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拔刺法则》青天收雨

74、脸面

　　几乎疯了似的，白薇拨开重重人群跑了出去。

　　腹部撞上尖利的桌角，她的脸色霎时苍白。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曳地的长裙扫落一桌甜点，蛋糕滚落到她雪白的长裙上，留下五颜六色的曲线。

　　她却顾不得擦拭，踉踉跄跄挤进人群。晚宴气氛愈盛，众宾客开始跳舞。金色的舞池里，蓝色的灯光洒落。她站在汹涌人潮里，茫然又惊慌。

　　灯光再度变幻。

　　这次她终于眯眼看见了某个人影，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猛地拽住了那人的手腕。

　　青年转过身来，是熟悉的脸。

　　“…太好了，你没事。我就知道，你没事。”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几乎虚脱，看不出是在哭还是在笑，“我就知道你没事——”

　　“程先生？”

　　忽然响起一个甜腻嗓音。

　　灯光忽然明亮，白薇就是在那一刻发现那道口红印的，印在他染有淡淡烟草味道的衬衣领口，新鲜的好似刚刚枯萎的玫瑰花。

　　金萱珠走过来，亲密挽着他手臂，抱怨道：“程先生，您刚刚去哪了？我找了您好久。”

　　“没什么，只是恰巧遇见了一位朋友罢了。”程谨言点了点头，挑眉看向白薇，“白小姐？好久不见。”

　　“怎么了白小姐，你刚刚不是还很高兴吗？”他温声道：“怎么？是又被肖楚甩了吗？我当初亲口承诺说，说会帮你嫁入肖家，你却拒绝了我。这该怨谁呢？”

　　“……”

　　她微微睁大眼睛望着他，忽然后退一步。

　　再后退。

　　好像面前是个完全陌生的人。

　　又或许，时光当真有如此大的力量，能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 * *

　　黑衬衣青年依旧微笑着，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指间夹着一根烟。

　　舞池灯光照在他柔软漆黑的发顶。

　　周围隐隐骚动。

　　已经有人认出来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失踪三天的程谨言！

　　据说那位不久前刚刚葬身火海的程家长子此刻却忽然现身，挽着女秘书的手出席丽珠晚宴，当即震惊四座！

　　忽然响起一声女人尖叫。

　　“程太太，程太太，您冷静！”

　　“我老公刚刚死在医院里，你还让我冷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披着精致皮草的卷发女人冲进会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面目狰狞。

　　“…是你！一定是你！”她猛地顿住，紧紧盯着聚光灯下的青年，浑身发抖，好似看到什么吃人的怪物。

　　“一定是你！是你杀了他！你怎么敢？怎么敢杀你的亲生父亲！”王璐尖叫，“警察呢？都死了吗！快来人抓住他——”

　　“母亲，您怎么了？”程谨言也一顿，蹙眉看她，忽然接了个电话，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什么？董事长刚刚抢救无效去世了？”

　　瞬间一静。

　　继而，轩然大波！

　　程宏卓真的死了！

　　王璐还站在原地，被两个保安紧紧控制住，昔日烫染精致的卷发凌乱干枯，疯了似的大喊大叫。

　　“都松手。”程谨言合上手机，“这可是程太太，态度都放尊重点。”

　　“…是，程先生。”

　　保安面面相觑，立即松手。

　　“母亲，都是谨言不好，让您受惊了。”程谨言叹了口气，“父亲不幸去世的消息，我也很震惊。这样，我先让人送您回去，今晚您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见他这样，王璐更是两眼发红，彻底发狂，“事到如今，你别再露出这幅假惺惺面孔了！宏卓难道不是你杀的吗？！”

　　瞬间死寂！

　　“你怎么不说话了？终于知道怕了是不是？”王璐死死指着他，颤声道：“难道你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程宏卓的死跟你毫无关系吗？你敢吗！”

　　众目睽睽之下，黑衬衣青年眼睫微动。

　　良久，他终于开口，薄唇勾出一个微笑。

　　“母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父亲向来待我极好，我也十分敬重父亲，又怎会图谋不轨？”

　　“还是说，父亲待我哪处不好，才让我心生怨恨？我一时竟想不出。”一片寂静里，他向继母走去，“或许，母亲您知道吗？”

　　“…你！”王璐霍然睁大眼睛，极深的恐惧忽然在眼底炸裂开来！

　　她疯了似的后退，差点摔倒，好像此刻逼近她的不是清瘦俊美彬彬有礼的继子，而是什么索命的厉鬼！

　　程宏卓是死了。

　　可他临终前并未立下任何遗嘱。卓峰集团鹿死谁手，还不好说，一时间S市人皆议论。

　　“怎么了这是？”不远处响起男人不悦声音。

　　显然，这边的骚动终于惊动了吴颂。

　　手下对他耳语片刻，他也露出惊诧的表情，好似这才反应过来一般，摇头叹息，“程董事长一表人才，怎么走的这样早，可惜啊，可惜。程太太，人死不能复生，您也节哀。”

　　王璐像彻底变了哑巴，浑身发抖，死死盯着程谨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保安很快就将她扶着走出了大厅，塞入一辆轿车里，她彻底没了声音。

　　吴颂与身边人寒暄了几句，忽然扭过头来，登时就挑眉，“白小姐？”

　　“……”白薇赫然一僵！

　　这还是三天以来，她第一次见到吴颂。

　　那夜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金熙酒店，凌辱殴打，电闪雨夜，那场几乎将她烧成灰的大火……

　　她紧紧盯着吴颂，手指束紧。

　　“白小姐，好久不见。”出乎她的意料，吴颂却一反常态，竟然伸出手来。

　　“……”众目睽睽之下，她与他完成了一个握手。

　　“上次见面，白小姐实属不得多的的人才，给吴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吴颂笑眯眯看她，“我回去想了又想，跟贵公司合作确实是件双赢的美事。所以，就这么定下来吧，今天就把合同签了。”

　　“……”

　　众皆寂静。

　　白薇彻底哑然。

　　她彻底愣住，把他整个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好像在怀疑他今天是否吃错了药。

　　明明上次见面还是你死我活的气氛……

　　怎么今天如此其乐融融？

　　“吴老板，您说的很对。只是与双世合作这件事，我持保留态度。”忽然一个好听的声音插话道。

　　“哦？”吴颂扭头挑眉，“谨言，你要说什么？”

　　“吴老板，恕我直言。白小姐聪慧过人，自然是绝佳的合作对象。只是双世和鼎华走得太近。况且听说鼎华总裁肖先生有意要娶白小姐进门，在这种情况下，与双世合作就更需要斟酌了。”别误会，我不是怀疑白小姐的意思，但是吴老板……合同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白薇赫然一僵。

　　“哦？是吗？”吴颂也露出诧异的表情，皮笑肉不笑道：“那可得好好恭喜白小姐了。”

　　众人齐刷刷朝白薇看来，闪光灯下，她的脸色苍白。

　　她很清楚，程谨言故意让她难堪。

　　白薇紧紧抿唇，正欲开口，却又被吴颂打断。

　　“嗯，谨言，你说的也在理。这样吧，既然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先回去料理一下。至于合同的事，和白小姐仔细商议一下，再签也不迟。”

　　“是，吴老板。”

　　吴颂终于离开。金色的舞池里，人群迅速聚拢过来，直勾勾盯着他们，这对分手的昔日恋人。而此时此刻，程谨言身边却另有其人。年轻貌美的女秘书挽着他的手臂，般配无比。

　　白薇怔怔看着他。

　　终于，她再也无法忍受地转身。

　　“等等，白小姐。”程谨言却在身后叫住了她，似笑非笑，“你总不能穿成这幅样子去见肖楚吧？”

　　翩翩白裙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的奶油。

　　“金秘书，请稍等。”他微笑挣开了女秘书的手，从袖口抽出一张丝帕，擦拭手指，漫不经心道：“今天可是吴老板的主场。既然来了，就是贵客。我可没办法容忍客人这样狼狈，也会扫了其他贵宾的兴。白小姐，请随我来。我找人稍稍替您清理一下。”

　　被众人注视着，窃窃私语，白薇冷冷看他，转身欲走。

　　忽然被拽住手腕。

　　“我是认真的。”程谨言微微蹙眉，平静道；“请白小姐配合，好吗？”

　　“.…..”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他拽出了人群。

　　众人惊呼。

　　没有人说话，只有华尔兹音乐圆润绵长好似融化在牛奶里烧焦的蜜糖。众目睽睽之下，她浑身僵硬，被他拽着手腕上了楼。

　　几乎是刚刚踏进会议室，她就猛地甩开他的手。

　　“…够了。程谨言。”她深吸一口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即使被如此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倒也不恼，指了指旁边的更衣室，挂满礼服的衣架，“挑一件换上吧。现在你的样子太滑稽了。”

　　“你要是觉得滑稽，你可以不看啊。”她怒极反笑，“程谨言，眼睛长在你自己身上，没人要强行玷污你的眼睛吧。再说，我马上就走了，凡是有关你的场合，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至于那晚在金熙酒店发生的一切，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白薇冷冷看他，“我不像你，背地里坏事做尽，却还要留几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