二公子推牌九时,不时便有人过来远远地看一会儿又走了。”
范若若何等玲珑之人,她旋即反应过来:“爹知道?爹让思辙做的?”
燕小乙笑了笑:“今日我遇到二公子乃是意外,范老爷该只是知道这事,未曾阻拦罢了。明日二公子该还要同我推牌九,你莫管他。”
范若若略一思索,心中有了一点猜测:“你是想……”
“嘘。”
“需要我做什么?”
“你只做不知,若他无意间提起此事,你便说他几句就好。”
——
翌日,燕小乙仍被范府拒之门外,他便再在范府门边立着。燕小乙站了一会儿,就见范府朱红大门开了一条缝,里边范思辙探出一个脑袋,见他之后眉开眼笑:“我听下人说燕兄今日又来了我还不信,如今一见,燕兄果然诚心。”
燕小乙只微微颔首,道:“二公子。”
“你还来找我爹?”
“正是。”
“哎,我跟你说,昨个儿咱推完牌九,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就同我爹提了,我爹呢,虽然没说话,但是我看他啊,有些动摇了。我爹今天也不知道愿不愿意见你……你今天通报了吗?我爹说啥了?”
“范老爷说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客。”
“这样啊。”范思辙摸摸下巴,“啧”了一声,说,“这是有些难办了,看来我爹还不太愿意看你。不如这样,咱今天再推两把牌九,晚上我再跟我爹说说。”
“这……”燕小乙面露为难,道,“也不知是不是昨日与二公子推牌九被范老爷知道了,故他不愿见我。”
范思辙心想,昨日牌九推得挺开心的,今日又故作姿态。他挥挥手,一副纨绔的派头,大大咧咧地说:“这不可能,咱推牌九的时候伺候的都是我的人,门房我也敲打过了,我爹怎么会知道。你同我打两把,我替你美言几句。”
“既如此,燕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一天,范思辙从燕小乙那儿赢了八万多两。
第三天,燕小乙再吃了范老爷的闭门羹后,转寻范二公子。范思辙一只脚才踏出门,燕小乙便已上前,说自己昨夜想明白了昨日为何会输,今日必不会再输。于是,两人又推了一日牌九。
往后几日,日日如此,燕小乙打得又臭,又不服气,输到范思辙都忍不住问他,为何如此执着。燕小乙闻言,脸一黑,冷声道:“燕某南征北战多年,未尝一败,今日我便不信自己会输在这小小的几张牌上。”
这话掷地有声,范思辙干笑两声,说着“佩服”又随手赢了燕小乙一把。
两人这般一打,便打了七日。第八日,燕小乙又来了。
范思辙昨晚没睡好,睡眼朦胧的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摆手道:“不玩了不玩了,这几天你都输了五十多万两了,还有多少钱啊?”
燕小乙只道:“最后一天,我将全部身家压上,我二人玩大的,若是还不赢,燕某便认了。”
范思辙心底暗笑,管你什么绝世高手,上了牌桌,只要你想赢了,都让你倾家荡产。
然后这日,范思辙输了一上午。
“二公子,燕某又赢了。燕某粗粗算来,二公子约输了燕某一百四十余万两,二公子既称燕某一声‘燕兄’,便只算一百四十万两罢了。”
范思辙自从牌技大成便未输过这般多,今日被哄得玩了几回大的,便输了这般多,耳边还传来燕小乙关切的声音:“二公子是直接在府上支取,还是要遣人到钱庄走一趟?”范思辙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范思辙一想到要输去这么多银子,心疼得脸都皱起来了,他忍不住同燕小乙说:“燕大哥,你不是要娶我姐吗?这样的话咱俩也算一家人了,一家人谈钱多见外。”
燕小乙靠着椅背喝着茶,面上仍是深潭一般,闻言挑眉,问:“不是二公子自己说的,自家人更要算清楚一些吗?”
范思辙想了想,好像两天前燕小乙又输了十万两的时候,问自己可不可算少一些,自己确实是这么回的。早知道有今天,他当时就是有人把刀架他脖子上,他也要给燕小乙把输的钱一笔勾销。
范思辙想了想,问:“我如今手头现银不多,不若今日我先给你十万两,余下的再慢慢还清?”
燕小乙思考了片刻,道:“也可,八进十三出。”
范思辙一口气差点又上不来,怒道:“你若真想娶我姐,不该有点诚意吗?”
燕小乙仍是原来那般不苟言笑的模样,颔首道:“二公子前些日子想借钱给我,不是因着燕某可能是你姐夫,给的燕某这个……‘亲情价’?”
范思辙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瘫在椅子上,喘着气,极其艰难地准备唤来小厮去取钱,又听燕小乙说道:“二公子若不想给钱,也可。”
范思辙疑惑地看向燕小乙,见他坐在椅上喝着茶,脸上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道:“我有一笔生意,不知二公子做不做?”此时乍一看,竟有些像在军帐中稳操胜券的大将。
“什么生意?”范思辙问。
燕小乙将茶盅放回一旁矮几上,勾起嘴角,商讨大事一般低声说到:“这一百四十万两,二公子不用给我,就当我同二公子合伙做生意所出银两,我不管二公子用来作甚如何运作,我只要每月盈余我与二公子五五分成。”
“若是亏了?”
“亏了自然无盈余,燕某自然也拿不到钱。”
“你不怕我做亏了?”
“这一百四十万两难道不是二公子所出的钱?”
“……”范思辙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二公子若无异议,不如现在便让人呈上笔墨纸砚。若二公子觉得不可,也无碍,便给钱罢。”
范思辙被逼得紧,一想要掏这么多银子,心中便痛的不能自已,又想若真如他所说,自己每月还能赚一些,长期做下去总能赚回本来。这般想下来,范思辙一咬牙,命人:“取笔墨纸砚来。”
待到下人取来笔墨纸砚,将一应事项写明,两人皆看过无误,一式两份签字画押后,范思辙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管家来说:“二公子,老爷要见燕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