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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雨停了,雷声依旧阵阵。出关后已能呼风唤雨的鲲在天上盘旋,巨翅在阴云中隐现。

      鲲沉声:“他不该看到她,也不该那么拼命地去找她,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不该在那片林中,把湖水当做镜子梳头发。”

      “哦?你就是当年水里那条多事的鱼?你倒是会跳,一跳就跳到了她的怀里。”

      “你看到了?她是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就是条头上长了奇怪的角的、白肚皮的顽皮鱼儿而已,又不做汤,也就放回去罢了。”太宰笑道。

      “是吗。我不该问的。”鲲停了一会儿,继续说。

      “一湖的虾蟹,只有我能看到她,我很孤独。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梦貘依梦而生,只有具备成神潜质的精灵才能看到她。”

      “但你太慢了。”太宰笑道。

      “我是低等的鱼类,要修行千年才能上岸。这千年她在湖边无知无觉地活着,在形形色色的梦境里穿梭玩耍,当我满心以为可以走到她面前时,来了一个人。”

      “他是个平凡的人类,人类中的庸蠹之材,却偏偏记得梦里出现过的她。而且,他还愚蠢到真的相信她存在于这世间,动身去找那片湖了。神与人类原本毫无瓜葛,是他偏要打破界限。”

      鲲不说话了。

      中也悄悄地问太宰:“他对她说什么了?”

      “‘姑娘,为什么你一直呆在林中,不去外面看一看呢?’然后她就跟着他走了。是不是很傻。”太宰悄悄咬耳朵。

      “唉。不过喜欢谁,当初不都是眼瞎了么。”中也笑着看太宰。

      “确实是瞎了。”太宰不卑不亢,含笑接道。

      中也讨了个没趣。

      太宰盯着天上的大鹏,突然提高音量,“盖天鲲,你默许了他们违背神约的恋爱。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自己争取一下么?”

      “遵照神约,你们杀死了神,他们的金丹归了你们。”鲲没有应答,语调平静,“但这不妨碍我为她报仇,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吃下金丹,和我一战吧!”

      大鹏展翅,狂风暴起。

      “鲲大哥三思!神约禁止神之间的争斗,大哥若是引起战争,会遭天谴的啊!这被驱逐至南岭的诸多精怪,我们如何镇压得住!”树上一团火在躁动不安,是火烈鸟。

      被驱逐至南岭?镇压?太宰转了转眼睛。

      “大哥终于修炼成鹏,是我神不易的荣光。为这两人放弃神位实在不值。为了南岭未来的安定,请允许我代大哥一战。”林里一双眼沉着冷静,是腾泽虎。

      大鹏啸叫着,又盘旋了一圈,怒视着站在湖边的两人。

      “看看,生前不告白,死后只能来报仇。人都死了,纠缠我们又有什么用。”太宰挡着风低声道。

      中也按住剑:“别抱怨了,自己失手杀的,快想想办法。”

      太宰直起身:“盖天鲲,腾泽虎,火烈鸟,我们不想和你们打,金丹还给你们,放我们走吧。”

      “你们杀了蛇弟和紫妹,还想全身而退?金丹是你应得的,弑神的责任也应当由你们背负起来!”

      “怎么办,太宰。似乎只能开打了。”中也将剑柄按了又按。

      “等等。”太宰叹了口气,“那这样,我想办法复活这两位神,你们看如何?”

      “怎么可能!神死了是不能复活的!”破鸟嘎嘎尖叫。

      “那可不一定。人间有一本《风物异闻录》,里面记录了如何复活神。我之前就让梦貘稍安勿躁,找到这本书就能找到复活盘山蛇的方法,谁知道她自己也不小心被我在梦里杀了…”

      那暴躁鸟儿的眼神越来越不善,中也赶紧使眼色让他住嘴。

      “那本书在哪里!要怎么复活!快说!”

      “得找,估计就在这附近。”太宰又叹了口气。“可我们就两个人,找起来也很困难。”

      “有看过这本书吗?看过的赶紧给我站出来!”那鸟雷厉风行,目光缓缓扫过全场。

      一片寂静。一众精怪无人应答。问题沉入了垂天湖,没有回音。

      “真的有这本书?还是你为了脱身随口乱编的?”那鸟转身又开始怀疑起来。

      “不,真的不是我编的…”太宰想要辩解。

      “那个…火烈鸟殿下,卑职似乎看到过。”一个全身皱皱巴巴矮小的老树根精站了出来,“十五年前,在附近,在人类的战争中出现过一次。”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十五年前?后来去哪儿了?”火烈鸟冲到他面前。

      十五年前?太宰和中也俱是一震。

      “当年,卑职奉命驻守在河旁,正在补充日常水分,吸着吸着尝到一股铁锈味,于是就来到地面上看一看。这一看,地面早已血流成河,把周围四条河的河水都染红了。一人在溪边,满身血污,一只手紧紧地护着怀里的什么,另一只手不顾脏乱,舀水就喝。”

      中也紧张地等待着下文。

      “看来又是战争了。卑职正忧心着这水里的血味什么时候才能淡去,一人身着白衣,纤尘不染,远远地往这里走来。”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书去哪了。”那鸟催促道。

      “殿下,别急,就到了。那人过来,劈手要夺他怀里的书。那喝水的人不肯,在哀求着什么。但他气力尽失,不足以抵抗,被那人夺过书,失足落了水。就在那时,卑职看清了书的名字,用繁复的花纹写成的五个大字。那人在岸上束手看他挣扎,等他沉了下去,就转身往南边的意国去了。”

      这样残忍的结局,众人心里俱是一震。

      中也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他大哥就是在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中失踪的…

      太宰几乎同时想到这一步,急急去看,中也的脸色已经很勉强。

      “中也,别想太多,他不一定是你大哥。”太宰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就是很不舒服。这样对待人命,哪天被我遇见了,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中也咬着牙。

      “嗯,我支持你。”太宰轻声说。

      中也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所以,三位神,这本书看来如今在意国。我们两人去找,回来为你们复活两位冤死的神,可以吗?”太宰摊手。

      沉默了一会儿,腾泽虎突然发话。“你们怎么能保证会回来呢?离开之后,再找到你们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人类的信用,向来微不足道。”

      “啊…身为人类我真是惭愧。怎么办呢,要不你们给我下个毒,超过期限不回来就会暴毙身亡?”太宰想到他的老本行。

      “我们没有那种卑劣的毒。”

      “那就想办法约束住我们?据说五岭里宝物挺多,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

      “没有。”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人押在这里。我们中了同根连枝花的毒,不能长期分开的。”

      花精嗅了嗅两人身上的味道,朝腾泽虎点了点头。

      “这么办吧。你们中的一个留下来。五岭有一对鸳鸯镜,是前任盘山蛇思念远方的爱人而特意打磨制作的,可让观镜的人在一段时间内进行空间穿梭。既然你们偶尔要见面,这应该够用了。”腾泽虎办事效率极高,“鲲大哥,你看如何?”

      “什么?”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这样吧。”鲲停在云天之际,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输了刚才的一场,不服输的合欢树精又开了一局。

      “我赌那个矮个子留下来,五十年修为。”他掐指算了算,没剩多少赌资可供挥霍了,只好抠门点。

      “赌那个高个子。二十年。”万年抬杠的老赌友相思木精敲了敲桌子。

      八卦组的精怪们也涌了过来,花精们罕见地捞起袖子下场开赌,下注对象尤其一致。

      “高个子留,十年。”

      “高个子留,五十年。”

      “高个子留…”

      “咦等等,你们这些婆娘怎么回事。”合欢树精嚷嚷道,“合起伙来欺负我?”

      花精们窃窃笑着。

      “没人压我这边的吗?赢了可是几百倍的赔率哦!”合欢树精高声叫着。

      没人理他。气氛异常尴尬。

      “要相信女人的直觉。都是有原因的,你看。”相思木精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远方。

      垂天湖很大。留下来的精怪们主要在湖东,也是刚刚开会判决两人生死的地方。此处高山围绕,地理位置优越,按腾泽虎的话来说,便于当场处刑后直接悬挂尸体。

      往西走还有大片的湖面,周围全是密林,湖边一块白色大石,就是当初进入梦境前,紫梦貘赤着脚梳头的地方。

      太宰和中也,一高一矮,沿着湖岸走着。

      “中也,我们俩谁留下来。”太宰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呗。”中也斜了他一眼,“游手好闲不是你的专长么。”

      “诶呀,我本来就不是大食国的人,这场战争与我也没什么关系。留在这里比较安全。”太宰笑眯眯,“而且我在这儿也是有事要做的。就辛苦你帮我找书啦。”

      中也哼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合欢树精看着他们远远近近地走着,观察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名堂。他的耐心被磨得稀碎,“狗男男,还没讨论完。到底讨论了没啊。”

      对后半句,在场的各位觉得他虽然骂得不够文雅,但也一定程度上道出了他们的心声。

      梨花精优越地笑了笑,心里腾出点怜悯的空间来,好心地提醒他,“你不懂这对的相处模式。性格决定命运,知道不?那个高个子,看着温柔体贴,其实能走一步绝对不多走两步。那个矮个子,看着别扭暴躁,实际上就是个劳碌命,被那个高个子吃得死死的。出门找书这么麻烦的事,那个高个子绝对不愿意亲自去的。”

      “靠,原来如此。被这种人看上真是可怜。”合欢树精摸着下巴上青青的胡子茬。他看着两人的背影,对那个旁边的人跨一步、自己要跨两步的矮个子,油然生出一股悲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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