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岭南傅九歌，银枪小霸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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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亮，傅九歌就去找了林将军，商量过后，凑出了五百人的队伍。猛虎营共六百人，战力实在非凡，五百人能扛多久扛多久，傅九歌看着这五百决定赴死的兵士，握紧手里的银枪。
乌云蔽日，冷风将远处的树木吹得东倒西歪，细密的雾气贴在皮肤上，莫名的让人觉得黏腻压抑。
遏牧辕在雾气渐薄时很快濒临城下，和昨日拼命地攻城不一样，或许他也觉得今天要结束战局，而结束之前，他还是要单挑将领。
遏牧辕旁边的小将先开口叫骂：“长林小儿，见你遏爷爷来了还不快快开门迎接，躲在里面当什么龟孙子”，骂声尖锐，听得人不痛快极了。
城墙上的林将军点头示意旁边一个机警瘦小的小兵，小兵冲着楼下喊话的小将吼回去：“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多大的镜子都照不全你的脸”。旁边一个握着弓的小兵接上：“脸大如盆”。
说完，楼上人发出阵阵嘲笑，名遏的小将见状，炮火转移到傅九歌身上：“一群听娘们话的怂货，你爷爷今天就让你跪着叫祖宗”。
城楼上的人果然有些气愤，傅九歌不以为意，抬手执弓，一支箭飞速射出，名遏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最前面的战旗被拦腰射短。
“能动手就别废话，小爷我今天就先教教你们这个道理”。傅九歌说，声音肃杀冷漠，在阴沉沉的风里沉甸甸的落下来。
遏牧辕觉得有些意思，“小子，下来与爷爷一战，爷爷我打开心了就饶你一条狗命”。
楼上没再传来动静，没一会，城门大开，傅九歌带着五百将士走出来，最后一个将士出来，城门在她们后面缓缓关闭。
遏牧辕看傅九歌出来，战意明显的骑马往前走，傅九歌突然飞出匕首。遏牧辕身后的小将被钉住衣角，愕然停住，遏牧辕面色阴沉的回头命令。
“谁也不许近前来”。说完骑马到了两方中间的空白地带，傅九歌见状也骑马赶到地点，阴风阵阵，空气里潮湿的味道越来越明显。
傅九歌举起银枪攻了过去，遏牧辕拿起长刀一挡，兵器相撞的声音划过耳边，傅九歌感受到了这个被称为名遏战神的力量。刹那间，杀招尽显，傅九歌举枪接住遏牧辕横劈过来的长刀，虎口被震得发麻，也在瞬间意识到两个人力量上的差距。
遏牧辕诧异的盯着接得住长刀的傅九歌，神情带了点玩味，原本以为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弱书生，现在看来，还有点意思。
手下长刀停顿一下，攻势更为猛烈，傅九歌没再顺势挡刀，而是开始躲避，虽然力量上不及遏牧辕，但她胜在灵活，避开杀招的同时也能攻上银枪，局势瞬息万变，一来一回见，双方打的越发胶着。
日头被飘来的云层层挡住，一丝光线都透不出来，黑云压城，风冷雨至，傅九歌在雨水打上脸颊的时候，感觉到强烈的冷意，身体上的、还有心底的。紧紧攥着银枪，傅九歌的动作越发迅速。
两个人打了很久，高处的林将军看着满身伤口的傅九歌蹙起眉，尽管下面两个人都受了伤，但傅九歌的伤明显更为严重。援兵未至，银川郡也毫无动静，傅九歌没得选，只能继续拖，可再拖下去，恐怕就是拿命去拖了。
遏牧辕能很明显察觉到傅九歌已经快支撑不住，手下招式更加狠厉，可是下一刻，傅九歌突然快了起来，招招不要命的打过来，遏牧辕小心应对，同时找傅九歌情急之下的漏洞。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傅九歌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混着泥土的味道腥甜，可她好像觉不到痛一样，眉毛都没有挑一挑。终于，侧方传来马蹄疾踏的动静，傅九歌扬唇一笑，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迎上了遏牧辕的长刀。
长刀隔开正面迎来的银枪，直直没入傅九歌的胸口，而以为自己赢了的遏牧辕在下一瞬被银枪穿了个透彻，遏牧辕跌下马，突然想起同行的将军对自己说过的话。
“岭南傅九歌，一记反手'枪闻名天下”。
如果当时没有那么不屑，如果再仔细研究一下敌人，是不是……，遏牧辕没有机会再往下想，闪电划破遮天蔽日的黑云，惊雷滚滚之时，名遏战神没了呼吸。
瓢泼大雨顷刻而下，顾清城在不过几百米的位置被突然失控的马儿甩下，怎么也爬不到傅九歌身边，顾清城大声喊她，却只能看见他嘴巴大张，一丝声音也没有，双目被鲜血染红，五脏六腑移位一般的疼痛。
西南援军赶到，银川郡突袭侧翼敌兵，群龙无首的名遏军很快战败，同样大战了一场的扬州郡也大获全胜，钱甘等人在金眉郡郡守府找到了李相通敌叛国的确凿证据，李相最后一点江南私兵竟是直接养成了金眉军。
长林的一处宅院，围了满院的人，为首的顾清城面色苍白的站在檐柱下，一动不动。屋里的血水一盆接着一盆往外端，等到快入夜，军医才推门出来，抹了把头上已经冷却的汗水，交代起门外众人。
“能不能撑下去就看今晚了，守在旁边的人要密切注意傅九歌的状况，一旦有发热就要立刻过来找他”。
大夫说完，为了避免吵到傅九歌，所有人都默默退下去。守夜的人自然是顾清城，潭歌不放心傅九歌。
“小王爷，夜里有事情您就喊一声，我们都守在旁边”，见顾清城轻点头，潭歌收拾了一番，把茶水和一些糕点放在桌上就出去了。
顾清城看着榻上面无血色的傅九歌，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到一边，先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似是疼的紧，傅九歌的眉头皱的厉害，探温度的手轻柔傅九歌紧皱的眉头，一边给她抚平，一边哑声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从被人扼住喉咙后拼命漏出来的。
“傅九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四五岁，穿着大红的袄子扎着俩小发髻对我说，我一笑就倾了你的城，那时候我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真讨厌，可是我没忍住打听了你是谁，父皇跟我说，这是傅家的小丫头九歌”。
“到了去书院的年纪，我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你和陈家小儿子一起来的，听说你们住的近，只离了一个街区，我有点生气，求夫子换了位置，你坐在我旁边还跟他隔空说话，傅九歌更讨人厌了”。
“你功课有问题，夫子罚你，你不问我，却去问秦铮，我和秦铮打了一架，连续两个月没理他”。
“你和顾娉婷、沈平安做了朋友，我缠着三哥跟在了你们身后，你天天惹祸，但是你揍了秦铮，我有点高兴”。
“我要建府邸的时候，父皇问我建在哪，我说我要在傅府对面，父皇问我是不是喜欢傅九歌，我说傅九歌这么讨厌，我才不喜欢”。
“府邸建成那年，你们来给我庆祝，一群人爬屋顶偷偷喝酒，你喝醉之后死活不下去，枕着我胳膊在屋顶睡了一宿，第二天你生龙活虎，我受寒病了大半月”
“我母后跟我说，如果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对她好，还送给我一块玉佩，说要送给未来的儿媳妇，后来你要去岭南，我就拜托父皇把它交给了你”。
“我母后去世的时候，你跪在我身边，跟我说，别害怕。”。
“父皇想要提前给我俩定亲，我没同意，你还是个小姑娘，你跟我说，你最爱自由”。
顾清城好像要把她俩认识的全部过程都说出来，一直念叨一直念叨，终于说到了最近。
“傅九歌，我知道从你回来起就有事情瞒着我，但是傅九歌，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你从小自称银枪小霸王，可是为什么你做决定之前，从来不给自己留后路呢？”。
“你今天是抱了和遏牧辕同归于尽的心思吗？傅九歌，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拿你的命去赌，凭什么从来不考虑别人？”。质问的话说完，顾清城的难过已经快压不住。
顾清城慢慢收拢捧起傅九歌的手，弯腰额头贴上去，虔诚且惶恐。
“傅九歌，我害怕”。
这一夜，傅九歌没有出什么状况，早上军医来看过之后，确定傅九歌已经过了鬼门关，之后好好将养着就不会再有问题。在场的人顿时放松下来。
“我就说嘛，阎王爷才懒得收这个小霸王”。陈西西红着眼说。
“傅将军吉人天相”。独孤千醉接上。
“那可不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些天沉闷的气氛总算一扫而光。
傅九歌整整昏迷了五天，众人虽然知道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轮流去守着她，唯一一个一直守在旁边的就是顾清城了。
傅九歌是在众人说起金眉郡的时候醒的，大夫说，适当在傅九歌面前说说话有助于傅九歌的苏醒，这几日轮流守着的时候，都要在傅九歌面前聊天，说了好几天也没见成效，到了今天，众人难得聚齐说起金眉郡后续的处理问题。
傅九歌就是在这时候醒过来的，其实关于金眉郡的事，傅九歌一开始就是有数的，只是还需要证据。
“通敌叛国，眷养私兵，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我已传信给皇上，京城大概会有一番腥风血雨”。钱甘说。
“等九歌姐姐醒了，我们就先启程回去吧”。王汝之接着说，独孤千醉赞同的点了点头。一旁的陈西西不开心的哼了两声。王汝之听闻，连忙去安慰她。
“西西，陈御史任期快结束了，等你们快回去的时候给我来信，我来接你”。刚说完就听到旁边潭歌的尖叫。
“小姐，你醒了”，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傅九歌，傅九歌最先看到的是床头的顾清城，顾清城这人看着是在听人讲话，但是目光却没有偏离傅九歌半寸。
傅九歌先跟顾清城展开一个灿烂的笑，顾清城表情未变，只是头转向了另一边。
傅九歌参与进讨论，“名遏退兵了吗？”，傅九歌就不开口，声音微小艰难。
“退兵了，九歌姐姐你放心，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你安心养伤”。陈西西说。
傅九歌听陈西西这次乖乖叫了九歌姐姐，满是欣慰的笑了笑，“李相的罪证整理一份给我”，笑完接着说。
还没说完就看见床头的顾清城猛的起身走了出去，清清冷冷，背影略显孤寂。傅九歌一脸奇怪的看向众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弄懂眼前这一幕。
傅九歌醒过来之后稍微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就又睡过去了，过了几天，傅九歌恢复的越来越快，但是却没再见到顾清城，这天到了晚上，突然下起来暴雨，傅九歌被雷声吵醒，睁眼环视了一圈，招呼潭歌。
“小姐？”，潭歌疑惑出声。
“扶我起来，我出去一趟”，傅九歌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一会我去顾清城的院子，你守在门口，半个时辰之后去给我换药”。
“小姐”，潭歌想劝傅九歌，傅九歌抬头看了一眼潭歌，潭歌自觉收拾东西，伺候自家这个不听话的小祖宗。
雨下得很大，傅九歌到顾清城房门口的时候，鞋子就湿了大半，守夜的空青立马过来迎两个人，拉开房门让傅九歌进去，然后带着潭歌去旁边休息的地方。
屋里没有点灯，傅九歌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前的顾清城，只穿着中衣，外衫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看见傅九歌进来，也没有起身。傅九歌离近了看，顾清城脸色煞白，手指都不自觉的微微在颤。
伸手去拉顾清城的手，顾清城却是一躲，傅九歌又去拉他衣角，顾清城站起来，还是躲开了，傅九歌不再动弹，站在原地伸手撒娇。
“顾小六，我鞋子湿了”。顾清城抬眼看了看傅九歌，轻轻抱起傅九歌把她放在了床上，然后蹲下脱了傅九歌的鞋子。
雨水浸湿鞋子，冷意也是直接侵入身体，顾清城脱下傅九歌的鞋袜之后，把傅九歌的脚放在手心里焐热之后才放进被子，期间顺便帮她把脱下来的外衫挂到屏风上。
等傅九歌躺下，顾清城就转身往外走，还没走，傅九歌就拉住了顾清城的手，傅九歌伤还没好，顾清城不敢挣脱，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坐在了床头边。
“顾小六，我想跟你说说话”，傅九歌眼睛晶亮期待的看着顾清城。
顾清城有些无奈，却还是道了一声，“好”。坐在了床头。
“刚刚你在窗前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傅九歌问。
“没什么”。顾清城平静的说，只是瞥开的眸子里风雨正盛，似乎知道傅九歌这么问的原因，但他还是什么也不愿意说。
“顾清城，我可是京城第一的银枪小霸王啊，回去之后，银枪小霸王就要成为顾小六的小娇妻了”。傅九歌有意想让他说点什么。
“小娇妻”，顾清城重复了一边，原本正常的词语从他嘴里出来，添了带着情意的缱绻招人。顾清城看向傅九歌，眼里的情绪压下去，眼神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傅九歌突然一慌，两只手用了力气去抓顾清城的手臂，犹豫了一下，开口。
“顾清城，赵布是沈将军的旧部，沈将军被害是因为当年的宫变”。傅九歌只说了一句，顾清城心里就有了大概，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变得有迹可循。
傅九歌耐心的把所有的事情告诉顾清城，钱甘是和赵布一样是沈将军的旧部，钱甘被暗杀那次牵扯出了私兵的事。也多亏了周庄生和叶蝶的事情，她才确认了莲花纹的标志，后来钱甘查江南私兵多亏了这个标志。香君和周庄生的联系牵扯出了影杀楼，独孤千醉的影杀楼参与了所有的事情。
李相对三皇子的利用，计划败落之后对四皇子的反杀，良妃的死，李婉儿的入宫，沈将军的自杀，李思齐调任，影杀楼的协助，迷雾山藏的秘密，江南的军队，李相的阴谋被全部挖出来的过程中，牵扯了明里暗里的人若干，而其中的关节和细微处的查清，也远远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傅九歌之所以冒死也要破了名遏军，是因为她知道，京城已经没有几天能等了，在她来这的时候，京城就已经山雨欲来，皇帝的传信也说明了很大的问题，京里现在的状况可能比他们所想的要严重。
内忧外患，名遏不留，李哲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必得一击即中。所以，傅九歌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足以彻底扳倒李哲的证据，让钱甘他们直接带回去。
“顾清城”，傅九歌叫他，眼睛清澈干净，“我心里有愧，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在”。
顾清城这会有点出神，他心底排斥不去触及的事有它不为人知的一面，现在这一面被揭开，顾清城才发现自己的怯懦软弱。
傅九歌轻轻抱上顾清城的脖子，“我想给我的顾小六、给沈平安、给顾娉婷、给顾修远一个真相，一个交代”。
“我想让我的顾小六知道，他记忆里的人都没变，他的善良是对的”。
“我想让他的眼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想让他爱朋友，爱家人，爱万民”，傅九歌撤开一点距离，带着小心翼翼又全是希望的。
“我想请他重新爱上这个世界”。
层层迷障，拨冗见月。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岭南傅九歌，银枪小霸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