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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琼芳缠苏 ...

  •   跪的有些久了,腿有些酸软,想伸好腿站起来,但使不上劲。我伸了伸手,碧落便几步上前搀扶着我,我才得以顺着她起了身。
      我顺了顺衣角,回过头便看见住持在一边看我。想起方才的失态,双手合十作了个礼,不由得笑笑:“住持见笑了。”
      他亦回了礼,点了点头:“施主哪里话,若是身子不适,可去后面休歇片刻。”
      “那倒不必了,”我伸了伸手,碧落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子,我把它递给了住持,“这些香火钱,您且收着,只是出门在外银两未曾多带,您若是有需,可去城中的八斋楼寻我。”
      住持看了我一眼,而后点头收下,连道了几声谢。我望了望窗外,天色已是有些晚了,想着路途有些远,便与他相别辞去了。
      庙宇不算大,却也算不得小,但却是破败不已,入眼一片荒凉。悬山寺里只有住持跟他的一位小徒弟,好在他们手脚麻利,收拾得还算整洁,但还是抹不了那萧条的感觉。从前听说过这处庙宇,城郊西走五里路便是了。犹记得那时候还是座名寺,只是后来得罪了某位官员,老住持去后,弟子们也就悉数散了,只剩下住持一人,后拾得了那个小徒弟。
      那个小和尚我是见过的,各自不高,也就八九岁的模样。经常穿着那件有破洞的禅衣来我的八斋楼前化斋。先时瞧着他可怜,常给他几个馒头包子。可这个小孩脑袋瓜子机灵得很,常把我给他的吃食留下几个,而后卖给那些乞讨的人换取银两,但他要这银两做什么我却不得而知。
      被我撞见过几次,我举起他肥嫩的手说他出家人不懂得怜悯众人。可他力气很大,微微一挣便抽出来手,他跟我兜着圈子:“我卖给的都是有钱的乞丐。”
      我皱眉:“乞丐也有钱?”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当然,你不知道,若是有富贵人家赏他们大把的银两,他们不就有钱了吗?”
      “人家若是有那么多的钱,为什么还要买你这吃食,早就坐馆子去了。”
      他咬了一口馒头,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又说道:“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没过过穷苦日子。”
      我确实没有过,生下来便是低贱的商人女,又低贱又有钱。
      他接着说:“若都如你这般挥霍,那他们便没有往后的日子过了,这银两自然是要存下,以备不时之需,而你八斋楼的吃食这般味美,他们自然愿买下。”
      这小孩确足聪颖,也说的一口好话让人心生喜悦。每每他来时,那些达官贵人总会让他说些笑话来听,哪怕是远远站在门外,也要邀我去将他唤来。我瞧着他也异常亲切,他也不赖,常送些小玩意与我,只是这些日子未曾瞧见,说起来倒也有些想念。我好几次想问住持他的去向,但转念一想,也可能是有事外出去了。
      马儿还在路上跑着,铁蹄踏在石子上发出一声声脆响。车轮碾过泥土余下一条长长的印记。一股子寒意透过帘子穿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碧落取过旁边的白色大氅系在我颈上,我低眼瞥见她冻得红紫的手,便拉着她并排坐着取下大氅平铺在腿上。
      她忙忙后缩,摆着手:“姑娘,这可使不得,您是主,我是仆,这不合规矩。”
      我笑了笑,去拉她的手,又重新铺好:“你要记着,无论你是谁,活着最重要。”
      碧落笑着,却又像哭一样,满眼的泪花儿在眼里打转。我受不了她这般,只得转过眼去瞧别处。我掀开丝绸做就的帘子,寒风便点点打在脸上。外面落了雪,如鹅羽一般旋转而下,密密麻麻,用手接着,也有些冰凉,树冠子上全是雪堆,有的枝叶往下压去,便洒落一地的雪。放眼望去,已是茫茫一片。
      车子已到了城门外,青砖砌就的城墙在雪的映衬下已看得不甚真切了。但仔细瞧去,仍能分辨出轮廓。就连护城河处载就的几棵杨柳枝子上都覆满了白雪,柳枝儿垂下了腰身。
      今日的临安城格外的热闹,入了城便可见满街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街上有卖杂物的,也有一群人围着看杂耍的,更多的是面具摊子。其间一家的生意格外的好,挤了好多人,个个面上的物什都不同。就来拿各户的阁楼门庭上都挂满了红纸灯笼。
      看着倒是喜庆,只是我许久不管商家事,不知这是什么佳日,便问碧落:“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的这般热闹?”
      碧落笑着,面上尽是喜:“姑娘,今儿个事高祖攻国获胜的日子,您忘了?”
      “新朝节呀,”我放下帘子,把大氅穿在身上,身子顿时暖和了不少,“你瞧我这记性,看来日后这商家事还是得多知晓为好,不然这好好的赚取银两的日子我却置之脑后。”
      碧落知道我这是在打趣,也只是抿嘴笑笑,见我模样便知我心意,忙叫停了马车。我轻拍了拍她放在腿上的一双手便向车下走去,见那杂耍耍的有趣,便穿过人群向前挤去。碧落在一旁交代车夫,不一会功夫便也跟了上来。
      那杂耍的汉子倒是有些真功夫,但见他光着上身拿着砖头向着人群走了一遭,而后猛然向着额头处砸去,几块砖块儿化为两截,额上无半点伤痕,只余下一层薄薄的碎末儿。
      功夫确是真功夫,倒是苦了汉子正对着的那个女娃。女娃年纪尚小,估摸着七八岁的模样,穿着的衣衫都是上好的料子。我瞧了一眼她身旁的家人,腰间挂着一块木做就的配饰,原是官家子弟。女娃先时许是未曾见过如此景象,瞧那汉子砸头,吓得张大了嘴便哭了,回身抱着家人的腿,脸埋下衣衫,肩膀止不住地颤动。
      本不放心上,但瞧是官家人,汉子忙蹲下身子哄着孩子,直到抓起地上的粉末吹了一吹,扬至空中,那女娃才缓缓转过头渐而笑开来。刹时,周遭的人一同哄笑了起来。
      我也觉得有趣,对着碧落说:“这女娃生得倒是乖巧。”
      “小公子也将要落世,日后必比这女娃还要乖巧上几分。”
      闻言,我愣了片刻,看了她一眼,碧落也自觉说错了话语,便低下头噤了声。
      我问她:“你可知何日落世?”
      许是被我的话语所惊到,又或是觉着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心下惶恐,碧落略显不安,好久才低头说道:“这个却是不曾知晓,到了那日,府中定会有人前来告知。”
      待得落世那日才告知于我,恐是怕我从中做些手脚。先时不过是在那个女人的胭脂里面加了点东西,使得她面部红肿了些罢了,未曾想防我之心竟如此大。
      几番话语间,那汉子已演完好几处,正撑着一个小盘子围着众人走上一圈收取银两。我接过碧落递过的钱袋子,从中取过一块金叶子放入。黄白之间,分外显眼,周遭的人都抬眼把我瞧着。那汉子见是金子,笑开了嘴,忙说道:“哎哟,这位姑娘可真是大手笔,这可真是谢谢姑娘您呢!”
      我这八斋楼里,来来往往,各色的人都有,少不了的便是达官贵人。这见得多了,自然也便知晓得多了。如今见着汉子这副模样,自是知道是一番怎样的话语,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向着他处走去。
      想这新朝节,我确是好些年头没来看过了。犹记得上一回还是同着娘亲一同来到,时日一晃这些年,这繁华热闹的模样也丝毫不减当年。瞧着一旁跑过的娃娃手中的糖人倒有些怀念,还记得那日我缠着娘亲要了好久才要着一小块。
      这街道上的人倒是不少,大多数时候都用不着自个走,都是人挤人,挤着挤着便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了。不过好在碧落始终跟在我的身后,我俩倒也不至于在人群中走散。
      我在人流中浮动,而后好久才寻得一个口从人缝中挤出。忙去瞧碧落时,才看到她正艰难地向着我这方踱来。见她模样,心下不忍,便朝她伸出一只手来。许是用劲太大,亦或是人群太过拥挤,诸此种种,碧落便在脱离人群的一刹撞向了我身后一个字画摊子。油墨一刹那撒得各处都是,染了我的衣衫,又迅速在那上好的宣纸上晕染开来。
      “哎呀,你们可得赔我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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