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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零五 坦白 ...

  •   杜嘉石这边进展并不是很顺利,反而是物业那边有了进展,民警们东找西找,在小区安宽带的屋子里找到一个物业的人。

      这人原本睡得好好的,被敲门声叫醒,这会儿穿着睡衣哆哆嗦嗦回答民警的问题:“我,我们这个小区有点年头了,物业这块晚上基本就没有人,都是老住户,也不会在晚上来找事。”大概是实在被冻得受不了了,往屋里看了一眼,“这天儿怪冷的,要不,咱进屋说?”

      “不了,”从南门跑过来的杜嘉石好像根本没听懂这人的意思,“拿钥匙把保卫室的门打开,调昨晚九点到十点的监控。”

      “没问题警察同志,那个,我能不能……先去披件衣服?您看我穿的,有点薄。”那人吓的像个鹌鹑,看这个高高大大的警察不说话,便当他默认了,一溜烟小跑着进屋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往身上套了件大衣又小跑着出来,被一大堆警察围着开了保卫室的门。

      开门之后没敢自己先进,侧过身子对最前头的杜嘉石说,“您请,您请。”

      这幅狗腿子似的模样看在杜嘉石眼里碍眼极了,小区物业晚上就不作为也让他的心里有点膈应,当下就伸手把人扯进了门,“你这人净说些废话,我是警察,不是你大爷。”

      这人当下就闭上了嘴,安安分分调了监控,还体贴地开了倍速。

      调出来的这一段是九点二十五到十点的录像,这小区的监控也不知道是几年前的了,像素非常低,即使有红外灯夜里看人都分不清五官,杜嘉石直接跳了四倍速,把进度条一拉到底,跳到了九点五十。

      一边拉还一边对之前在奶茶店看监控的民警说:“我们现在是在找一个失踪的人,不是一定要把嫌疑人的行为举动分析个透彻,我们现在最先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看他把人带去哪了,之前你那种看监控的方式十分浪费时间而且对当前的情况毫无用处,你少用点时间她的安全就更多一点,这种情况下时间能省则省知道吗。”

      录像里盖上了车牌的面包车大摇大摆停在小区内,不一会儿,一个全身是黑的人搀着女孩从奶茶店的后门走出来,女孩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几乎是被一路拖着最后扔上了面包车,黑衣人关上车门却没急着走,而是靠在车门上抽了根烟才驱车离去。

      时间正好是九点五十八分。

      这时候所里那边查面包车行踪的报告也出来了,听了面包车就是嫌疑人所乘车辆后忍不住骂:

      “这小崽子贼得很,七拐八拐专挑小道,隔几个路段必有一段路没有监控,那辆面包车最后是十点四十左右出现在环城公路西口的岔路,看方向是继续往西走了,那地方再往西点是五个村子,只有村部有监控,我看了一下,这五个监控都没录到人。”

      五个村子,范围太大了,短时间内根本排查不完,况且这人躲监控这么熟练,不是踩点过很多次就是惯犯。

      麻烦了。

      杜嘉石让还在路上的队友掉头往西口去,回店里看了下丁禾的情况。

      女人坐在地上,一整宿的担惊受怕抽干了她的精气神,发觉他们要离开也没像之前那样非要跟着,只是木讷地抬起头又放下。

      窦画对他摇了摇头。

      是状态不太好的意思,杜嘉石叹了口气,“那你就留在这,我们先走了。”快要转身前忍不住对两眼空荡的丁禾做了保证:“您放心,我们会尽全力把您女儿带回来的。”

      丁禾攥着手机的手关节都有些泛白,半晌她扯了下旁边默不作声陪伴的女警一下,把那条收到的消息给她看。

      窦画把视线转向丁禾亮起的手机屏幕,瞳孔一缩。

      ——“看你那么缺男人,你女儿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两拨人一前一后到了西口,此时是五点四十分,天边已经已经从浓重的黑色转成了墨蓝色。

      再过半个小时,天就亮了。

      时间拖得越长杜嘉石心里的不安感就越重,他甚至隐隐感觉,女孩已经出了什么事。

      他压下心底的异样感,把人分成五组,没有监控,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展开搜查,为了尽量避免打草惊蛇,车子停在村口,只留了一个人守着。

      杜嘉石去的是最南边的村子,许是他们脚步声过杂,刚进村没多大一会就听到了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根本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的民警们都有些傻眼——

      得,这下不仅打草惊蛇了,估计还得面对村民的质疑。

      可几个人在原地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有听到狗吠的村民拿着镐头扫帚把他们团团围住,甚至一个出来查看的人都没有。

      这不应该。

      按理说现在天都快亮了,正是村民们纷纷起床的时候,村子里不说人声鼎沸也至少应该有人早起烧水做饭,可现在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再结合一直没停过的狗吠声,在场的民警背后不由得窜起一片鸡皮疙瘩。

      就在大家都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前方的道路上现出一个黑影,伴随着不甚清晰的“哒,哒”声——是有什么东西在敲击地面。

      那是什么?

      黑影慢慢近了,看体态应该是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手里还拄着拐杖,想必声音就是拐杖发出的。

      后面有个刚入警不久的小警察抖着嗓子悄声说:“妈呀,我,我们不会撞鬼了吧。”说完立马被旁边的人捶了一记脑袋,于是委屈着不说话了。

      老人走到他们面前,停了下来,站在前头的杜嘉石绷直了身子,他看到老人的脸上布满了褶皱,昭示着他曾经经历过太多的风霜。

      可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老人眯着眼睛对着他们打量了一会儿,最后感叹道:“老头子上岁数咯,这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了,后生们,”他的嗓子也是饱经磨砺的庄稼人的嗓子,让人不由得升起对土地的亲近,“你们这黑压压一片在这是做什么啊。”

      杜嘉石咽了咽口水,提着嗓子大声说:“大爷,您知道这村子里的人去哪了吗。”

      “人,人呐。”老人晃了晃头,似乎根本没有听清他在问什么,“这人呐,苦啊。”

      “我是问您人都在哪。”杜嘉石扯着嗓子提高了声音。

      “都睡啦。”老人这回听清楚了,“都累坏啦。”

      还是刚刚那个说怕鬼的小警察,他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人,“哎,我听说有的地方说睡了就是说死了,这个村子不会没活人了吧……”

      刚才还耳聋眼花的老人忽然就直直往这边盯过来,声音不大不小但恰恰就是让他听得清清楚楚,“后生呦,话可不能乱说。”

      众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除了杜嘉石。

      他是离老人最近的,因此感觉也最为直观,老爷子身上没有冷气眼睛里也没什么诡谲的光,完完全全就是一普通的庄稼老汉,于是在大家惊讶的眼神下,他开始与老人对起话来。

      “哎,大爷啊,村子里的人睡了怎么还不醒啊。”

      “昨儿晚上睡得晚啊,村里的鸡都打鸣了他们才睡下呦,可怜见的。。”

      “那他们怎么那么晚才睡啊。”

      说起这个老人突然就来了劲,像是气得不轻,

      “嗐,还不是那杀千刀的贼,天天晚上来村里转悠,那狗是整夜整夜地叫唤,晚上守夜那几个人守了好几个晚上,贼影都没抓着,昨天晚上村里家家户户都没睡觉,就守自家院里,想着这下总能抓着了吧,”老人用拐杖使劲敲了几下地,“你猜怎么着,嘿,那小贼还挺精,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来!一个晚上一声狗叫都没有,老头子觉浅,这不刚才狗又叫唤,我还以为那小贼终于来了,拎着我这拐杖就出来了,没成想根本就不是。”

      说到这大家都明白过来了,大爷根本就不是鬼,大早上的村里没人原因也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刚才出声的小警察又大声喊:“大爷,您怎么就知道我们不是贼啊!”说完又收到一记重锤,疼得他抱着脑袋就嚎了出来。

      老人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边,但似乎又听到了他的问题,他笑呵呵的,“你们不是坏人。”

      “老头子虽然眼睛不好使了,但我看人啊,准着呢!错不了错不了。”

      “大爷看人真准!我们是警察,还真不是什么坏人!”

      杜嘉石任由他们闹着,脑子里却在思考村子里天天晚上狗叫的原因。

      真的是贼吗?会不会是嫌疑人踩点?

      腰间的对讲机响起来,去调查最北边的村子的那一队说被村民把他们当贼围住了,不一会剩下三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

      杜嘉石问:“是不是因为狗吠?”

      “对对对没错没错,说是最近闹贼,大晚上的狗一直叫还抓不着人,现在逮着我们不放,我们说是警察他们还不信,非说证是假的。”

      杜嘉石脑子里蹦出四个大字:混淆视听。

      简直像早就做好的套,就等着警察往里钻了,如果他来的这个村子昨天晚上没有彻夜未眠而是正常作息,那他这一队势必也会被绊住,绊住他们的时间嫌疑人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人贩子会用这个时间来转移人口,杀人犯会利用这个时间逃之夭夭。

      村子里可以藏人的地方太多了,几乎家家都有的地窖,废置不用的老房子,哪里都可以躲人,排查起来难度很大,更何况有五个村子。而且他们至今都不能确定嫌疑人是不是这五个村子里的人,如果是,还有可能出现包庇罪犯的情况。

      丁嘉石暂时先不去管另外几个村子里恨不得长两张嘴来解释的同事,问老人他们可不可以四处看看,他们正在追查一个嫌疑人,说不定顺便还能找到贼留下来的痕迹。

      说话间已经有村民被狗叫声吵醒往这边来了,见到这么大一群人显然吓了一跳,跟老人说:“村长,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多人呢。”

      “这都是刚来的警察同志,过来帮咱们抓贼的。”

      丁嘉石没想到老人还是村子的村长,因着这一层身份,后来的村民对他们的目的深信不疑,并且相当热情地给他们指了村里哪些地方容易藏人,等几个人几乎把整个村子都走了个遍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五十了。

      最后他们在村东头的一个草垛里发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音箱,里面只存了一段一群狗狂吠的录音,有趣的是在他们打开这段录音后村里其他的狗也陆陆续续开始叫起来。

      村长年纪大了,又几乎一晚上没睡,后来的那个村民就让他回去休息,自己带着这群警察在村子里走,此刻他的眼睛睁得溜圆,不敢置信地问道:“我们村的狗整宿整宿叫唤就是因为这东西?”

      答案很显而易见了。

      杜嘉石还没来得及深想,北边村子的那队就有了发现。

      “队长,我们要找的女孩是不是穿着二中的校服,短发,小臂上有个红色的胎记?”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低声说,

      “你们都过来吧,出事了。”

      杜嘉石一颗心瞬间凉透。

      *

      在北边村子的这一组是后来的三中队其他队员。

      刚进村子的时候还没什么问题,等走了一会儿就开始有狗在村民的院子里叫,还是联动的,最后狗叫声把人都惊醒了,他们就被一大群扛着锄头拎着扫帚的村民围在了中间。

      “请大家听我说,我们真的是警察,大家不要激动,我们的证件都是随身带着的,大家如果不相信可以过来看一下好不好。”

      “呸,你们这群该死的小偷,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警察半夜偷偷摸摸到人家地盘的,装备还整得挺齐全,穿着衣服拿着证的,到时候你们偷了东西是不是还要嫁祸给警察?啊?”

      这群警察还从来都没遇到过出示证件也不管用的情况,一个个都被村民们牵着鼻子走,绞尽脑汁想要证明他们是真的警察,可惜都没什么效果。

      直到一声尖叫传来。

      “啊——!死人啦——!”

      一个看着还没成年的男孩从村里边冲出来,看见这边一圈人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一下子软倒在地,有几个大人急忙去扶,“小宝,怎么回事啊,小宝,哪死人了?”

      “仓库……仓库!女的……好吓人……”

      基于对命案的敏感,一个警察迅速抓住旁边的村民,吓得那个村民一哆嗦,

      “仓库在哪?快带我们去,马上!”

      那个村民从来都没见过压迫感这么强的眼神,顿时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最后把他们送到田边指了仓库的方向之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给他们带了路。

      刑侦队的几个人效率很高,冲进仓库确定人已经死亡之后迅速堵住门口封锁现场,需要的工具还在车上,两个人去村口取,剩下的几人中的一个站在门口忍着不适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就有了发现,

      “小李,你看她胳膊上是不是有个胎记?”

      “旁边那衣服,好像是二中的校服。”

      *

      杜嘉石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此时离丁禾报案还不到六个小时,他们就发现了一具各方面特征都能和失踪女孩对得上的尸体。

      通知局里法医现场取证再把发现尸体的男孩带回去做笔录,回到局里之后杜嘉石才通知窦画让她把丁禾带来认领尸体。

      电话里窦画好像愣住了,过一会才听懂他在说什么,语气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人:“我知道了,马上去。”

      挂掉电话,杜嘉石一个人坐在县局后面的台阶上,手里夹着根没点的烟,盯着脚底下发起了呆,过了一会,伸手狠狠抹了把眼眶里掉出来的眼泪,最后干脆丢了烟用手捂住脸。

      “一大老爷们还在这哭哭啼啼的,真他妈丢人。”

      可我之前还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把人带回来,

      现在人带回来了,

      但却再也没办法睁开眼睛了。

      *

      第二天早上方周睁开眼看到自己卧室天花板的时候还很自然地揉了一把脸开始叠被子,叠着叠着发现被子并不是自己经常盖的那床。

      哦,他昨天好像带了个人回来,他们还同床共枕了。

      但是他怎么记得他最后是在沙发上睡着的来着。

      床的另一半也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方周对着手里的被子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又或许昨天晚上的一切也是一场梦呢?方周把被子叠好,砐拉着拖鞋推开卧室门,一眼就看到挺直了腰板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看着电脑的人,见他出来,给了他一个眼神,然后又低下了头。

      原来不是梦啊。

      方周尴尬地说了句早上好然后飞速躲进了卫生间,那他昨天晚上是怎么回到自己床上的?梦游吗?他又想起昨晚那个模模糊糊的梦来,直觉告诉他这两者可能有莫大的关联。

      脑子: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方周:不你没有!

      他真的好异想天开,竟然有那么一瞬以为是男人半夜过来把他拎回去的。

      刷着牙方周习惯性想抄起手机看下时间,手伸到洗漱台上才想起他的手机已经在昨天晚上光荣下岗。

      方周整个人都不好了。

      新手机+给男人买衣服=余额归零。

      现在是月中,他昨天刚入职,实习期的工资也结清了,下一次有工资最早也要半个月后,剩下的半个月我要怎么过。

      喝西北风吧。

      方周再次坐在了男人的旁边,好像昨天晚上的场景重现。

      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啊我好丧我怎么这么难我好命苦”的忧伤气息,话也不说,就盯着男人的手非常灵活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屏幕上充斥着他看不懂也不敢问的陌生代码。

      “你什么时候走啊。”

      男人的手停了下来,转向他,任凭没人继续的代码独自在屏幕上跑得飞快,最后蹦出个“运行错误”的弹窗来。

      “你在赶我。”

      虽然男人说得像个陈述句,但方周很敏锐地在其中发现了疑问句的成分,所以他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想走吗?

      “你不走的话,我很困扰的。”

      “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不知道你的身份,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看,这样的话,我怎么可能放心。”

      “而且我很穷,真的很穷,没有能力负担起两个人的生活。”

      方周干脆把话说开,说的时候还时刻注意着男人的脸色,打算等人一翻脸就立马跑路,然而这人的神色自始至终也没变一下,好像他说的是什么与他无关的街头杂谈。

      从昨天晚上他买完睡衣回来,这人脸上就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了。

      方周承认他说这些话有赌的成分,他其实觉得用这些话来刺激男人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男人看起来并不想说他的身份,或许很敏感,或许很机密,方周如果心大一点就让男人好好在他家待上一段时间,或许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期男人就会离开,他自己的生活也会恢复原样。

      可方周偏不,凭什么他就要接受一个陌生人在自己的领域平白入住一段时间呢。

      他就是想知道男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借此来稳固他那本就少得可怜的安全感。

      方周执拗地与男人对视,仿佛如果男人不说出他想知道的事情,下一刻就会被他扫地出门。

      可能是被他的执着打动了,男人的目光转回屏幕,伸手叉掉显示错误的弹窗。

      “现在是六点二十五分,离你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他把电脑合上,“我们谈谈。”

      第二次了。

      男人是第二次说出“我们谈谈”这句话。

      第一次是在昨天晚上,只不过最终以男人无缘无故的昏睡告终。

      方周有预感,这才是真正摊牌的时刻,也许是之前男人并没有准备好,也许是他认为自己并不值得托付。

      但是现在,他要坦白了。

      方周坐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膝盖尖尖上,摆足了一副幼儿园小朋友要听老师讲话的姿态。

      他听见男人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傅时,是个人类。”

      “来自三十万年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零五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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