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首情歌》叮当小月牙

8、找人

　　孟清歌的笑点并没有被唐棣接收，被她戏耍完，仍冷着一张脸，情绪淡淡的。
　　对面的女生准备点餐，忽然想到什么，单手指着口味一栏将菜单送过去。
　　“唐医生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我不挑。”语调轻轻的，说话时连眼皮也没抬，随即去了前台拿筷子。
　　“这样，那就……十二种口味各来一盘吧！”
　　孟清歌合上菜单，递给了旁边的服务员，而后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悠哉望着唐棣，准备上菜。
　　只觉得身边人突然安静下来，唐棣才略带诧异抬眸，对面巧笑嫣然，惹得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一直这么从容自在，好像除了他什么事情都不关心。
　　唐棣黑着脸一副看妖怪的表情。
　　服务员走过来，问需不需要调味料。
　　“辣椒油就不用了，我平时吃的比较清淡。至于醋嘛……唐医生你吃醋吗？”
　　孟清歌提高了声调，此话一语双关，使得沉默的人忽然低咳。
　　见他不回声，便自作主张，“来点醋吧，他喜欢吃。”
　　年纪大的人好像都喜欢蘸着醋吃饺子。
　　“……”
　　“要不也来点辣椒油吧……”
　　唐棣伸手阻止，“不用了，醋就好。”
　　孟清歌故作惊讶，“原来会说话，我还以为跟我来吃饭的人是个哑巴呢。”
　　“……”
　　半小时后桌面上出现了十二盘饺子，每个盘子右边带着一块木质的标签写明了口味。唐棣慢条斯理拆开一次性筷子，看到服务员端上来一盘又一盘的饺子时顿住了动作，“我们就两个人，你点这么多饺子吃得完？你这是在铺张浪费。”
　　“刚才吃什么你又不说，我哪知道你的口味，索性都点上嘛，反正吃不完也可以打包。”
　　说得轻松，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顿饭之后，自己抱着剩下的水饺足足吃了三天，甚至对饺子产生了阴影。
　　孟清歌攥着筷子却按兵不动，目光仔细盯着唐棣落筷的位置，直到他夹起芹菜馅的饺子吃了一口才松了口气。
　　“原来你喜欢芹菜……”
　　“？”唐棣怔愣，她是在观察他吗？
　　只见她轻轻点头，又嘟囔道，“倒是挺意外，不过我记下了。”
　　原来她故意点一桌子的水饺，是为了推断出他最喜欢的口味，这人真是好气又好笑。视线停在已经咬了半口的饺子上，话语忽然梗塞，但很快又收拾好情绪拿起筷子，只淡淡说了句，“吃多少点多少，下次不能这样”。
　　“原来你还想跟我吃下次。”
　　“……”
　　她这是在调戏？
　　唐棣咀嚼的动作戛然而止，怒气的目光看得人后背发凉，趁他没发脾气，孟清歌抿嘴缴械投降，“我错了，我的意思是一定会打包带走的。”
　　空气静默了一会儿，唐棣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孟小姐不是饿了吗，赶紧吃吧。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医院。”
　　“这么晚还要回去？你不是刚下班么？”
　　“临时有一台手术……”这次唐棣难得做出了解释。
　　孟清歌狡黠笑了下，带着八卦的口吻问：“唐医生是不是因为没有女朋友，所以才把所有精力投身于工作的？”
　　唐棣一瞬无语，被孟清歌无限的脑洞折服。
　　“你别怪我多想啊，我是看你这几天一直都呆在医院，一会儿看诊一会手术，整个人都没闲下来过，所以才好奇一问的。你说医院这么大，骨科医生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怎么好像所有的手术都跟离不开你似的。而且，你这个人都不知道休息的嘛？”
　　经她一提醒，唐棣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周连轴在医院转了，忙碌起来的时候没有觉得多累，可忽然停下来听她说这些，怎么觉得自己有点惨呢。
　　其他医生多有家眷，这个时候不是在陪孩子吃饭，就是给老婆刷碗，临时接到急诊手术，能够抽空赶来的，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人了。医院这边好像也约定俗成一样，只要患者没有点名非要用哪个医生主刀，几乎一半的手术都是他来负责。
　　“可能……”
　　“？”
　　唐棣欲言又止，孟清歌眼巴巴望着。
　　他清了了清喉咙，表情也凝重了几分，“可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吧。”
　　“……”
　　还挺臭屁。
　　孟清歌点头表示同情，“真是佩服医生这个职业，太伟大了，晚上也不能闲着。”
　　唐棣慢声回怼，“没办法，毕竟没有人去医院之前会还会看黄历。”

　　手机微信提示音忽然响了下，点开发现是程苏圻给她发来的乐队表演视频，最近那小子要排练新歌，隔三差五就要孟清歌指导建议，看到一半，她忽然大笑起来，视频里的程苏圻头发乱糟糟，像一只狂躁的金毛。
　　唐棣单手扣着桌子敲了两下，忍不住提醒，“吃饭要专注。”
　　“我看着手机也能吃好饭啊，又不会吃到鼻子里。”
　　对面唐棣的目光忽然变得阴沉，没说一句话，放下筷子，起身就要走。
　　“孟小姐看来也不是很饿，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你慢慢看手机。”
　　孟清歌愣住，他这是生气了？
　　是自己不专心吃饭引他不适了？

　　虽然不解，但孟清歌仍不加思索关手机，放到一边，熟练的拉着唐棣重新坐下，“唐医生我错了，我这就好好吃饭！”。
　　惹甲方生气她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五分钟后，孟清歌终于将盘子里最后一只水饺吃进肚子，这场饭很顶，吃到她想吐，两只手摸索着圆滚滚肚子，打了一个饱嗝，毫不顾忌形象。
　　“谢谢你啊，唐医生。”
　　望着她因为吃太多走不动路的样子，唐棣忍俊不禁，“谢我什么？”
　　孟清歌晃了晃手中打包好的六袋水饺。
　　“谢谢你请客，我这一周的晚饭大概有找落了……”
　　看她拎着餐盒晃晃悠悠笨拙走路的样子甚觉好笑，唐棣思绪飘远，不恰适宜嘱咐，“酒吧那种地方以后少去。一个女孩子，晚上不安全。”
　　“唐医生是在关心我？”
　　“没有。”毫不犹豫，拒绝得干脆。
　　“那你干嘛管我去哪里？”
　　“因为你喝醉酒的样子…很难看。”
　　“……”
　　他不是也喜欢去酒吧？
　　干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孟清歌双手背在后面，轻飘飘晃着身子，一步一步紧贴着唐棣出门，直到那人要上车，才想起什么。
　　“唐医生明天是不是有课？”
　　唐棣单手拉安全带的动作戛然而止，纳闷的看向卖弄关子的女人，心中竟生出一丝忐忑。孟清歌的笑容太诡异，不好的预感丛生。
　　孟清歌没有解释，只顾笑着跟他告别，“明天见”。

　　方瑶见到孟清歌的时候，她正在教室一角趴着，脑袋垫着胳膊，歪着头对一张A4纸傻笑。
　　“像一只发情的母狗……”方瑶不由吐槽。
　　来不及嘘寒问暖，扬手便把怀里的两大袋蛋糕甩了过去。
　　孟清歌整个人吓得一激灵，“你炸了蛋糕店？买这么多……”
　　看着眼前形状不一、五颜六色的蛋糕，孟清歌脑子里写满了问号，又有种承受不及的喜悦，心想方瑶这次请客是下了血本啊。
　　只是方瑶眼底一片幽怨，脸耷拉得跟丧尸一样。
　　“这些都是程苏圻托我带给你的。”
　　“？”
　　孟清歌坐直，继续听她说下去。
　　“他说你那天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招待好，所以想买些吃的弥补一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所以每样拿了一个。”
　　孟清歌僵在椅子上，想得出神，这不是她昨晚用来对付唐棣那一招吗？

　　方瑶呆呆望着孟清歌，忍不住诧异，“程苏圻不会喜欢你吧？”
　　“我这么有魅力，喜欢我难道不是应该的？”
　　“喜欢我难道不是应该的……”
　　方瑶将她自恋欠揍的神情模仿得惟妙惟肖，孟清歌黑脸，直接给她一顿拧。
　　方瑶笑得岔气，“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你刚才在看什么啊？”
　　孟清歌晃着手中的纸，看起来是一张志愿表，神秘兮兮的像看什么宝贝，脸上喜悦显而易见。等方瑶仔细瞟了一眼，她又拿起一支钢笔，迅速将信息填好。
　　“你真的要去？”
　　今天早上她偶然得知唐老师要去虹镇进行公益问诊，那里刚刚遭受暴雨灾害，正召集志愿者进行灾后重建。她只简单跟孟清歌提了一嘴，这人就放在了心上。
　　“前几天你说要对唐老师死缠烂打，不会是认真的吧？”
　　孟清歌面色不屑，“我都来陪你上这么枯燥无聊的课了，你还怀疑我？”
　　方瑶一声不吭，恭敬的朝身边猛女竖了一个大拇指。
　　她见过太多对唐棣献殷勤的女生，只是下场惨淡，全都被他冷若冰霜的态度劝退。孟清歌上赶得这么勤快，难免唐棣不会心生厌烦，方瑶很佩服她的勇猛。

　　几分钟后上课铃响，唐棣随着陆续的人潮，捧着一沓试卷走了进来。
　　刚开场便对班上几位同学一顿批评，“看来还是老师教的不好，不然上次测试怎么有一位同学不及格？”
　　还挺会阴阳怪气。
　　方瑶叹了一口气，向孟清歌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唐棣就是这样，明明坐着不开口都能充当一道壮丽的风景线，偏偏兢兢业业，扮演严师。

　　“为你们好还挑三拣四？严师出高徒懂不懂！”
　　方瑶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审视她一圈，仿佛眼前的是个陌生人。
　　“吃错药了吧你孟清歌，还没过门儿就迫不及待替婆家人说话了？”
　　“……”
　　“不是我说你啊，还记得大三那年的高数么？当时许嘉述每天带着你泡图书馆刷题，结果怎么着，还不是挂了，那时候怎么不说严师出高徒？”
　　“你竟然把唐棣跟许嘉述那个狗比。还有，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躲在后面窃窃私语，尽管动作谨慎，但微弱的动静还是被远处唐棣捕捉。孟清歌趴在桌子底下跟方瑶聊得热火朝天，忘乎所以到压根忘记了这是堂课，而且还是唐棣的课。
　　在这里见到孟清歌，唐棣只困惑了几秒，怪不得昨天这人神秘兮兮的，原来明天见是这个意思。
　　他懒得多管，索性当做没看见。
　　听见孟清歌咯咯笑出声，只是轻咳了声，试图提醒她不要这么嚣张，而他仍专心摆弄身前的仪器。

　　就像方瑶说得，唐棣的课深奥得很，错过了一秒，整个节奏就跟不上了。
　　孟清歌不过是弯腰捡了只钢笔，再看黑板，ppt上已经换了一张病例分析。唐棣说刚才那人应该采取什么手术措施来着？截肢……吗？
　　她竟然还真的听起了课？
　　方瑶觉着自己应该是没睡醒，不然孟清歌这个一听课就打盹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坐着，是她还是孟清歌撞邪了？此刻有点怀疑人生。
　　那人看似认真的做了一页笔记，内容却让人无法理解，方瑶盯着他密密麻麻写了一本子的东西，眼神漏出鄙夷的目光，“我还以为你真的听懂了，果然是你啊孟清歌。”
　　她的笔记本上，此刻密密麻麻写满了唐棣的名字。
　　被取笑的孟清歌尴尬到连忙用手捂本子，此刻脸上尽是无奈与苦涩。
　　老天爷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钢笔一直被她用到没了墨水，才觉得手酸。

　　孟清歌平复心情，决定忽视方瑶的调侃。
　　下意识地甩钢笔，哪知唐棣不凑巧的来到她身边凑热闹。就在一瞬间，钢笔甩出去的黑色墨水，一滴不落全部落到了唐棣白色的衬衫上，迅速晕染开，像一幅山水画。
　　“我的天哪……”孟清歌大惊失色到尖叫，但局面已经无法更改。
　　唐棣愣了下，也有些措手不及，显然这一切在他意料之外。
　　孟清歌捂着脸，看起来非常痛苦。
　　他什么时候从讲台跑下来的？
　　要是跟他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他应该能理解吧？
　　两人四目相对时，孟清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竟想着唐棣怎么将她碎尸万段，别提有多郁闷。

　　“你好像不是本院的学生。”唐棣轻描淡写。
　　孟清歌认定他一定是故意的，跟她装什么不熟？她是不是医学院学生，他不清楚吗？明知故问非善类。
　　“确实不是本院的，听说唐老师讲课特别厉害，我也是慕名而来一睹风采的，唐老师相信吗？”
　　“……”
　　孟清歌故意降低了声音，带着委屈音色，整个人都显得无辜了几分。
　　“刚才的笔有些不太好用，我……不是故意的，对不住了唐老师，您把衣服脱下来吧，我帮你洗。”
　　见孟清歌自责，唐棣收敛了怒意，视线下移盯着她拉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意味深长的反问，“在这儿脱，恐怕不太合适。”
　　“……”
　　孟清歌脸色瞬间涨红，尴尬到失语。周围高低起伏的看客唏嘘起哄，只觉得无地自容。
　　唐棣看着她压在身下的笔记本，眼里疑惑转瞬即逝，她是多害怕他看到上面的内容，该不是骂他的话？

　　下课后方瑶对此事津津乐道，问孟清歌有没有发现唐老师脸上的局促。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课上对唐老师动手动脚的。”
　　“麻烦你用词准确，我就是抓了一下他的袖子。”
　　“我知道，情不自禁嘛，不过你也太莽了，上着课呢就让人家脱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嫖的。
　　“……”
　　她不就是单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么？怎么方瑶说得她这么龌龊？孟清歌有苦说不出，仿佛她就是个对唐棣垂涎三尺的流氓。
　　方瑶凑过来，“你没看到，其实唐老师脖子都红了。”
　　“？”
　　“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你还真能搞定他。”

　　两人沿着操场溜达，耳边忽然传来女生热情的尖叫。等走近一些，孟清歌才注意这里有篮球比赛。
　　在一群热情洋溢、挥洒汗水的男生中，她一眼看到了穿着白色球衣，正在场地里明媚大笑的程苏圻。
　　少年头发凌乱，神采飞扬。
　　汗水快要滴到眼睛时，毫不顾忌扯着胸前衣衫埋头一擦，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孟清歌视线停了一瞬，却发现方瑶趴在一旁看呆了。
　　“在看谁？”
　　“程苏圻。”方瑶不假思索。
　　“……”
　　“难道你不是吗？”
　　方瑶抱着书，不怀好意勾嘴一笑，“刚才有个女生给他送水，他没有接。还有个女孩儿想请他吃饭，也被拒绝了。”
　　她不是跟她一起站在这里的吗？怎么她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隔着这么远她都能听到，不愧是顺风耳。
　　只听她拖着腔调感叹了一句， “你之前说他花花公子、玩世不恭，张口闭口就是想请你吃饭，可现在好像不是这样。程苏圻并不是来者不拒啊，我怎么觉着，他好像真的对你有意思。”
　　孟清歌投去一个白眼，咬牙切齿道，“说什么呢，他就是一弟弟，拜托，我可没有姐弟恋的癖好！”
　　“那你刚才干嘛盯着人家看，别否认，我都看到了。”
　　孟清歌噗嗤一声贴到方瑶耳边吐槽，“程苏圻看起来脑子不太好。”
　　什么？
　　方瑶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程苏圻果然穿岔了袜子。这得多色盲才能穿成一只白、一只蓝？看着是有点智商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