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延安

9、第 9 章

　　见到郑毅是在他住的小区外的一间小饭馆里。当郑义走过去，在青年的对面坐下时，青年只是稍微抬头、颔首，便又垂眼灌下一大口白酒。喉结上下滑动间，郑毅咽下了酒，也似乎吞咽着其他什么东西。良久，他才低声问：“你前几天真的见过白云？”
　　郑义立即醒悟，这肯定是李薇把他所说的话告诉了郑毅，对方才会痛快地答应见面、现在也才有此一问。郑义当即开门见山地把自己遇到白云的经过说了一遍。
　　郑毅边听边喝酒。等郑义说完，他也陷入了回忆中似的，失神地把玩着桌子上的酒杯。半晌回过神，他又给自己狠狠地灌了一杯酒。
　　郑义知道对方喝了不少，却没有阻拦。
　　郑毅喝完，放下杯子，又发起呆。过了会儿，又自顾自地说道：“白云很聪明。我从来没看过像她那样的人。她很少看书，作业也是常常不写，可每次我绞尽脑汁都解不出的难题，她看一遍就能知道答案；尤其到了高三，学习那么紧，大家都摽着劲儿地学，只有白云还整天吊儿郎当的。可她每次考试都拿年级的第一第二。和这样的白云一起，我压力很大。白云不懂这些，她从不在乎成绩，每次只是应付差事似的上完课，就跑来找我。她还以为自己不用学就能得到好成绩，其他人也一样。她执拗地坚持自己想当然的东西，好像个孩子一样，根本不管别人怎么想，是不是能接受……”
　　郑毅稍稍停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涩然苦笑，“所以刚升上高三的时候，我的成绩直线下滑。每次拿到成绩，看着老师诧异惋惜的眼神，同学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就受不了了。后来，她再来找我，让我陪她。我就挺烦的，总是想方设法拒绝。高三的期中考试，我的名次跌出五十名之外。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当时，我就认为这都是白云害的，要不是她捣乱，我成绩不会下降。更有甚者，要不是她莫名其妙的告白，我也不至于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是非里，以致分心，才没办法好好的学。所以，她再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找我，我就跟她大吵了一架，我说不想看到她。我至今还记得她听了那些话时的模样……”
　　郑毅倒了一杯酒，叹息地说道：“男生就是这样不好，总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当初跟白云交往，是赌气。谁让老师总拿运动会上的事儿说，警告我不能早恋。谁让我爸我妈天天念叨，说什么高中交女朋友太早，影响学习。既然大家都认为我们两个不清楚，那么我就认了，不就是搭伴么，不就是早恋么，我认了，我顺了所有人的意！”
　　郑毅将倒好的酒一饮而尽，随即把酒杯重重的撂在桌子上。沉默片刻，郑毅平复了下刚刚有些激动的情绪，向着对面抱歉地笑了笑，道：“我并不是要为自己当时所作所为找借口。相反，我承认白云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她聪明、热情又懂很多东西，和她在一起总能被她的奇思妙想打动，让人不知不觉就沉浸在她世界里。我可以这样说：如果是现在的我和白云在一起，我们一定会继续走下去。可是那时我的世界太小了，我只知道白云比我聪明，比我成绩好。和她在一起，我处处落下风。这对从没受过什么挫折的我来说，是一个不能忍受的打击。那时，单独和白云一起很快乐，可一到外面，我就感觉处处比她差，感觉自己的光芒都被白云夺了过去……所以，白云对我越好，我越是不耐烦，觉得她看不起我，把我当成了白痴。我越这样想，心里越不平衡，越对她不假辞色。还把她送我的很多东西都给丢了。”
　　说着，郑毅从裤袋里掏出一串钥匙，钥匙之中藏着一个戏曲青衣形象的钥匙坠儿。他瞅着钥匙坠儿，低低说道：“不瞒你说，那天你拿过来的钥匙扣，是我送给白云唯一的一件东西。那件和我手里的是一对儿，她拿的是书生，我拿的青衣……我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这个。”
　　顿了一下，郑毅笑起来，继续说道：“好像白云的事儿，我从来也没弄懂过……她总说学校学的东西没用，可成绩却一直排在年级最前面。她嫌弃周杰伦的歌听不懂，然而一有空就盯着中央台的戏曲频道。你知道吗？她曾一个人去看《午夜凶铃》，回来却向我抱怨说电影一点也不吓人，倒是看电影的女生尖叫吓了她一跳……”
　　听着喋喋不休的絮叨，郑义知道面前的人有些醉了，但他无意阻止。从郑毅的口中，郑义渐渐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白云，他还想知道更多。
　　“……我没想到白云会出事。那天，白云约我去游泳。可我大学里的几个同学来北京旅游。你知道咱们这里离北京近，所以我就让他们一起过来玩儿。那天他们正好过来，所以我就推了白云的约……”郑毅突然趴在桌子上，哽咽起来，“要是我那天不去接同学，陪着她也许就没事了……”
　　应该带他去见白云！郑义心里忽然涌起这样的想法。在短短的片刻之前，他还对面前哭泣的青年充满了恶感，觉得两人应该分开，永不再见才好。可现在他觉得白云应该看看他，看着这样的郑毅，也许看到了她就不那么生气了……想到这里，郑义起身，搀起已然醉倒的人，付了酒钱离开，直奔那去过一次的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