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王喻] 情人》胡凛灯

4、第 4 章

　　（4）
　　王杰希正和同事们交谈着，喻文州坐在副驾驶，透过茶褐色的玻璃看着车窗外的他。
　　车载香氛的味道很舒服，喻文州闭眼，听着呼呼从风口吹出的冷气，才发觉自己和王杰希已不知不觉从仲春走到了盛夏。

　　吃过午餐，他们依偎着小憩半刻，王杰希就催促着喻文州出门了。
　　好像也就是一个小时前的事，王杰希还在餐桌上笑着抱怨都没有第三个人可以证明他俩认识，然而两人刚出门，就撞上了走出花店扔边角废料的赵婶。
　　“诶，原来这个小伙子是阿喻的朋友啊？”赵婶看看喻文州，又看了看一旁的王杰希，笑着问道。
　　喻文州也是这才知道，王杰希每次从自己家出门，都会去赵婶那买束花，一来二去，赵婶都面熟了。

　　喻文州坐在王杰希的车上，往高楼林立的市区去。对方中途接了个同事的电话，要先绕道往公司，拿一些资料。
　　“王杰希你最近不会有对象了吧？工作狂怎么周末不住公司了？”
　　“杰希有房有车有学历的青年才俊，不谈恋爱才不正常吧。”
　　喻文州没想到自己眯了眯眼睛就给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浅眠被后座边开门边调侃王杰希的两个男音打扰。
　　显然，这两人先前也没发觉车上有人，喻文州扭头看向他俩的时候，两个人也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
　　“喻文州。”王杰希把自己介绍给后座的两个人，“刘小别和许斌，我同事，顺路，送一下他们。”王杰希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和自己解释。

　　一路上，喻文州挂着和颜悦色的微笑和后座王杰希的同事们交谈了几句，心下却由此更烦闷了几分。他叹了口气，心一横，不再去刻意捂热氛围，无言转向前方，瞧着车流穿梭。

　　红灯，喻文州眯眼注视着太阳用火舌炙烤串在柏油马路上的小汽车，视野里有些混乱眩晕，视线遂缓缓转向了车内后视镜。
　　不巧，发现后座那个应该是叫作刘小别的男人正试图和王杰希通过后视镜交流。
　　他在做夸张的口型，喻文州轻而易举辨认了出来，“男朋友？”对方在问。
　　喻文州眨了眨眼睛，心下了然。这同事和他关系也应该算是亲近，王杰希对他同事倒也坦诚。
　　他微微偏头往王杰希那儿瞧去，却没见对方做口型与对方回应，而是在猝不及防中，朝自己看了过来。
　　视线碰撞的顺间，喻文州觉得自己的心跳在无形的后作用力下嗑噔一滞。

　　“…，绿灯了。”后座的许斌出声提醒，王杰希终于扭头，喻文州也缓缓将视线偏回了正前方。
　　“不是。”车开动，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很容易湮没在引擎声里。王杰希语气没什么波澜，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喻文州知道他是在回答刘小别，也是在回答自己。

　　“你不是说它黏糊糊地爱撒娇吗？”
　　喻文州看着本来听到开门声就已跳上玄关处的桌台，却因为看到自己的瞬间而脚下一滞，转身跳到地板上，翘着尾巴躲到一边去了的奶罐，有些委屈地朝王杰希控诉。
　　“它怕生。”王杰希唤着小奶猫的名字，终于见奶罐怯生生往他们这边靠近，然后让它的爸爸抱在了怀里，“小时候被遗弃过，胆小。”
　　“你摸摸。”王杰希兜着奶罐转到自己面前。
　　“我不是坏人，不会害你的。”喻文州揉了揉小猫的黄毛脑袋，认真告诉它。

　　“这本书…你看了？”喻文州在客厅边走边瞧着，发现了王杰希摆在插花瓶边的那本旧书。
　　“看完了。”王杰希抱着奶罐陷进了窗台上的懒人沙发里，他示意喻文州坐在旁边的那一个，“你的那些批注我也看完了。”
　　“如果你是想笑我以前幼稚你就别开口了。”喻文州眼睛弯了弯，说道。
　　“没有，其实…感觉你和你高中时期也差不太多。”王杰希抬眼看喻文州躺在自己一边，他脸上跳动着的一两点窗外的日光。
　　“比如？”喻文州问。
　　“比如，”王杰希答道，“喻文州的悲观主义。”

　　喻文州和王杰希有一次看电影，电影里那个故作深沉的老头说，“悲观主义者比乐观主义者活得长，但比乐观的人孤单。”
　　喻文州扭头开心地对王杰希说，“我要长命百岁了。”，我也要孤独终老了，喻文州在心里说。

　　“你怕疼的同时坚信自己会受伤。”王杰希挠了挠怀里蹭来蹭去的狸花猫，笑看对猫说，“奶罐，他比你还没有安全感。”
　　喻文州无可奈何地看了自己的情人一眼，他想要说，你快放开那只猫，你来抱着我。而后，却又赶快摇摇脑袋把这个让他觉得心悸的念头丢到了一边。
　　喻文州很难受，因为他发现自己和王杰希真的很合拍。

　　他的确怕受伤。
　　王杰希并不喜欢自己，他心里想着的是别人。王杰希或许现在喜欢自己，但他马上就会遇到他更喜欢的另一个人。
　　喻文州太怕伤害，却又悲观得一意孤行，坚信伤害不露面于当下，也埋伏在了未来。
　　如果爱人不管有心还是无意的反手一刀都是必然，那还不如预先准备好所有的尖刀利刃，自己将它们往身上插好，并逐步让自己对这些坏结果信以为真。
　　这样，当伤害的真正来临时，那个瑟瑟发抖喻文州早就被冷静又克制的喻文州打了一针麻醉剂。
　　自己不吵不闹理智淡然的模样，喻文州很满意。这种提早缓冲治疗的方式，喻文州觉得十分有效。
　　然而，长远正式的关系，幻想永恒的期翼，无意识的依赖，抽身时的犹豫不舍，这些都大幅度提高了受伤的可能性，大幅度降低了喻文州那剂缓冲的疗效。这些会让喻文州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落入被那错综复杂名为爱意的金丝束缚捆绑到无法动弹的境地。
　　那时，他就只能乖乖站在原地，当中箭靶心。喻文州害怕作刀俎下的鱼肉。

　　之后，王杰希的确没抱着奶罐了，但他也没有来抱着自己。
　　喻文州看着王杰希在客厅帮奶罐收拾猫粮猫砂猫玩具，一时竟看得有些入迷。
　　“文州。”王杰希抓了几包猫薄荷，突然开口叫着，唤醒了有些恍惚的自己。
　　他前不着村后不搭店，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以前的那些，”王杰希似乎是不知道怎样用词才恰当，顿了顿才继续，“…爱人，是伤害了你，你们才分开，还是你潜意识里筑墙，提前逼走了他们？”
　　“……，不要当感情里的接受者，杰希。”喻文州不想直接回答王杰希这个问题，“因为主动给予的人可以随时收回爱意。”
　　如果已然是渴望的，被动的，汲汲于温暖呵护的，将来注定会眼巴巴恳请爱人不要离开的接受者，那还不如在事态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果断些去抽刀断水。

　　“喻文州，我不会害你的。”
　　喻文州没想到，小车飞快行驶在回程的途中，自己突然被直呼大名，他也没想到，王杰希直视前方专注路况的时候，突然跟自己说这么一句。
　　“既然你刚刚没有笑我幼稚，那我就知恩图报一点，不笑话你了。”喻文州开口，但他其实想对王杰希说的是，刚刚这句话，是爱人的万千可笑承诺里，最典型、最不可能兑现的一个。

　　“可是你明明对奶罐说了这句话。你说，你不是坏人，你不会害它。”
　　喻文州永远不知道王杰希那天马行空脑袋里的每一个念头，每一句话，都是从哪里找到的思路和灵感。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接过话茬，对方说了下去。
　　“你明明都可以跟猫许下承诺，说我不害你，但你为什么听不得别人对你说这句话？”
　　“还是说，你对别人没有信心，但你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你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如果是你来当那个给予者，你不会随意粗暴地收回爱意让接受者难堪难受。”
　　“如果是这样，”王杰希打着方向盘笑道，“文州，那你可真是善良又无助。”

　　喻文州也不记得是怎么了，回到自己家后，他和王杰希又开始接吻。
　　好像是因为奶罐到了新环境焦虑又害怕，王杰希喂了它一些猫薄荷，喻文州看着橘白色的猫瘫在自家的地板上飘飘欲仙，和奶罐他爸相视一笑的时候对上了眼。又或者是王杰希要出差去了，喻文州不打算放过他，对方也同样不放过自己。

　　“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喻文州还没喘过气来的时候，又听王杰希这么说。
　　喻文州呢喃两声，觉得这个当口也没必要让对方难堪把对方惹毛，遂拿脑袋在他怀了蹭了蹭，没有反驳。
　　“你不要去相信，我刚刚这话不是对你说的。”
　　喻文州发现自己有的时候是真的摸不准王杰希在想些什么，就像他猜不透藏魔术师帽子里的究竟是兔子还是猫。
　　他有些迷茫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半撑着身子看着他的情人。

　　“刚刚这话是我对自己说的，”王杰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喻文州，“我刚刚只是把，我已经告诉了王杰希我不会害喻文州，这件事，告诉了你而已。”
　　王杰希揉了揉喻文州的脑袋，瞧他没有绕清楚的样子，解释道，“就像你对我的猫说，我会照顾好你的，奶罐根本听不懂，它能懂的只有你有没有给它喂猫粮，你有没有逗它玩，有没有给它来点猫薄荷。你说那句话的时候，只不过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去伤害，你是在和自己的责任感说话。”
　　“文州，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你去相信这个谁也无法保证的承诺。我现在需要的，是你对王杰希的责任感，有那么一点点的信任。因为王杰希他本人，是可以保证他的责任和担当的。”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我明天早上就不来这边了。”徬晚的天色明亮又昏沉，王杰希拍了拍喻文州的脸颊，和他道别，“再见。”
　　“再见。”喻文州扶着门框，坚持要目送王杰希离开时的背影。

　　“王杰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喻文州急切地喊了声。
　　他突然直呼全名，叫住了即将消失在视野里的情人。
　　“怎么了？”王杰希愣怔地转头，身后是一地紫红。

　　“我会好好照顾奶罐的。”
　　喻文州看着对方被夕阳柔光处理过的五官，在心中又勾勒了一遍，他承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