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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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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陈设古朴简单,一个灰色衣裳的人,体型偏胖,贼眉鼠眼的,活像一只扁嘴的狐狸,此时此刻正坐在那里眼睛发光的不知在翻看着什么东西。
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沈应停愣了一下。
灰色衣裳的那人见有人进来了,着急忙慌地收起了手中的春宫图,老脸一红,盯着沈应停,不高兴道:“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不过沈应停当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书了,犹豫着行了个礼:“在下说书先生沈应停,敢问您是白老板吗?”
“当然不是。”那人用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沈应停一番,开口道:“你就是沈应停?”
“您认识我?那您认识白老板白傲寒吗?”沈应停急忙开口问道。
“我不认识你。但是白傲寒嘛,这我倒是认识。你就是他的一个故人?”
沈应停连忙答道:“正是。”
“哦,那你来的可真是太晚了,他早在七八年前就死了。”灰衣裳老板撇了撇嘴。
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劈得沈应停好久没能反应过来。
那个人,他,已经不在了?
沈应停僵在那里半晌,直到那灰衣裳的人站在他面前,将手中的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递过来,送入他的眼帘,沈应停方才抬起头来。
“这是他留给你的,信我也看过,大概就是说他还留下了一个小孩儿,临终前说若是能够遇见你,就把他的儿子交给你抚养。我和白傲寒没啥交情,但是他临走之前把这酒肆送给我了,我自然也不是恩将仇报之人,他的儿子我一直好生养着,如今是该交给你了。”灰衣裳的那人神情肃穆道,欲言又止,“不过......”
沈应停没有看那封信,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后文。
灰衣裳那人见沈应停没有丝毫好奇之心,只好自己回答道:“怎么说呢,这酒肆很赚钱,我也是不劳而获,所以你若是不愿意养那个孩子,那也没事,人之常情,我也会好好待他的。”
沈应停眼皮一跳,看着灰衣裳老板欲言又止的样子,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先让我我看看那孩子吧。”沉默半晌,沈应停终于开口道。
灰衣裳那人走到门外叫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来了个衣冠楚楚的小孩儿。沈应停俯下身,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张脸,莫名的熟悉。
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小脸蛋,高鼻梁,大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个小美人胚子。不过看着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的时候,沈应停突然心中一动,惊疑不定地看向灰衣裳老板。
灰衣裳老板沉声道:“是个脑瘫儿,有疯病。”
沈应停全身一震,道:“怎么犯的病?天生的还是后来的?”
灰衣裳老板叹息一声:“这孩子也是命不好,一出生娘亲就难产而死,出生还未满一个月就发了一场异常凶险的高热,口吐白沫,险些没救回来。但是虽说救回来了,从此也落下了病根,得了疯病。他爹因为他娘的事情郁郁寡欢,很快就得了病,不久西去。不过这几年我一直在寻找良医,这孩子发病次数不会很频繁了。”
话音刚落,就听那孩子忽然大笑一声:“你是白色的小狗狗!”
沈应停:“......”
灰衣裳老板:“......”
这病犯得真是时候,灰衣裳老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应停低头笑道:“这些年劳烦您了,这孩子以后就跟着我吧。”
那人犹豫了一下:“好吧。”
沈应停蹲下,笑着拉住小孩子的双手:“你叫什么?”
那孩子瞪着大眼睛道:“大金鱼!”
“他爹起过名儿给他,姓白,叫白忽渐。生辰五月十五,今年七岁。”那灰衣裳老板突然开口道,“孩子我养了这么久说带走就带走啊,以后常回来,好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虐待他。”
沈应停抱起那只有七岁的白忽渐,走出房间,闻言回头,露出极好看的笑容:“谢过老板,一定的。”
“先生又来啦!”
“今天讲什么故事啊?”沈应停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你们想听什么?我也可以即兴来一段的。”
坐在小亭子里的闲人们闻言瞬间炸开了锅:“有没有什么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啊?”“大妹子和隔壁老王被捉奸在床!”
情况有点儿混乱,沈应停不可捉摸地抽了抽眉心。而就在这几下抽抽之后,身边一个白衣服的少年人突然站起身来,因为此时此刻面无表情所以显得很严肃。
也就是仅仅往那儿一站,原本唧唧喳喳的众人就安静了下来。不过小孩子总归是不会有人怕的,年龄不足以让这些在乡村市井里混多了的人感到有多大的威慑,所以也就仅仅安静了那么一瞬间,就又有人窃窃私语了:“先生,你这小跟班还挺凶啊,你都还没说什么呢,他就这么瞪着我们。不管管,以后不得爬你头上?”
那白衣少年闻言,一直冰冷冷的神情终于动摇了一些,连忙紧张地回头去看沈应停。
但是沈应停听了这话并没有很大反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压根儿没有阻止白衣少年的意思,道:“哦,没事,一向如此,性格所致,我也没办法啊。”
沈应停伸出手,露出了白皙的手指,看上去有些孱弱,但是那些分明的青筋却时刻提醒人:这只手一定蓄暗力其中,不显山露水,却令人胆颤,不敢轻易离这只手太近。可是那白衣少年却是毫不犹豫地握住了沈应停的手,唇角一勾,又很快下压,似乎是害怕别人知道似的,轻快地跑回了沈应停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
沈应停没感到被人盯着的不快,淡淡道:“既然大家这么喜欢爱情故事,那今天就讲讲东方家族的爱情......”话音未落,亭中又走进了一个人,因为戴着黑色斗篷,宽大帽子遮住了脸,所以很难看见这人的长相,在一群衣冠不整的糙汉子之中显得极其突兀。
说书过程中有人突然加入是常有的事,沈应停见怪不怪地随意一扫,可就是这么一扫,就令他的话没能说完,差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目光已经紧紧跟踪着那个新来的人。
那人摘下了斗篷,歪了歪头,笑道:“先生继续啊。”
沈应停顿了顿,道:“故事。”
沈应停硬着头皮开始讲,声线有几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身旁的白衣少年不时向他投去担忧的目光,他都只能以僵硬无比的微笑回应。
但好在人们都听得尽兴,是他们喜闻乐见的狗血三角恋故事。沈应停这个故事不知道已经讲过多少次了,早已是倒背如流,可今天却不时有些磕巴,但好在停顿得当,所以反而加分不少。
故事落幕,人们在桌子上丢了些铜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亭子。白衣少年从善如流地拿起一个小袋子,把所有铜钱都装了起来。铜钱碰撞着小石桌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是铜钱的歌唱一般。
人们散了,但是那个还穿着黑斗篷的人却没有走的意思。他抬起头,笑着对上沈应停的眼睛,道:“沈先生,好久不见。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不如一起去吃个饭?”
沈应停暂且没有想到拒绝的理由,只得长舒一口气,彬彬有礼地笑笑,道:“好啊,不过我不是一个人,东方先生应该不介意我再带一个人吧。”
被称作东方先生的人这才注意到那个看上去不是很友善的白衣少年,颇有兴趣道:“沈先生带的人,我当然不介意。不过他是?”
沈应停没有回答,依然是礼貌疏离的微笑:“我记得附近有家很不错的酒楼,味道很好,而且花销不大,不会让东方先生破费的。”
东方先生心领神会,不再追问,笑了笑道:“那就听沈先生的。”
沈应停接过白衣少年手中的小钱袋,率先走出了小亭子:“我带路,东方先生只管跟着我就行。忽渐,跟上。”
白忽渐得了应允,一阵小跑跟了上去,并且直接无视东方先生好奇的目光,走在沈应停的身边,一言不发。
东方同显得有些尴尬,总感觉自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不过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的,一个说书人,一个听书客,他是堂堂二行地最大门派的掌门人,总归看到的东西、思考的东西就是不一样的。
不过他对这个小少年颇有兴趣,这种兴趣来源于他身上的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像是他的一个故人。也有可能就是一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