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情长》月下闲谈

59、伤心欲绝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变成了墨蓝色。窗帘上墨色的竹影随着微风轻轻地晃动。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一盏如豆的台灯在默默地亮着。海晴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前是自己熟悉的卧室。
　　今天早上自从海晴回到家里，她便把一脸焦急的父亲关在门外，然后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上睡得不省人事。想不到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隐隐的，门外传来父母低声地争吵。
　　“你自己不敢进去，为什么也不让我进去？”母亲的声音明显很生气。
　　“你刚出差回来，你不知道情况。你没看见早上小晴回来时候的样子。”难得的父亲会反驳母亲。
　　“所以我才要进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你小一点声！她这个样子恐怕受不得一点刺激。你这个火爆的脾气指不定会说出什么来。万一她一时想不开干出傻事来怎么办？我们还是给她一些时间先冷静一下。你忘了前楼林家晓梅的事情了？”
　　林晓梅海晴是听说过的。听说她以前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学业也好，谁知道在学校交的男朋友一毕业就移情别恋了。失恋的小梅心里想不开竟然得了精神病。她经常在小区里晃来晃去疯言疯语。她家里实在受不了周围邻居的指指点点，前一阵子忙不迭地把她送去了精神病院。这个连至亲之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女孩子，余生恐怕都要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了。原来父母是怕自己会落得个林晓梅的下场。
　　不愿意再听父母的声音，海晴起身打开了书桌上的录音机，悲凉的慢板曲调如水般缓缓地流淌而出。
　　“我一生与诗书做了闺中伴，
　　与笔墨结成骨肉亲。
　　曾记得菊花赋诗夺魁首，
　　海棠起社斗清新；
　　怡红院中行新令，
　　潇湘馆内论旧文。
　　一生心血结成字，
　　如今是记忆未死。。。”
　　坐回床榻上的海晴抱着双膝缩成小小的一团。由于无心梳理，海晴的波浪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无精打采好似凌乱蛛网一般地披散在她身上。
　　“这诗稿~~~不想玉堂金马登高第,
　　只望他高山流水遇知音。
　　如今是知音已绝，
　　诗稿怎存？！“
　　录音机里的林黛玉拖着孱弱的病体恨声问出深埋在心中的疑问，可惜无人可以回答。海晴慢慢抽出了一直放在枕头下面的《简。爱》。这本陪了自己整整四年的书，由于每天翻看，纸边都有些卷曲了。
　　慢慢地，海晴把书页一条一条的撕下来，丢在地上。
　　哀怨的慢板换成了急促的流水板。一声紧似一声的二胡声音迫人心弦。
　　“把断肠文章付火焚！
　　这诗帕原是他随身带，
　　曾为我揩过多少旧泪痕，
　　谁知道诗帕未变人心变，
　　可叹我真心人换了个假心人。
　　海晴突然轻笑了起来，自己的身边居然没有任何海洋先生有关的东西。看来从一开始海洋先生就没打算给自己留任何念想。如果说，林黛玉至少曾经得到过贾宝玉的真心，那么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自作多情罢了。
　　“早知人情比纸薄，
　　我懊悔留存诗帕到如今。
　　万般恩情从此绝，
　　只落得一弯冷月照诗魂！”
　　薄薄的书根本禁不得几下撕扯，很快便化作了一地的纸屑。看着这一地的凌乱，泪水终于从海晴的眼中夺眶而出。一开始是一滴，两滴，这些泪水模糊了海晴的视线。她试图用手擦去，可是不断地又有更多的泪水流出来。这些泪水顺着海晴的脸颊滑落下来，滚落在她的衣服上。
　　一向冷心冷情的海晴从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有这么多的眼泪。身体里的水分好像全部都要都从眼中涌出来，擦也擦不尽，流也流不完。这许多的泪水，不仅打湿了她的衣服，身上裹的被子，还打湿了她垂在胸前的头发。手臂上，脸上到处都是湿湿的。
　　她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放着《黛玉焚稿》录音哭了一整夜。当窗外的天空从墨色逐渐被橙红色的朝霞替代的时候，海晴终于哭累了。她带着一身的泪痕又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