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碎玉开平(二) ...
-
“师父,那小喜是做了什么,才给人拖下去了。”一扫地的弟子问道。
桂平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昨天不在,去问林道长去。”
“啊,不敢不敢。”说完就立马随便扫了地,就匆匆的逃了,这平日看起来和善的桂平师傅,今天看起来真是可怖,像是动了气。
“桂平,好了吗?”林道长看着他,身后带了四个得意弟子。
桂平叹了一口气,把装样子的法器一背,走出了门,踩着一地的落叶出来了:“走吧。”
下山一路平静,就是林道长对着比自己还要大两三岁的弟子吩咐管人与礼仪,不要多嘴,此后也无他言。
“林道长,下山了?”虽说是清晨,还未完全天亮的,但买饼的大爷就摆了摊。
“有要事正急呢。”林道长笑道,暗暗拉着桂平的袖子。
“那快去吧,昨天是山上出事了吗,官兵拖人下来了。”大爷问道。
“是出事了。”林道长摆了摆拂尘。
大爷马上领会意思,道:“那道长去忙吧,被被我这老头子耽搁了。”
林道长一行人行了礼就走了,大爷伸头看了看,人影都在晨雾中模模糊糊的。
去了官府门口,就是小厮把他们引到后院的待客地,那官还没来,等到天亮了,陈大人才进来。
桂平眯了眯眼,还没看清人就被拉林道长拉了袖子行礼。
“坐吧。”陈大人着官袍,眼底还是有些疲惫,他没理会林道长的意思,道:“法事可否快一些?”
“不可,但也不耽搁时间的。”林道长接话道。
“罢了,老师重视这些规矩,也是好心的,看看何时开始。”陈大人喝了一口茶。
“一炷香后便可。”林道长道。
“嗯。”陈大人点了点头,突然道:“那小道也认了错,到时再说吧。”
林道长行了一礼,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由一惊这就过了一天,这大人就会放人了可真是变得快啊,林道长边想边马上就告辞去前院张罗起来。
“道长留步。”陈大人突然道,眼底无喜无悲的看着桂平。
桂平反应过来,道:“大人,何事?”
“小喜可是你弟子?”陈大人问。
“呵呵,大人好眼力啊。”林道长讪笑道:“这是道观的,叫桂平。”
“哦。”陈大人背着手看着他,挑了眉,一会儿后,才抬手摆了摆,叫他们出去。
桂平多看了他一眼就连转身出去,像是在这里一时都是令人恶心的。
“忍着吧。”林道长边走边叫看着弟子检查法器与经文,对桂平小声道:“就你那不见官的毛病,得藏着。”
桂平没说话,走到院内作法的地方,把蒲团铺开,道:“行,就是这陈大人看着想教书的那气质,怎地当官了?”
“行了,就你那点技术还想看人面相。”林道长回头看着提前点的香,已经燃了大半。
桂平却不由的愣神,他说的那一番话倒是真心的,就像他见过那陈大人一般,也极其了解他的,让他看那陈大人就想:他怎么当官的那样荒谬。
前院还有人忙活,说是栽几棵树,大人还从皖南拉了几棵小槐树苗的,正要种下。
桂平没在意,倒是大弟子来了一句,说,先生,这还和你喜欢的一样啊。
“说什么呢?你看看还有时间吗?”林道长打断了他的话。
“是。”大弟子连连退下干活去了。
桂平像没事人一样,笑道:“这世上这样多人,多多少少也有碰上同一喜爱的事物,没事。”
林道长边把摆上的案台理了理,道:“桂平,站旁边吧,到时间了。”
桂平颔首一揣袖,就熟练的往旁边站了三尺远,他一向不进道,自然什么也不会,一般没事就旁边看着的。
林道长与弟子们念了经,桂平就抑制自己打哈欠的冲动。
他看着站在里头坐着桌前翻书的陈大人,却是越看越眼熟,但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并不认识,他想了想,三年前被林道长捡回山上,就不记得先前二十多年前的事,连名字都不记得,现在的名都是他自己随便出的。
小喜称自己是徐文州,陈大人找的是像自己这样的人,但是看刚刚陈大人的样子,估计自己也不是那个所谓的徐文州了。
林道长已经开始洒水了,桂平还是念着小喜,他想了想就拉着陈大人门口的侍从,道:“你帮我说一声我想见见大人,有要事问,就说我是桂平。”
侍从有些矮,大概是体虚,站着那里都是大汗淋漓的,桂平一低头就可以闻见他满头的馊味。
侍从看了他两眼,才进去了,不一会儿,就出来了说可以进去。
桂平理了理衣袖,便抬腿进去了。
陈大人把书放下了,从他进门就看着他,等着桂平稳稳当当的行了一礼,让他坐下,才道:“什么事?”
“哦,在下想替小喜请罪,他做这当事,是我的失职。”桂平诚恳道。
陈大人眯了眯眼,道:“你不生气,这样想着名誉的人,还想着保他的命?”
“确实生气,但相比着他这样,还是想着救他。”桂平道。
“哦?你居然是生气这个?”陈大人看着他,站了起来,眼神阴晴不定的:“你这是演戏上瘾了?”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桂平皱了眉。
“我还真想着你是不是在和我装糊涂,本想着替你报仇,你却见面就和我演着戏?!”陈大人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压着声音道:“徐文州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思来想去你这样做是怕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可现在看来,你这是在耍我!”
桂平一时呆住了,心底暗地的确定了事,他半天挤出字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在下真的不知道,哦,在下是三年前就入了道观,因受了伤,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文州,你和我说戏本呢?”陈大人皱眉,一把放开了抓衣领的手:“你和我说清楚,就你这样人,怎么可能会入道观?”
桂平理着衣领,正要开口,林道长就进来了,说是法事办完,却边看着桂平,看见他在这里,才松了一口气。
陈大人没说话,就看着桂平,桂平看着门外。
“唉,桂平你怎么进来了,我刚刚没看见你,都吓了一跳。”林道长小声问,全然没发觉这里有些压抑。
“林道长。”陈大人突然道,却依然看着桂平:“我问你些话。”
林道长行了一礼,看了桂平一眼,有些诧异,桂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林道长道:“大人,请问。”
“先生是什么时候遇见的?”陈大人问道。
“前年,下山时瞧见的,满脸全身都是血,硬是有一口气,我就赶紧的扶上山去。”林道长连道:“谁知醒来时,什么都不知道,连姓甚名谁都不晓得。”
陈大人眉头一皱,道:“之后可有人寻麻烦?”
“倒是没有,就是常有官兵转悠,还想着进来问人,都让我打发了。”林道长感觉有些奇怪,这陈大人怎么问这事了,桂平的领子也被人拎过,怕不是在确定桂平是不是那个什么文州的?
“大人,是什么旧案吗?”林道长小心的问。
“没有。”陈大人眼神就定着桂平,他突然话锋一转,道:“道长,事办完了?”
“是是。”林道长顺势想站在桂平旁边,他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的,却抬眼撞见陈大人投来犀利的目光,瞬间退了一步,对着门口道:“大人可要看看。”
“不必,道长无需紧张。”陈大人收回了目光:“不过就是过过场。”
林道长拉了桂平,桂平看着他,同他一起出去了。
陈大人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桂平,这是怎么了,可吓死我了。”林道长拉着桂平道:“怎么突然问这事,该不会说你就是那个要找的人吧。”
“八九不离十。”桂平道:“陈大人先前是在哪里任职的?”
“吏部当侍郎的,得罪了丞相,给贬出来了,说是为了一同门入关的小官。”林道长拉着他找着没人的地道:“按你这样说,可是能晓得自己是谁了?”
“也不确定,对了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桂平问。
“唉,新来的官啊,这都没来,风声什么的,事迹什么的,都传遍了,现在都还说呢,一天走路上,这事能听三四遍,再是让我们做法事的就是吏部尚书。”林道长道。
桂平正要开口,一官吏样的就抱着何时将犯人处置。
陈大人嫌他嗓门大,就摆了手,道:“带过来,反正口供到了,人认了,就送到京城,交给大理寺处理。”
“才来几天啊,就办了一个要上头的案子啊。”桂平问着。
“不晓得。”林道长叹了一口气,道:“就等小喜了。”
桂平还想着这犯人估摸和陈大人梁子大,不然送到京城前,怎么还要见一面,估计是要自己整了。
他正想着,就听见林道长边抵他胳膊肘边道:“陈大人。”
“我有事,等会小喜就放出来。”陈大人道:“先等着。”
“是。”林道长拉着桂平道。
陈大人盯着林道长拉着的手,不咸不淡道:“桂平,谁出的名?”
林道长触雷似的把手撒开了。
桂平看了一眼陈大人,想着怎么突然问了这个,道:“是在下自己想的。”
陈大人撇开了目光,点了点头,看着他道:“我告诉你叫徐文州,你会改回来吗?”
“改不改也是在下的事,名字就是一代表,不怎么重要,若是我真是徐文州的,我便改。”桂平道。
陈大人长了长嘴,但还是没说话,他点了点头,就转身便走了。
桂平看着他,又看向了前院栽好的槐树。
“陈大人看上去怎么怪的很。”林道长道,他看着桂平问着:“怎地,吓着了,听说这陈大人就是死板,性情古怪,也算是见着了。”
桂平叹了一口气。他不信我。这是他从陈大人脸上读出来的。
可若是当下无事,他可会证明自己便是那徐文州?
“怎么了?”林道长站着等着小喜。
“没什么,就是觉得他真的不适合当官。”桂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