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首情歌》叮当小月牙

6、讲座

　　人总爱在无能为力的时候说顺其自然，不过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总不能为了一个许嘉述搞得天崩地裂。
　　为了转移注意力，孟清歌将全部心思放在了搬家上，这事儿说急不急，只不过下任房东热情降价，她就有了动力，恨不得立刻从这间充满她与许嘉述回忆的房子里搬走。
　　第二天，孟清歌在头痛欲裂中醒来，胸口闷闷的，被子压得人喘不过气。翻身去够手机的时候一骨碌从床上滚了下来，这时才意识到手机已经没了。
　　回想昨日支离破碎发生的一切，脑子混沌一片。
　　“分手就算了，白搭一个手机进去，你真是够衰的。”想到买新手机要花掉自己将近一个月的工资，孟清歌的心就在滴血。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孟清歌还是有些头痛，喝了一杯水才稍稍缓解。
　　明明一杯就倒，偏要逞能喝到烂醉如泥。孟清歌暗自发誓，下次再为了男人醉酒她就是狗。
　　视线恍惚停留在茶几上，突然发现了桌上的一百块钱，像浇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难道她昨天没有坐公交回家？整个人石化住，拼命回忆，却对后半夜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
　　她是怎么回来的？
　　正想的出神，门铃忽然响起来。
　　方瑶拎着豆浆油条风风火火赶进来，扒拉开孟清歌，一屁股刚坐下就忍不住冲她破口大骂。
　　“昨天要不是吴桐，你就贞洁不保了。”
　　“……”
　　“名节不保？”看向表情分外夸张的女人，孟清歌一头雾水。
　　方瑶屈着手指扣了扣桌，严肃问道：“昨天给你打电话，你死活不接，当时在干嘛呢？”
　　“我手机掉下水道了。”
　　方瑶被呛了一口，感到无语，轻咳道，“像是你会干出来的事儿。”
　　孟清歌抿了一口豆浆，若有所思问，“你说说为什么我……贞洁不保？”
　　“吴桐说的喽……他昨晚过来找你，发现你正跟一男的站在马路边搂搂抱抱，他叫你，你还不理她，估计喝醉了吧。但是你朋友我们都认识啊，掰着手指头数就是那几个，那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吴桐也没问，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这才救了你。不然你啊马上就要被一个色鬼给拖上出租车了。”
　　方瑶感概，“不得不说，吴桐关键时刻还是挺有男人味的。”
　　孟清歌听见这话两眼一黑，脸色瞬变。
　　该不会方瑶口中的色鬼是唐棣吧？
　　“那人应该是想要打出租车送我回去吧？”
　　“是吗？”方瑶缓了缓又继续说，“不过你这么一说，他当时确实在跟司机交代什么……对了……吴桐说那人竟然知道你家小区在哪，该不会是你喝醉酒胡言乱语吧？还是干坏事了！”
　　“你都说了我喝醉了，我能干什么？满脑子都是黄色垃圾，再说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家在哪？”
　　“吴桐说的啊，他可是亲耳听见那人报的你小区名字。”
　　孟清歌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原来当时自己说住在公交的下两站，唐棣已经测出小区位置。
　　见她发呆，方瑶冲她晃了晃手，“发什么呆呢？”
　　孟清歌饶有兴趣的问，“后来呢？”
　　“后来吴桐就送你回来了 ……不过，据说那人长得还不错，虽然吴桐说比他稍逊色，但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他小子自恋。”
　　听方瑶吐槽吴桐，孟清歌百感交集哭笑不得，感慨他们相爱相杀真是两个活宝。
　　方瑶捧着碗，眼珠子打了个转。脑补着孟清歌昨晚的经历，忍不住低笑了下，“我看你毫不惊讶，还挺享受的样子，难道昨晚是你的艳遇？这我就要回去批评吴桐一顿了，太没眼力见儿了！”
　　“你胡说什么呢，我跟他……不熟！”
　　“哦～不熟～”
　　最后两个字，孟清歌刻意提高了音量，生怕方瑶误会，恨不得立刻与唐棣撇清关系，但别人一听就是心虚的语气，明显有猫腻。
　　“那就是有仇？”
　　何止有仇？
　　孟清歌重重点头，叹了一口气，忽然哀怨上头。
　　“实话告诉你，那人就是我要采访的对象，也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折磨我几天的魔鬼！”
　　“原来是他啊！”方瑶恍然大悟，后悔道，“每次提起他你都生不如死，早知道就让吴桐替你报仇，多揍他一拳了。”
　　经她一提，孟清歌才想起唐棣被误伤了。
　　“他伤的……严重么？”
　　方瑶来了兴趣，孟清歌这次竟然对这口中的魔鬼产生了同情？
　　“你还真是阴晴不定，现在又关心人家了？”
　　孟清歌尴尬一笑，故作镇定道，“我昨晚不是喝醉了么，好歹人家也是想送我回家才受的伤，怎么着也该由我来负责吧？倒是你……昨天不打招呼就溜走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方瑶听完面目狰狞，做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我们小组的开题报告又被教授否决了，本来想借着陪你喝酒的机会散散心，谁知道那么倒霉，喝个酒也能在‘明天见’撞到他！”
　　原来方瑶不辞而别，是看到了自己的代课教授。前几次听她抱怨自己这个老师，总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看来此人果真骇人听闻。
　　“要是被他看到我出现在那种地方，指不定又以这个为借口说我没用心做报告……我现在站在刀尖枪口，绝对不能被他抓到把柄！”
　　孟清歌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得是多么凶神恶煞的老师，能让方瑶如此痛心疾首，“你们教授听起来挺让人闻风丧胆的啊，能让你这么惴惴不安长得是不是也是凶神恶煞的？”
　　方瑶眉嘴角弯下来，脸上大写的一个苦丧。
　　“脾气是有那么一点严苛，但长得却是……非常非常帅！”
　　说起这话方瑶骄傲万分，慌张全无，完全像个花痴的小女生。孟清歌倒吸一口凉气，无语到说不出话，十分嫌弃她这个外貌协会。
　　方瑶申诉，“就这么跟你说吧，虽然我们教授的课晦涩难懂，但上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开小差，教室后面没有一个空座！有时候都坐不开呢。”
　　话里话外，这个长相迷人的教授的课很抢手，去的人听不太懂，去晚了还没机会听。
　　“研究生的日常就是花痴吗？一个个跟没见过男人似的，丢不丢人？”
　　“你这思想就狭隘了，研究生保留欣赏美好事物的权利，何况是我们教授那样一个禁欲系大帅哥。多看两眼，简直享受。”
　　“那你干嘛那么怕他？”
　　“这是两码事……”
　　孟清歌做了一个作呕的动作，不想继续呆在这儿听这个女人想入非非，简单收拾好桌子，头也不转回到了卧室。
　　幸好自己的旧手机还能凑活用，孟清歌检查了两遍，确认没问题后，去楼下营业厅简单复制了一张手机卡。
　　此刻屋子里摆满了大件小件，就差她打一个电话给搬家公司，把东西拉走。可平时总嫌弃自己衣服少，没得穿，如今光衣服就收拾出来十箱子。孟清歌痛心疾首，怪不得自己钱花得这么快。
　　角落的纸箱子里有一堆娃娃，那都是许嘉述当年替她赢来的，现在这堆东西足足装了两箱子。孟清歌扫了一眼，没带留恋。
　　转头对搬家师傅说，“扔了吧，这些就不用搬走了。”
　　转身时的背影决绝，没有一点犹豫。
　　如今孟清歌孑然一身，如释重负，丢了过去的一切回忆与念想，就仿佛许嘉述从未闯进她的生活。
　　傍晚忽然想起遗忘在方瑶学校的快递，赶到她学校，已经接近六点。
　　孟清歌给方瑶打了一个电话，结果那人没头没脑要求她先去听一个讲座。
　　“反正来都来了，闲着也是闲着，早上你不是对我们教授的长相持怀疑态度么，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玉树临风！先说好，别流哈喇子……”
　　方瑶坚信没有人见到他们老师还能淡定下去，除非那人是尼姑……去的路上，她兴高采烈同孟清歌描述此次机会多么难得，唬得当事人有了几分好奇。
　　两人到达礼堂的时候还算早，挑了第三排一个离讲台不近也不远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刚好能将台上一切尽收眼底。
　　两人耳边充斥着女生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孟清歌忍不住蹙眉，捅了望眼欲穿的方瑶一拳。
　　“大家都挺激动啊，难不成讲座的主题是教大家怎么发财致富吗？”
　　她还是对如何搞钱感兴趣一些。
　　方瑶翻白眼幽幽解释说，“等我们教授出来，你就可以一睹他的风采了，那颜值……甩了许嘉述几条街呢……见了本人要你还是这么嘴硬，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我没惹你吧，好好的提那个狗干什么。”

　　孟清歌盯着讲台直勾勾出神，同样的二百零六块骨头，十分好奇究竟怎样组合才能汇成一张让人迷得神魂颠倒的脸。
　　直到主持人介绍完，大家鼓掌，有一叫“唐棣”的人被请上了台。
　　等等……
　　主持人说这人是唐棣吧？
　　是叫唐棣吧？
　　是她口中那个魔鬼唐棣吧？
　　唐棣就是方瑶口中长相不凡的代课教授？
　　隔着几排人的距离，孟清歌与他遥遥相望，此刻她灵魂出窍，像被重锤敲散，整个人僵在了椅子上。
　　世界还真是小。
　　“唐棣是你的代课教授？”
　　“怎么样，我没虚张声势吧？是不是传说中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旁边的方瑶精神抖擞，随着人潮起哄，时不时的拿胳膊撞一下孟清歌质问她为何闷闷不乐。
　　孟清歌勉强一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难堪。
　　现在孟清歌有些怀疑人生，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提前问方瑶她老师名字？
　　“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对，难道我们唐老师长相让你失望了？”
　　孟清歌苦笑，“我要是告诉你，把我折磨到睡不着觉的魔鬼就是唐棣，也就是你们的唐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在编瞎话？”
　　方瑶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几眼，有些不可思议。
　　“不会吧，世界这么小？”
　　孟清歌耸肩轻笑，脸上表情却是生无可恋。
　　“还真有。”
　　此刻礼堂除了唐棣一人低沉的声音，几近鸦雀无声。
　　回头环视一圈，孟清歌发现不少女生此刻脸上显现着无法隐藏的兴奋，她们眼里是澄澈的光，视线紧紧锁在礼堂中央那只散发荷尔蒙的开屏大孔雀身上。
　　台上的唐棣一脸威严，仍然是生人勿近的模样。
　　穿着白色衬衫的他，长身鹤立的站在ppt前侃侃而谈。此刻领口微张，露出了若隐若现诱人的锁骨，显得些许魅惑，孟清歌托着下巴慵懒坐着，脑海云游遐想。
　　一男的怎么可以这么妩媚？
　　唐棣声音虽低沉有力入耳却让人苏苏痒痒的，一张口便不自觉把人吸引过去，脸还不如一个人巴掌大，被碎发一遮显得整个人更是精致，双眸脉脉含情，视线流连在观众席，惹得女生们纷纷浮想联翩。
　　“狐狸精……”孟清歌突然联想到了妲己，“噗嗤”笑出声。
　　方瑶惊恐的看过来，“说什么呢？”
　　“……”
　　孟清歌红着脸直身，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声抱歉，回头才发现周围几双带有杀气的目光扫了过来。
　　礼堂中央带有磁性的声音戛然而止，唐棣漫不经心笑了下，视线移到人群中央躁动不安的孟清歌身上。
　　“三排六座的女生……”
　　处于放空状态的孟清歌，浑然不觉唐棣叫的就是自己，直到方瑶拧了她的大腿一下。
　　唐棣挑了挑眉，双手随意的搭在布满鲜花的讲台边缘，似有若无笑了笑。
　　孟清歌和方瑶对视了一眼，感受到台上那人的不怀好意。
　　“我刚才讲的是临床医学一些常识问题，以我的理解，以上内容并没有能让人开心的笑话。这位同学，你能告诉我，你在笑什么吗？”
　　随之而来的是底下一片热闹的讨论声和奚落。
　　孟清歌遥遥站着望他，目光充满了恨意，她狠狠扣着前面的椅背暗暗叫骂，唐棣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她向来处变不惊。
　　孟清歌打起精神扫了他身侧的PPT一眼，弯了弯嘴角，“唐老师刚才说了一堆医学专有名词，我想了五六遍才弄明白，当然得笑了。”
　　“看来是我讲得太深奥。”
　　“有一点……”
　　唐棣抿着薄唇，眨了眨长长的眼睫，低头发出一声微弱的轻笑。
　　“哪里没懂，可以提问。”
　　“……”不是不懂，是压根没听好嘛！
　　孟清歌愣了几秒，心想唐棣分明就是故意刁难她嘛，可非要她提问，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是有一个问题。……”目光变得狡黠。
　　“嗯？”
　　“唐医生……你说要是脸上被人打一拳，会不会骨折啊？我好像还没听过有人脸骨折呢。”
　　“……”
　　远处唐棣双眸阴晦，听到问题稍动眉角，礼堂静了十几秒才响起一低沉男声，“如果外伤严重，出现了肿胀变形和剧烈疼痛，可能会导致脸部骨折。”
　　方瑶说，那是她第一次见唐老师梗塞。
　　“你说，刚才那安静的三十几秒，唐老师是在想如何回答你的问题，还是在回忆自己被吴桐打的那一拳。”
　　两个人默契一笑。
　　“突然想起来，你说昨晚遇到的人是采访对象，这么说来，是唐老师陪了你一整晚！”方瑶感到惊讶，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孟清歌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机警的往周围看了一眼。
　　“姑奶奶小点声，你是不是嫌我今晚丢人没丢够？”
　　“以前跟你骂他的话收回，我现在觉得跟我们唐老师朝夕相处，是你赚到了好嘛。”
　　孟清歌狠狠捅了她一拳，“方瑶，你见色忘友！”
　　方瑶继续说，“吴桐竟然说我们唐老师是色鬼，看来他那张比塑料袋都能装的脸欠揍了。”
　　明明今天早上方瑶还煞有介事同情自己的处境，怎么对象一变，她就变成了没有感情的舔狗？
　　庸俗……
　　散场后，孟清歌跟方瑶溜达着去取快递。
　　想到唐棣，又忍不住好奇，“听说唐医生赫赫有名，但是我好像很少看到有关他的报导。”
　　方瑶认真思索，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能因为唐老师不喜欢摄像机和话筒对着他的感觉，毕竟他的大脑是用来完成一场高质量的手术的，而不是去构建新闻里无可挑剔的人设。”
　　“……”
　　“现在很多患者因为唐老师都慕名而来，对他的手术期望也高一些。唐老师不希望别人对他的了解是通过第三方媒体夸张的宣传，如果因为这样，给医院带来困扰，他会过意不去。”
　　手术本就有风险，何况他不是神。
　　孟清歌沉思，忽然想到了那天在医院大堂看到的医闹纠纷。想起唐棣那天冷漠苍白的脸，不寒而栗。
　　“虽然对你来说唐老师是有些不近人情，但多接触他就会知道，他的成就在于让患者康复的每一场手术中。”想象着唐棣穿白大褂、拿手术刀，跟时间赛跑，争分夺秒挽救伤者性命的画面，孟清歌觉得之前自己是有些狭隘了，她不该自私的把他比喻成不顾人死活的魔鬼，唐棣最不注重就是孟清歌口口声声说的名誉。
　　声名远扬？他才不稀罕。
　　她顿了顿，好奇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方瑶双手插兜转了一个圈，故作玄虚的说，“这些是医学院众人皆知的秘密……”
　　方瑶又说，“之前不知道你采访的对象是他，不过现在看来你得下点功夫了，唐老师难搞得很。。”
　　唐棣是怎样的人，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已经相当清楚。思绪飘远，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世人对记者这个行业充满了太多误解，就连唐棣也觉得她的文章不过就是用来吹捧个人的道具，空有其表罢了。可即便有些报导存在大面积辞藻堆砌充假，但绝对存在对这个行业一腔热血，冒险去将事实真相曝之于众的先驱者。
　　她虽不伟大，但对得起自己的热忱。
　　孟清歌扯了扯嘴角，小声说，“原本我打算顺其自然，但他要是这么觉得，那事情就不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