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拔刺法则》青天收雨

80、卑鄙

　　“白薇小姐。”警察做着笔录，“您上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五年前。”

　　“这五年里你就再也没见过他吗？”

　　“没有。”

　　“除了他，你还有其他亲属吗？尤其是最近爆出来的那桩新闻之后，你的其他亲属都知道吗？”

　　“知道，我的母亲。”

　　“她现在在哪？”

　　“在医院。正在做心脏病手术。”

　　警察放下笔，“谢谢配合。案件一有最新进展，我们会通知你的。”

　　直到警察起身离开，年轻女子依然静静站在原地，日光洒在她漆黑的发顶，浓密长发像某种深海植物彼此缠绕在一起。她终于动了动唇，“警官先生，他真的死了？”

　　“是的，就在昨晚。”警察皱眉，“他在本地也算个有名的流氓了，坐过几次牢，还把老婆打跑了，现在他一个人住，你是他仅存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了。因为五年前留的案底，我们才追查到你这里的。”

　　昨夜他还跟几个赌友一起打牌，打到一半忽然被人叫了出去。赌友等了半天出去找人，这才看到他已经死了。”

　　警察终于走了，整个公司热闹起来。

　　“不就是死了个流氓么，还真够兴师动众。咱们可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谁有那个胆子杀人啊？”

　　“是啊。而且案发地离咱们这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要我说，准是酒后滋事打架死的。那种人死了都不可惜。”

　　“就是。”

　　白薇拎着手袋从做笔录的办公室走出来，听到同事的热闹议论。

　　“白薇姐。”眉清目秀的男生站在公司门口，冲她招了招手，捧着两杯奶茶。

　　“听说宋阿姨又病了？手术很顺利吧？”啪的一声，吸管插进塑封，邱池把热的那杯塞进她手里，“公司这边也很顺利，你就别担心了，有裴经理把持着。下回再见面，我是不是就要尊称你一声白经理了？”

　　“你倒是嘴甜。”捧着热奶茶，白薇的手渐渐温暖起来，“要是对你的陆学姐也能这么油嘴滑舌，她就不会找我诉苦说整天看不见你人影了。”

　　邱池也笑。

　　“昨晚那件事我听说了。我听到内部消息，说警方已经将整起案件定义为酒后滋事了。白薇姐，你不用担心。估计警察也只是例行公事罢了。”

　　“我担心什么？”她却反问。

　　“没什么。”邱池一愣，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白薇把空奶茶杯扔进垃圾桶，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叫陆小琪一起出来吃个饭。话说，你们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这不得请我吃个饭？”

　　“请。”邱池一愣，笑道：“必须请。”

　　吃吃喝喝，眨眼间一下午就过去了。陆小琪挽着邱池的手臂蹦蹦跳跳逛街，白薇跟在后面溜达。

　　她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独自一人的时光了。

　　一伙人终于打打闹闹地吃完烤串，陆小琪抢着去买单，白薇打趣她说美女教授发工资了，陆小琪闻言更是骄傲地拍拍胸脯，相当豪迈。白薇也笑成一团，扶着桌子站起来，摆摆手说自己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看电影了。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暮夏的夜风有些冷。

　　酒精的麻痹感翻涌上来，听觉视觉在内的一切感官变得迟钝，她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

　　热热的鼻息喷到她的后颈上。

　　“别动。”

　　那人听起来很焦躁，一把扳过她的脸来，就着昏黄的路灯眯眼看她，“丫头，知道我是谁吗？”

　　“五年前你应该见过我一面的。怎么？你白大伯刚死，这就把我忘了？”男人唾了一口，捏住她的下巴，“果然很漂亮。”

　　“别装了。昨天我可是跟白昌打了一整晚的牌，他干了什么我最清楚。那家伙最是贪生怕死，怎么会跟人打起来？即使喝醉酒了，也不可能会被人活活打死。说，小妞，是不是你和他的事被爆出来，你的名誉全被毁了，为了报复他，你就找人把他杀了？”

　　头发被狠狠拽着，她被迫抬起脸来，“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粗暴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腰下滑，“快说！白昌是不是你杀的？我告诉你，我可有证据！等我向警察告发，你就等着坐牢吧！”

　　“你……啊！”男人还要说什么，忽然手指被狠狠咬住，登时一声惨叫。

　　“你他妈够种！”被彻底激怒，他从口袋抽出一把刀来，猛地抓起她的头发。就在下一刻，却猛地僵住。

　　昏黄路灯下，女子一张雪白的脸没什么表情，唇上全是血。

　　死寂。

　　男人彻底恼羞成怒，不敢置信自己竟被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吓到了。

　　“快给我钱！”他猛地掐住她的喉咙，“听着，只要你把白昌欠的赌债都还了，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要不然，你就等着坐牢吧！”

　　“是吗？”她终于开口。

　　“当然！”男人冷笑，“连本带利一共五十万。听说你很有钱嘛，区区五十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

　　“其实你根本没有所谓的把柄吧？这些年他应该欠了不少赌债。如果真有把柄，那晚在棋牌室的所有人应该都看见了，又怎能允许你独自瓜分这笔钱。”她眯眼看他，“换而言之，就算白昌欠的钱再多，也不该由我来还。你想去报警就尽管去报好了。警察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抓我，被抓的人恐怕只有涉嫌绑架的你。”

　　“你——！ ”

　　男人霍然睁大眼睛。

　　她猛地咬住他的手背，浓浓的血腥味道在嘴里炸开。趁他惨叫的功夫，她一把夺过刀，横在他的颈前。

　　“你在诈我。”她一字一顿道：“包括你今天来找我，也是受人指使的吧？谁指使的你？”

　　男人尖声惨叫：“你…就是你！你杀了白昌！现在又想杀我！”

　　惨叫声在巷子里回荡。

　　忽然，她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手里的刀也一并被夺下。不知什么时候走出酒店的邱池，外套穿到一半，就冲了过来，把男人一脚踹翻在地，吼道：“还不快滚！”

　　那人早已吓破了胆，连滚带爬逃跑了。

　　“没事了，都没事了。”邱池紧紧揽着她的肩，把刀扔到地上，低声唤她的名字，“白薇姐？”

　　她像是如梦初醒，“你怎么在这？”

　　“刚刚你走的太急，我看你又喝了酒，有点担心，就跟出来了。刚刚那个疯子没伤到你吧？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邱池低声道：“白薇姐，你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去。”

　　她被扶着走向轿车，他弯腰替她拉开车门，一手护在她头顶，她却停在原地，忽然开口，“刚刚那人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多少？”

　　邱池愣了一下，“白薇姐？”

　　“五年前的事刚刚被曝光，白昌就死了，真有这么巧吗？警察也不是傻瓜，必定仔细调查了，尤其查过我了。我周边的关系网是重点怀疑对象。查来查去，却没查出什么来。”她轻声道：“那晚的事做的极干净，没留下任何把柄。太滴水不漏的作风。”

　　邱池双眼赫然睁大，“白薇姐，莫非你怀疑白昌的死不是意外？”

　　“五年前我就和他断绝关系了。他不可能知道我住在哪。他的混混朋友又怎么可能找到这来？即使找到公司，即使找到医院，也不可能找到这。”她的声音愈发低了，忽然抬头看他，“邱池，知道我今天所有行程的人只有你。”

　　路灯下，邱池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像在看某个怪物。

　　她后退一步，想要挣开他的手，却被更紧地拽住！

　　“白薇姐，请你看看我的脸。你真的丝毫都记不起我了吗？”

　　她彻底怔住。

　　一种极深的恐惧在心底炸裂，她想要扭头逃跑，却被对方用更狠的力气压制住。

　　“邱池，你疯了！”

　　邱池闻言却低笑。

　　“白薇姐，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肖楚害死了你的亲生父亲，你要为他报仇吗？是，没错，白正铭的确是被逼死的。可你知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从一个司机爬上来的？从一个谁都能使唤的司机，到肖家大少爷的贴身秘书？让我来告诉你吧，白薇姐，因为他用了卑劣的手段陷害了自己的同事。是他，私通敌对公司，出卖公司利益；是他，伪造证据指控肖少爷的前任秘书做假账；也是他，买通了精算师，在法庭上当场翻供，害得公司险些破产！我父亲因为他坐了七年牢，名誉尽毁，这件事，恐怕你父亲从没告诉过你吧？他就是个卑鄙的小人！”

　　邱池紧紧捏住她的肩膀，无声地笑，“白薇姐，恐怕你根本不记得，肖少爷的前任秘书姓邱吧？”

　　“好了好了不用送了——”

　　陆小琪终于醉醺醺走出来，以一个夸张的手势拒绝了服务生的搀扶，拎着几只啤酒瓶摇摇晃晃走下台阶。

　　暮夏的夜风忽起，将两个彼此紧紧缠绕在一起的人影映在墙上。

　　“你们在做什么？”

　　“小琪！”白薇猛地推开邱池，紧紧握住陆小琪的手，“你不该相信他的。他之所以接近你，都是因为我，小琪，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他，你明白吗——”

　　啪的一声。

　　一记响亮的掌掴。

　　“我受够了。”

　　“知道吗，白薇，我今天一直在想一件事。或许，林念雪说的是对的。”陆小琪睁大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她，“你就是这样的女人，依靠背叛而活着的女人，只要能爬上去，什么都能抛弃。从前你就能为了肖楚背叛程谨言，如今又要来抢我的邱池吗？我从未跟你抢过任何东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侧脸浮现鲜红掌掴印，白薇呆呆站在原地。

　　“发生什么了？”

　　忽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黑色轿车停在巷尾，从车上走下一个年轻人。

　　“白薇，我找了你好久。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他解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视线在她侧脸的红指印停留良久，蹙眉看向邱池，声音发冷，“当初你求我帮你的时候，我记得我说过吧？你做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