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网络爱情故事》薄裘

2、第 2 章

　　以后的几天段跃没再去四月，连带着对网络心也淡了不少。他把一头扎进实验室，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干了个遍，让一干素来称他“世外散仙”的师兄弟纷纷跌破眼镜。实在没啥事做他就四处给同学朋友打电话，还到一个已婚的同学家连蹭了几天排骨。有天晚上在桌上高了，嘟嘟囔馕的把四月的事讲了出来，遭到新婚不久的夫妻俩一顿哂笑。男的给他倒酒，“我说段跃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网上的事也能把你搞成这样，服了，我服了。”女的白了老公一眼，“得了啊你，少说两句。本来就难受呢，再说段跃不是年纪还小嘛。”
　　这话倒没说错，提前上学加上连跳两级，段跃确实比一干同学小了好几岁，眼看着博士毕业了还不到二十五，昔日同窗都拿他当小弟弟看，连哄带宠外加糊弄，可能也是因为这样，他一直无法找到真实的被重视被敬仰的感觉，只有在网上例外。
　　我一直笑话那些在网游中迷失自己的人，觉得他们不过在寻找一种虚幻的成就感，其实我自己又比他们好哪里去？酒后的段跃躺在同学家的大床上，一点点剖析着自己，迷迷登登的睡过去了。
　　这样过了一星期，直到他接下导师一个项目，必须要上网查文献。

　　一个星期，在真实世界里并不算长，可在网络上就是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了，它可以使两个网友由陌生发展到交换彼此电话号码，也能使一个没有更新的写手推着小车收板砖，对段跃来说，随着时间的逝去，四月事件带给他的冲击已经有些麻木模糊了，而试图了解后续发展的好奇心一点点占据了上风。于是在web of science 上连续搜索了三个多小时关键词后，段跃手端着一杯速溶咖啡，握着鼠标的另一只手终于从历史记录中找到了四月茶馆。他想我反正也被杀档了，现在不过是个普通游客而已，看看总没关系吧。
　　茶馆页面完全打开的一瞬，段跃小小吃了一惊。版面萧条得可以，一星期前的帖子还飘浮在首页，新贴根本没几张，而最上面一张的回贴ID显示的竟然是开膛手jake，回复时间是半个小时前。
　　怎么？jake没有被封？段跃很惊讶，急忙点开帖子，发现这只是一张水贴。里面jake用相当轻松的语气跟人闲侃，“晚上去腐败啊，大学城，我请。”怎么回事？他看得一头雾水，这才注意到茶馆版主已不是night，取而代之的是黑夜刺客。
　　黑夜刺客他也是熟的，南京一所大学的自动化博士，很放得开也很痛快一个人。段跃素来很欣赏他。前阵子刺客去北京做测试，鲜有机会上网，对纤儿搅出的这场大风波应该是一无所知。看样子眼下是回来了，可他怎么会成为版主？night哪里去了？
　　鲜红的置顶贴就在头上飘着，标题是“关于茶馆吵架事件的处理”。段跃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足勇气点了进去，开头就是“十月十八日晚茶馆突发吵架事件”

　　关于茶馆吵架事件的处理
　　十月十八日晚茶馆突发吵架事件，大致情况通报如下：在ID为“酒粥粉”的站友开的影视贴里，纤儿回贴态度不端，引起开膛手jake不满，发言语气激烈，遂引起一干网友的斥责，双方吵架升级。在此过程中茶馆版主night处理不当，擅自封杀jake和酒粥粉的ID，最终导致冲突规模扩大，波及整个论坛。
　　事发期间三名管理员均不在线上，未能及时处置此事，现经商讨发布处罚公告如下：
　　删除纤儿ID，同时ban其IP；
　　扣掉开膛手jake五十积分，严重警告一次；
　　版主night处事不妥，扣等级一阶，责令做出深刻检讨，版主一职由黑夜刺客暂代。
　　其余参加吵架的站友各扣掉十积分，各人ID如下：JingJing，阿康，fenglala，独行者，普通士兵，kunTA，sen寒，dodoyoyo，明党，何处何成愁，追风灵魂，ciyazale,11223344,夏日微凉。
　　主贴发起人酒粥粉反应也有所过激，念在事出有因，此次不予追究。
　　处罚已定，任何人不得申诉纠缠，再有牵扯不清者，杀档无赦。
　　L

　　对着屏幕段跃发了半天愣，他怎么也没想到此次事件的结案沉陈词居然会完全偏向自己一方。对于L，他以前只晓得对方是影视区的总版，可现在看发贴的立场显然是整个四月的总管理员。积于以往的管理经验，段跃明白这件并不会这样轻易被压下来，果然在这张公务贴下，他看到不少参与纷争的ID纷纷回贴，可这些回贴内容如今已经看不到了，在发言栏里只剩下一排冷冰冰的黑字――“此人ID已被删除。”显然L说到做到，对所有申辩的ID一律封杀删除。
　　如此的铁腕处理段跃自问是做不到的，显然L是横了心。他当然没那么自作多情认为L为保全自己才不惜清理掉包括几名高级站友在内的不少ID，唯一的解释是L不想让也四月染上其他公共论坛那样的暧昧气氛，就象jake所说的，“四月就是四月。”
　　可这维护理想的代价是不是大点？本来人就不多，这下更少了，难怪茶馆如此凋敝。
　　这个L……还真是BH。
　　这便是L最初给L留下的印象。

　　为到底登不登论坛段跃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每个登陆者的ID都会出现在版面上，登陆吧，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匿名吧，又实在好奇想知道自己会收到些什么样的短消息，再说茶馆弄成这样萧条他多少有些内疚，事情毕竟是因他而起，就此拍拍屁股不管不顾的离开好像有点不地道。
　　算了，网络上谁知道你是条狗，登陆吧，无非接到些斥责或安慰或挽留的短信，又能怎样？
　　带着这样的心情段跃终于在登陆栏里输入了自己的ID和密码。

　　刚刚登陆成功，耳机里就传来一阵又一阵提示音――“您有新的短消息”“您有新的短消息”“您有新的短消息”――悦耳的女声重复个不停，听得段跃坐立不安，好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似的，一时恨不能马上就下线。他稳住心神，点击进入短消息栏，发现一周没来自己的收件箱已经爆了，许多熟悉的或者仅有一贴之缘的ID都发来信息，纤儿的大名也在其中，还连发了五条短信。段跃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干脆把一些来自平时不太熟的站友，而光看题目就很添堵的消息删除了。不过出于好奇心理，他还是打开了纤儿过来的短信。果不其然，破口大骂&撒泼&哭闹&控诉种种网络无赖行径开始轮番上演，最后居然扯出“你让我想起了，台湾大选时连战扯着嗓子大喊, 选举无效选举无效”。――这话看得段跃很晕，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台湾选举扯上了关系，由此推断出－虽然早就知道了－对方和自己绝不是生存在同一个星球上。
　　一通快刀斩乱麻的删除之后，信箱明显清爽了不少，就剩下jake，黑衣刺客还有平时几个交好朋友的信息，当中还有一封比较特殊的站务公告，题目引用的正是那天自己发在茶馆的影视评论，“关于serenity带来的种种思考” 。发信的管理员ID看得段跃一阵心慌，正是L。
　　一瞬间，他感到握在鼠标上的手紧了紧。
　　对于这个L，段跃的感觉相当复杂，一方面他的确感激对方在这次风波中对自己的支持，也着实佩服他（她）处理突发事件的当机立断；然而另一方面，L的强硬手段也让他有些打怵。L近乎独裁的处理方式和他自己素来的温和谦让大相径庭。无论是在现实生活还是网络之海，对于这样的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心态正是段跃最真实的写照。
　　可是不知为什么，在众多短信中，段跃还是第一个点开了这张版务帖。
　　L的短信一如他的封杀公告，简洁明了，半点废话也没有。

　　来自: L
　　发送到: 酒粥粉
　　时间: 2006-10-4 08:29
　　内容:通知
　　您‘关于serenity带来的种种思考’一贴已转入影视区的银海漫步，并由版主推荐加入本月精华，如有疑问，请回复此短信。

　　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段跃终于确定这只是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通告贴，对于自己在茶馆惹出的诺大风波全无只言片语。他在嗓子眼上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一时有点庆幸，可又隐隐有点失落，至于失落的原因，却是分辨不出的。
　　Jake的短信有三条，两条来自事故当晚，一条来自两天前，口气一如既往，冲劲十足。

　　来自: 开膛手jake
　　发送到: 酒粥粉
　　时间: 2006-10-3 20:04
　　内容:>_<，你这是干嘛啊！
　　“快点上MSN”
　　来自: 开膛手jake
　　发送到: 酒粥粉
　　时间: 2006-10-3 21:13
　　内容:还没上MSN? 那在这里说。
　　“你发那样的回贴干什么，本来跟你没半点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night要封随便她，说实话看论坛成现在这样我也不想混了，没意思。你不用维护我，短信聊不清楚，上MSN.”

　　来自: 开膛手jake
　　发送到: 酒粥粉
　　时间: 2006-10-6 12:01
　　内容:你怎么不上线？
　　我在MSN上找了你好几天，怎么也不回话，没上网？L的公告你看到没？快点回来吧，呵呵，这几天和刺客聊得挺开心的，他回来了，挺多事的，咱们线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