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故事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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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难过了许多天，也想了许多天。
从最开始觉得天崩地裂的难堪，到后来一点点接受，到最后看着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她就有些释然了。
也许明诚犯了错，也许他们都犯了错，但是看着明诚死心塌地地照顾她，弥补她，明镜就觉得，再纠结那些没有意义了。
她带着阿香出门，准备替明诚选订婚的对戒。等曼丽醒了，只要他们愿意，她就立刻替他们操办起来。
至于楼诚这边，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明楼陪着明诚低声下气地好些天，终于决定要摆上台面来好好谈一谈了。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明楼也很头疼。最开始是他自信满满地撮合的，最后拿捏不住假戏成真，他不是不想骂人。但是对着这个二十多年兢兢业业却又迟钝地像块石头一样的弟弟，明楼又实在不忍心。一方面希望他没有这些羁绊，潇潇洒洒认认真真地为理想奋斗，一方面又真心替他开心。
他从前总是会在想，像阿诚这样明理有才干，又踏实可靠的人，将来会遇到怎样的心上人。冥冥之中他一直觉得，该是一个像从前的曼春一样明媚雀跃的女孩子，活泼有生气，照亮阿诚规规矩矩勤勤恳恳的生活。绝不是温文尔雅的，否则两个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生活还有个什么意思。
但是见到于曼丽，明楼就觉得说不准了。一切开始得平平淡淡，却又顺顺利利。作假，再成真。明诚一边了解她的所有过往，了解她真实的样子，一边纵容和保护她做戏时的骄纵和傲气。明楼不确定她到底哪里触动了他，但明楼知道他爱得死心塌地。
其实明楼也喜欢她，明家上下所有人都喜欢她。一方面是她演得天衣无缝，可更重要的是，她骨子里的那种向上生长的傲气，那种不甘心，无论她披着什么样的皮囊，都能显现出来。她命途多舛，但是她不甘心，她一直在死心塌地地追寻着她的光明。她武装自己，拼命向前。
这种感觉很稀有，在女孩子身上更稀有。在这个国将不国，明天和意外不知何者先来的世道里，在上海这个销金窟，明楼和明诚见过太多糜烂和不堪。名流们纵情歌舞，连国民政府内部都腐朽殆尽。在这个泥沼里，开出一朵倔强的花，如何不让人瞩目。
如果把明楼自己放在阿诚的位置上，他也会心动的。当然，不会有机会了，他的心早已枯萎。
明楼希望祝福他们，祝福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中的每一个人，能在乱世中汲取到温暖。但是，前路茫茫，于曼丽为什么来，将要怎么走，他太清楚不过了。明诚也知道，他们对此一直闭口不谈。
可是于曼丽受伤一事，把这件事摆到了不得不谈的位置上。
“大姐这几天很平静，平静得有点反常了。”明楼一声长叹，在市政府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
明诚也默默坐下，双肘撑膝，垂着头。
“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处理，问题不大。”看出他的沮丧，明楼开口安慰道。“于曼丽也算公众视野里的人，事态不要扩大，现在这样最好。”
明诚点点头，还是没说什么。
“接下来大姐无非两种反应，第一，觉得此事不可饶恕，从此于曼丽从明家消失。第二，生米煮成熟饭，她会很快给你们张罗婚礼。”明楼也把手肘撑在膝盖上，附身低声道。“其实我觉得，第一种可能基本已经可以排除了，那更像是一时气急的反应。大姐一直偏袒曼丽，这事应该要算在你的头上。你呢，这几天在明公馆照顾曼丽，认罪态度良好，大姐气消了…”
“我不是做戏给大姐看的！”明诚突然不耐烦地抬起头，正好和明楼四目相对。明楼正娓娓道来地开导着他，被冷不丁呛了一句，一下子即莫名其妙又有点来气。
“对不起…”明诚知道自己乱发脾气了，嘟囔着又垂下头。
大哥一声叹气，又捡起刚才的话头，“大姐更可能开始准备你们的婚礼。”明楼又凑近一点，“明诚，结婚不是小事，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
明楼很想问他，如果你是认真的，你准备好了吗，她准备好了吗？将来的生活怎么面对，将来的斗争怎么继续。你们要给各自无谓的希望，在这个随时可能悄无声息消失的世道里，最后再让对方狠狠失望吗？她在劫难逃，你前路未卜，你们结婚，真的负责任吗？
“我知道。”明诚抬起头，坚定地望着大哥。
明楼一下子有些心酸。如果是明台，明楼一定会全心地祝福他，哪怕他只能拥有一天的幸福时光，他都会由衷地为他高兴，为他体验到他的人生而高兴。而对于明诚，他却看得如此之长远，希望他避开所有可能的不顺和艰险，却总想不到保护他短瞬的美好。
到底还是对阿诚太苛刻了。
又或者只是两个弟弟在他心中有本质的不同，一个永远向阳生长，一个努力走出阴霾。
明楼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说出口什么。
“如果你对这场婚姻投入感情，我希望她也不将它看作一场伪装。”明楼最后直接下了结论。“对你负责，也对她负责。”
明诚点点头。
“还有，”明楼觉得这话有些残忍，却还是要说，“未来充满变数，同意你结婚，是希望你能享受当下。”
明诚垂眸。
他想起从前在法国，塞纳河畔的阳光下，大哥的法国女郎转过身扬起裙摆，问他们，如果明知道不会有好结局，希不希望故事开始。
明诚当时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不想，白白难过。
大哥不说话，他看大哥，大哥看女郎。
当时他不明白，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为什么值得犹豫。
现在，他仿佛又回到了塞纳河边，看着他的曼丽在春光里转着圈扬起裙摆。
“哪怕以悲剧收场，我也希望故事能够开始。”明诚看着曼丽说。
哪怕结局需要用一生来追悼。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故事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