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拔刺法则》青天收雨

73、厥词

　　被林念雪扇了一巴掌，整张脸瞬间浮现鲜红的五指印。她却好似感觉不到任何痛意，愣愣站在原地，直到佣人扑上来，拦住林念雪。

　　“…你说什么？”她动了动唇：“肖楚退婚了？”

　　“别再装了！难道你不知道？”林念雪疯了似的尖叫，涂满精致指甲油的手指誓要抓破对方的脸，“是！肖楚是跟我退婚了，但我告诉你，白薇，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直到林念雪终于被姗姗来迟的保安拽了出去，白薇却依然愣在原地。

　　…退婚？

　　肖楚？

　　为什么？

　　她很清楚肖林两家联姻对肖楚来说究竟有多重要。这么多年来鼎华虽然并未遭遇什么致命危机，可眼下卓峰深陷舆论漩涡，只要联姻，获得林家鼎力支持，鼎华集团绝对会彻底压过卓峰。聪明如肖楚，绝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为什么忽然退婚？

　　是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折磨她的手段了吗？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跌跌撞撞跑出了肖家，打车回了自己的公寓，蜷缩在沙发上打通了陆小琪的电话。那边的陆小琪刚下课，周围都是嬉闹嘈杂的声音，陆小琪扯着大嗓门问她怎么了。

　　“小琪，你能来家里看看我吗？”她低低呼出一口气，好像只举着手机这个动作也令她精疲力竭。

　　大约半小时后，公寓门终于被砰砰敲响。陆小琪抱怨着走进客厅，邱池紧随其后，手里拎着无数手提袋。

　　“薇薇，你怎么了？我这正在逛街呢。”陆小琪忽然惊呼，“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我摸摸…没发烧啊——”

　　“你觉不觉得小花变瘦了？”

　　“...啊？”

　　陆小琪愣愣看着白薇蹲下抱起花猫，她看看猫，又看看白薇，忽然唉声叹气，“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你家猫瘦没瘦啊？”

　　“当然了。”抱猫的女子却神情严肃，蜷腿坐在地毯上，认真的语气几乎令陆小琪吐血。

　　“好，我看，我看还不行吗？”陆小琪翻了个白眼，也煞有介事地蹲下，“嗯，是瘦了，你是不是最近没怎么喂它吃肉啊？”

　　“我喂了，只是它不吃而已。”

　　“不吃？怎么可能。”陆小琪嗤笑，“你家这只花猫最馋了。”

　　“它是很馋，可也很挑剔。自从程谨言走后，它就没怎么好好吃过饭。”白薇抱起猫来，端详它，“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猝不及防，陆小琪一愣。

　　事实上，自从他们分手后，陆小琪几乎从没听白薇提起过他的名字，仿佛那也成了一个禁忌。

　　“小琪，你知道吗？”她轻轻抚摸着它，忽然莞尔：“从前我以为只有人才会骗我，只有人才会背叛我，猫是永远不会抛弃我的。只要我对它够好，给它玩具，给它吃的，它会对我死心塌地。没想到就连这一点，我也猜错了。”

　　瞬间寂静。

　　“白薇姐，您好久没来公司了。”终还是邱池率先打破了沉默，“裴经理正到处找你。”

　　“找我？他找我做什么？”她又笑，“找我回去背黑锅？”

　　“白薇姐您真会开玩笑。”邱池干笑，“裴经理器重你还来不及呢。”

　　回到双世，裴泽果然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等她了。

　　“真稀奇，我还以为您会扣掉我这几天的薪水呢。”

　　“不用感谢我，白小姐，你还是去感谢肖先生吧。”裴泽头也不抬道：“要不是他替你请的假，我是绝对不可能容许自己的下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三天的。”

　　“.…..”

　　“听说那天晚上，你也在金熙酒店，是吗？”裴泽终于发难，“那晚不止吴颂，程谨言也在金熙酒店。你有没有遇见他们？白小姐，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只缺一个把柄，只要抓到吴颂的把柄，就能把整个卓峰彻底扳倒。”

　　白薇一顿。

　　眼前再次浮现那夜的一切，录音笔，稚川飞絮图……

　　但她最终摇头，“我不清楚，裴经理。”

　　裴泽眯眼看她。

　　办公室外传来隐隐嘈杂。

　　裴泽合上文件递给她，淡淡道：“大概是卓峰的人，你去处理一下吧。”

　　“是，裴经理。”

　　白薇走出办公室，这才看见是韩跃。

　　“韩先生，这是我司与贵公司的项目合同，因为目前没有合作意向了，所以退还给您。”

　　一片寂静里，韩跃死死盯着她。

　　“合同已经全部作废，请您收好。”她将文件放到桌子上，正欲转身离去。

　　忽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劳烦肖太太了。”

　　她霎时顿住。

　　韩跃见她这幅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是咬牙切齿，当众捏住她的手腕，“你真的要和肖楚订婚？”

　　“韩先生，请自重。”她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这种话。”

　　“让我自重？哈！白薇，你是不是不知道，肖林两家解除婚约的事，整个S市都知道了！”韩跃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白薇，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程先生救了你，你却这样对他？他现在生死不明，你就等不及要嫁入肖家！”

　　众人目光齐刷刷朝她看来，窃窃私语四起。

　　“白小姐？原来你来公司了。”

　　忽然，二人身后响起一个清冷男声。

　　霎时死寂！

　　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只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肖楚！

　　“今早，佣人忽然打来电话说你走了。怎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肖楚蹙眉看她，“我还以为是宋阿姨又病了，特意让人去看过了，才发现没有。”

　　“肖楚，事到如今，你还在装什么？”韩跃低吼，“当初是你采用了卑鄙手段，逼得白薇分手，现在又想和她结婚是不是？！”

　　肖楚却是一顿。

　　“怎么？你竟然还没告诉她？”韩跃死死盯着他，忽然大笑，“肖楚，还真是我错看你了，你居然还瞒着她？”

　　众目睽睽之下，肖楚终于平静开口，“即使我要和白小姐订婚，那又如何？难道违法么？”

　　此言一出，瞬间寂静！

　　韩跃霍然睁大眼睛: “…你！”

　　就连白薇也猛地看向他，脸色蓦地苍白。

　　* * *

　　卓峰集团，却是一派祥和。

　　程谨言失踪，一时间树倒猢狲散，恰逢程董事长又躺在医院养病，整个公司的重任都落到了程子轩头上。

　　“总经理，眼下程谨言已被撤职，”下属在一旁端茶倒水，“就算他没死，这整个S市也再无他立足之地了。”

　　程子轩惬意冷笑，“何止没有立足之地，他和吴颂沆瀣一气，只怕他有命赚钱没命花。”

　　“是，是，您说的是。”下属点头哈腰，忽然电话铃响。

　　和那边交谈几句，下属瞬间脸色大变！

　　“大，大事不好，总经理，医院传来消息，说是董事长心脏病突发！”

　　程子轩匆忙赶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已被团团围住。

　　“怎么可能？我爸怎么忽然出事了？”程子轩死死揪着医生的领子，“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程公子息怒。”医生也面露惶恐，“发生这种情况，我们也不愿意的！董事长目前仍在抢救中，请您相信我们——”

　　“相信？你让我怎么相信！”程子轩咆哮，猛地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救人！”

　　自从凌晨进了ICU，整整一天就没出来过。

　　仔细调查过了，最终在昨夜的药物里检测出了少量的镇定剂，这种药剂虽然无副作用，可如果在病人心脏病突发的情况下使用，却有致命的危险。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

　　程董事长从未有过心脏病史。

　　医生赶到现场的时候，病人的呼吸机已经被拔了，看样子应该是病发时太过痛苦，捂着喉咙摔下床，手到处乱挥，却不慎拔掉了电线，导致窒息休克。被发现时，男人以一种相当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掐着脖子，整张脸凝固着狰狞表情，好像受过某种严重的精神刺激。

　　“总，总经理！大事不好，卓峰股价大跌！刚刚有人让我给您递一份请帖，是今晚在丽珠的晚宴，”下属战战兢兢，“您最好出席——”

　　“闭嘴！我知道！”

　　程子轩冷汗淋漓。

　　程宏卓忽然出事，卓峰群龙无首，就股价立马大跌，此间种种，也着实太巧了些。

　　丽珠会场，向来是吴颂的主场。

　　如果这一切真是吴颂在背后搞鬼，那就是摆明了要挫挫他的锐气。

　　今晚还特地在丽珠设宴，大摇大摆递来请帖，岂不是等着程子轩去求他！

　　眼下这步棋该如何走，至关重要。

　　“…快！”程子轩终于咬牙，“备车！”

　　驱车赶到丽珠，果然，宴会已经开始。

　　被众人簇拥着，吴颂笑呵呵寒暄着。程子轩硬着头皮走过去。

　　“哦？程公子？”吴颂挑眉，“想不到吴某小小设宴，竟引得程公子大驾光临。不过说起来，最近怎么好久没见程公子了，在忙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处理些事罢了。”程子轩强行挤笑。

　　“事？什么事？”

　　程子轩强忍怒意，“只是家事。”

　　“家事？是喜事，还是丧事啊？”

　　“…吴颂你！”这番话可谓正好戳上了程子轩的脊梁骨！

　　“程小公子何必如此动怒？如今卓峰集团群龙无首，可就等着您来领导呢。”吴颂却对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视若无睹，呵呵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程董事长的病情，我们大家也都听说了，医生不也在尽力抢救吗？只是这结果如何，恐怕可就得听天由命了。”

　　“.…..”

　　待吴颂转身走远了，程子轩这才大骂一声。

　　他气得脸色铁青，狠狠唾了一口，“姓吴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净干些不识抬举的事！黑白两道通吃？哈！不过是只被警察盯上的纸老虎罢了。并购瑞盈又怎样？我爹死了又怎样，到时候整个卓峰都是我的了！”

　　忽然响起鼓掌声。

　　“我还以为是哪位大文豪在这大发伟论。原来是个靠父荫发财的败家子在这大放厥词。别以为荷包丰厚就表示你很有本事，能和我们平起平坐。”吴颂哈哈大笑，“泡妞你可能还有两下。做生意？比起你死了的老爸，还差得远呢。”

　　“姓吴的你再说一句！”程子轩彻底暴起，双目喷火，却被保安一把抓住。

　　“程公子啊，我说你接手卓峰也有半年了吧，这沉不住气的毛病，怎么总是改不了呢。”吴颂笑呵呵拍了拍他的脸，继而举杯寒暄，“各位，尽兴尽兴啊。”

　　很快，程子轩吃瘪的消息流传开来。

　　卓峰遭此重创，暗地里高兴的大有人在。

　　“真是的，听说那个程宏卓这么多年可欠下不少风流债呢，别是叫哪个讨债鬼给索了命吧？”

　　“是啊，据说他前妻杜蝶还车祸自杀了呢。还有她生的那个儿子，虽然身为长子，却被自己父亲像条狗一样使唤，前几天也死在大火里了！真是的，程宏卓还真是该，活该！”

　　众人谈笑风生中，白裙女子穿梭其中。

　　白薇独自来了丽珠。

　　事实上，当裴泽刚递给她请帖时，她就立马打车来了。

　　动作之快，就连裴泽也愣住了。

　　一时间她竟分辨不出自己之所以如此毫不犹豫就来了，究竟是因为裴泽的命令，还是因为丽珠是吴颂的主场，肖楚绝不会出席？

　　此时此刻，夜已渐深，她站在丽珠临江的大面落地玻璃窗旁，江面倒映着一片车水马龙，暗潮汹涌。

　　就在那时，她忽然看见一抹身影。

　　映在玻璃窗上的青年的背影。

　　青年身材修长，穿着漆黑衬衣，侧脸轮廓锋利俊美似刀锋，左耳一枚耳钉微微闪光，像破碎的玻璃。

　　……他没死！

　　她猛地扭头，心快要跳出喉咙。

　　程谨言没死！果然，她就知道他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