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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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衍其实没有料到，真的会看见人。
于是当那个陌生又朦胧的影像毫无预兆浮现后，他一时毫无动作。身体仿佛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又像是潜意识里相信，只要自己保持静止，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身影就会就此定格。
他不动，对方的确也不动。
片刻后，谢衍终于慢慢坐直身体。
他默默打量着眼前。
其实以来人的轻巧和速度，立刻从任何方向逃走也不在话下。但不知为何，对方这回完全不跑了。
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谢衍终于看清了对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缺乏血色的皮肤，瘦削的肩颈上半身——腿以下都被床身挡住了，整个人乍看起来简直是飘着。
也很不真实。不像活人，而是黑暗中一捧半透明的雪。一个幽灵。
双方安静地对峙了半晌。
“幽灵”先慢慢挺直了背，往床铺微微弓起了背，没什么声调起伏说：“谢衍。”
谢衍悚然一惊。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幽灵”侧过了头，黑眼睛直勾勾地上下端详他，脸上未着表情。
这神态倒是很眼熟。谢衍冷冷地看回去，不一会儿想起熟悉在何处了——谢苑看梁恕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幽灵”说：“我叫谢照。”
这鬼地方姓“谢”的含量未免太高了。
谢衍深吸了口气，坐得更直些，拿出主人的派头：“你不该在这里。”
“我先住在这里。这是我的地方。”
“不可能。”谢衍冷声道，“这房子里只有我，没有住过别人。”
“你真以为你以前就在这儿？”
谢照的声音听起来和他的外貌颇为匹配，轻飘飘的，显得气息不足。
起初他咬字极慢，似乎说一个字就要顿下来想想，但又似乎在这过程中逐渐掌握了讲话的技巧，等到了最后几个字时，语速已经和正常人无疑了。
每说一句话，他就更接近谢衍一些。被床铺挡住了路，就将膝盖压在床上（看来他是有腿的），晃晃悠悠地停在那里。
昏暗的光线下，那张薄薄的心形脸白得像纸。
要不是看得实在清楚，简直要疑心这是不是个鬼了。
尽管话又说回来：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谢衍没有被吓倒，见谢照没有攻击或继续接近的意图，又抓住了另一个关键词：“我以前？你认识我？”
谢照浇了盆冷水：“不认识你。”
“那你在说什么胡话？”
“我就是知道你以前不在这儿。”
又绕回来了。
“算了。”谢衍不指望能问出更多，“你说这是你自己的地方，凭什么依据？凭你整天到处躲着不敢让人看见？”
“我没有躲！”
“是吗。”谢衍瞥了一眼门口，示意衣帽间的方向，“我管这叫’躲’。”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摸到了助行器，原地拄着。
但接下来该做什么呢？以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一定能够强行驱逐对方。打电话给梁恕？谢衍将这念头压了下去，他不认为这是个很好的主意。
此外，不知道为何，他并不信任梁恕。
沉思之间，谢照忽然又幽幽地开口，岔开了话题：“今天白天，你出门了。”
谢衍观察着他：“跟你有关系吗？”
“我想知道你走了多远。”
“什么？”
“你今天走了多远？”
奇怪的问题。
谢衍很警惕他，并不回答，反问：“你那么想知道，怎么没跟着我？说不准有车能把你一块儿再搭回来呢。”
“我不稀罕。”谢照看向一边，过了一会儿说：“我不出去。”
“什么叫你不出去？你为什么不出去？”
谢照坚持着重复：“你走了多远？”
“……你是复读机吗？”
谢照在床边坐下来，歪头看着他，突然笑了。这是谢衍从他脸上见到的第一个明显表情，有些恶劣的微笑，给人以强烈的不确定之感，同时又像有些紧张。
“我可以在这儿复读一晚上。”他说。
“我也可以用拐杖敲你一下。”
谢照看了看助行器所在的位置，脸上的笑意消失了。“真可怕。”他小声说，“我得换一个地方了……”
像潮汐退却，他摇曳的半透明身影终于后退了。
谢衍深慢地呼吸，目视谢照跳落在地，左右摇摇，却不是向着房门外，而是走到窗边，轻巧地爬了上去。
他的气质本就不怎么像人，这么坐下来时，谢衍只觉那双腿悬晃的姿势说不上来的奇怪，好像——好像解剖人偶没有生机的肢体。
“你也不喜欢我在这儿。”谢照从高处打量他，“但你能拿我怎么办呢？”
“纱窗没你想象得那么结实。”谢衍已经将助行器拖到了床上，掂量着握住了，“你再这样坐着，当心一不留神摔断脖子。”
这实际是真心话，但谢照又吃吃地笑起来了，重复道：“真可怕！”
谢衍的被子落在了地上。
他翻身下了地，在助行器的配合下，三两步冲到了窗边。窗台不算低，简直想不出谢照怎么一眨眼就上去的；但也不算高，谢衍在下面可以轻易抓住垂下的腿。
“你要自己下来，还是我把你拽下来？”他张开手指，最后问了一遍。
“你来。”从上方传来挑衅的回应，“我不跑了，你试试。把我拽下来。”
话音未落，谢衍已经冷着脸伸出手去，一把扣向他的右脚踝。
但手心感到的不是人体的温度，而是墙。在如此近的距离里，谢衍的手砸在了墙上，谢照的脚踝毫无动静地垂在窗边。
谢衍猛地收回手，眼睛一错不错地定在谢照腿上。
他的手指毫无阻力地收紧，穿过谢照的皮肤，重新握成了一个拳。
谢衍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去。
谢照一动不动坐在原地，脸上还是笑笑的。
几缕风从他背后渗进来，幽幽地发着冷意。
“你……”谢衍感到自己的大脑简直要死机，“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照将一根手指放在了嘴唇上。
“我说了这是我的地方。”他又露出了那个有点恶劣的笑容，“你怎么不信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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