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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 ...

  •   这是头一次有人想正经了解他的想法,谢梦安畅所欲言的欲望可谓是万分强烈,但他犹豫了一下,毕竟他并不想成为一只畅所欲言的猪。不过转念一想,丑也是丑到了别人,他自己又瞧不见。
      很快说服了自己,谢梦安顶着红肿的脸,坦然地开口道:“了不得是谈不上的,但惊天动地肯定是有的。”

      这位也是个毫不谦虚的人,“你瞧见过我们十三州的马没?我曾经仔细地分析了一下,幽凉两州的马是最好的,尤其是战马,当然并州的战马也不错,就是并州能养马的地方太小了,产量也不高。而其他州自产更是少得可怜,多是依靠幽州提供马源,如此一来,基本是一家独占市场,你看幽州州牧现在将一匹马的价格涨到了什么天价。”
      谢梦安夸张地比了个上涨的弧度。

      “可便就是这样的天价,各州州牧不还是得咬着牙去采买。”他道,“若是能从此处入手,分得一杯羹,岂不美哉?”

      谢泠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谢梦安你想得倒是挺美的,就是未免也太敢说了。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市场足以谋取暴利,但却没人敢这么做,这是为何,你知晓吗?”

      谢梦安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幽州州牧垄断中原马匹,哪里会容得有人插一脚。何况各州草场被各地州牧控制在手里,更不会叫其余人插手。”

      他倒也看得明白。谢泠见他似乎没那么蠢,便有意再听他说下去,就笑着应了声,示意他继续。

      “所以我想去匈奴。”谢梦安激动起来,“那里广阔无垠的大草原,远胜于中原,有什么马能比游牧民族养出的马更优良吗?”

      谢泠换了个坐姿,博带曳地,玉冠映辉。眉目精致的小郎君,终于有了些精神,她侧头问:“你想去匈奴建马场?”

      谢梦安重重一点头:“对。”

      “你知道匈奴大大小小几十个部落,有多乱吗?”

      谢梦安说知道。

      “知道?那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呢”

      “结果如何我并不知道。但是我为此学习了十几种胡语,学会了不同民族的生活习惯,更学会了如何养一只马。”谢梦安看着谢泠,眼里的光,像是燎原的火,“我虽不知我是否能够成功,但是我相信除了我,至少没有一个汉人会为此做到这个地步。”

      这个少年眼里有炽热的光,这种光是谢泠在商会那些老狐狸眼里全然看不见的。他们老了,哪怕他们手段老辣圆滑,也遮掩不得那种日薄西山的暮气,他们没有少年的勇气与热情,只剩下守成的本事,哪里还能瞧见勇往直前的魄力?

      谢泠有点喜欢这样朝气蓬勃的少年意气,喜欢到有些嫉妒。她又懒懒地趴回桌案,对谢梦安道:“你知道谢氏主最喜欢做什么吗?”

      这少年在学堂似乎都不怎么精神。谢梦安摇头,回道:“这我怎么知道。”

      “她呀...最喜欢押注,专押给那些不可为、不可行之事。”谢泠眯眼笑了起来,说得笃定,“相信我,至少在你没有回馈给她足够的价值时,她不会送你去见阎王的。”

      谢梦安愁眉苦脸的,“那我岂不是与虎谋皮!”

      “与虎谋皮也好过你终其一生碌碌无为啊。”

      “......”咦……好生有道理。

      少年谢梦安心中有一团火,谢泠的话在他心里加了大把的柴,这团火越来越大,终于烧断了他所有的顾虑与羁绊。

      有一个梦来自于于北方长城下广阔无垠的草海,那远在塞北的巍峨群山,茫茫的呼伦贝尔草原,玉带般的流水涓涓缠绕。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那片浩瀚之地,哒哒的马蹄,壮硕的牛羊,是梦开始的地方。

      -

      霞光渐褪,暮色越发沉着。学舍的课堂终于结束了,这一次归汉先生是打定主意要将谢冷这人逐出学堂了。
      他要去寻州牧大人好生说道一番,这少年是何等的可恶,顶撞师长,狂妄无礼,是何等的无药可救。

      他气冲冲的模样被路过的散翁先生瞧见了,散翁先生笑呵呵地问他发生了什么,怎么如此大动肝火。

      如此一问,当即就开了归汉先生的话匣子。耐心的散翁先生认真听完,忽而也想起了那名唤谢潺的孩子所写的策论。
      当时他也瞧过,只觉得这文风颇为眼熟,那种环环相扣、虑周藻密的思维,很难想象会是出自于一个孩子的笔下。散翁先生倒是觉得这是个好苗子啊。

      他摸了摸胡须,对归汉先生道:“孩子嘛,不太懂事,您这又是何必呢?”

      “孩子?哼,从根子上都烂了。”在归汉先生看来,这种孩子是可是未来的毒蛇。

      归汉先生为人古板,最是见不得这样不拘礼法的少年。但散翁先生却好说话许多,他摇摇头:“言过了呀,这孩子若是叫州牧大人知晓了,大抵会喜欢的很呢。”

      “怎么会?”汉归先生瞪起眼来,并不相信,“州牧大人何等风光霁月的人物,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孩子!”

      散翁先生:“老朽可没骗你呀,最近多少人逼着大人去勤王,难得出现一个不逼他的,能不喜欢吗?”
      近来散翁先生极少去学舍给学子授课的缘故,便是因为被荀承渊唤去出谋献策。只是他年事已高,比起参与到这些乱世纷争里,他还是更为倾向于避世离俗。不过乱世之下,焉能有什么桃花源,该来的也躲不掉。

      归汉先生骇然:“难道说……荀大人无意勤王?”

      “倒也不是这么说…”散翁先生拍了拍归汉先生的肩膀,“到底是要去打战呢,若是岁月安好,谁又喜欢打战呢?”

      “也是……说的也是……”
      归汉先生长长地叹了口气。一瞬间,他似乎颓靡了许多,散翁先生看着他转头离去的背影,日暮薄辉,昔日的满腔热血的少年书生,终究还是苍老了。

      何必呢,这天下毕竟是年轻人的天下。江山易主,乱世角逐,青史翻过也不过是寥寥几笔,倒不如好好看看,看看这风云骤变,最终是谁能够执掌乾坤。
      散翁先生心中感慨万千,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直到转身之时,忽而瞧见竹叶翩然之间,有一锦衣少年郎,倚竹而立,笑盈盈地朝他看来。
      少年身后是如火光一般的余晖,雪白的面容在光影间,贵气、且阴冷。

      这少年的语气瑟瑟自怜,似哀似怨:“先生是忘记我了吗?”

      放翁先生缓缓走近,待到彻底看清了这少年的模样,方才停下了步履。
      “谢潺....”

      少年眨了眨眼睛,“先生再想想?”
      她的声音变作了少女的婉转,“再给你一次机会哦。”

      这光影的轮廓渐渐与记忆里的人影重叠,放翁先生骤然一缩瞳孔,“你是...谢泠?!”

      谢泠嘻嘻哈哈地笑道:“先生终于想起我啦。”

      “先生昔年在谢氏教我蒙学,我原以为您是记得我的文风的,却不料在您面前晃悠了那么久,今日才叫您想起来。”她叹了口气,似怨非怨,“大抵是先生桃李满天下,早就忘记了我这么一号人罢。可叹我被困谢氏金狱,日夜所惦念的,都是先生待我的好。”

      作锦衣儿郎打扮的女郎,黑眸沉似静水,“不过我见到先生心下开心,倒也不怨先生。此次与您相认,是我念及昔日情分,想请先生回颍川避个祸。”

      放翁先生一贯慈祥的脸,倏尔一肃:“我如今不是谢氏族学西席,更与谢氏再无干系,我在南阳过得舒坦,又有什么祸值得去避?”

      当年谢氏重金聘请林止成为族学西席,启蒙谢氏子弟,奈何谢氏手足相残的家风委实叫人难忍,让这名儒拂袖辞去。他走的那一年末,是谢泠入金狱的时候。

      大抵孤独的滋味太过与难熬,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昔日的故人总会被谢泠拿出来,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忆。母亲去世之后,她个爹不疼的嫡长女,可受尽了他人的奚落。唯有在族学之时,林止怜她幼弱,多加照拂,并尽心授以学识。

      不过后来么,林止见谢泠不过十来岁,心性阴沉,屡屡见她用阴毒的手段报复那些奚落过她的那些人,便也日渐疏远。

      时至今日,谢泠回忆起这些,依旧是不甘心的。凭什么呢,她睚眦必报便是她阴狠毒辣,而那些欺辱她的人,便就是孩子家的玩闹不懂事。
      谢泠想不清,也不理解,但无妨,这些人都死了她也不至于和死人计较。
      这女郎垂下眼帘:“先生回颍川吧,荆州...”她咧开粉白的唇,“太平不了多久了呀。”

      放翁先生骇然:“你什么意思?”

      谢泠扬起头,双目莹莹如墨,“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先生好自为之。”

      她并未正面回答,但这么一瞬间,放翁先生却猛然想起了那篇策论的内容。

      时势造新君……此子是要彻底打乱天下,另造新君不成?!

      寻常学子有这想法,顶多是个想法,但若是谢泠……若是这个富可敌国的谢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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