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故事》锦婵

33、第 33 章

　　褚清唱了三回歌，就快到过年了，城市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离去，虽然只是一座小城，外来人口不是很多，但也比平常少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一。
　　褚清本来以为林悦会把店开到除夕，但是林悦说过年是团聚的节日，而且挣钱没有挣完的时候，就让大家早点回家团聚吧，他也正好休息几天，放假之前还给每个人都发了红包，褚清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在他开口之前，林悦已经堵住了他的话，“这是过年的红包，你不会嫌少吧？”
　　褚清揣着红包溜达着回家，现在这年月也只有商场之类的地方有年味了，街上人群比平常稀疏了不少，感觉空荡荡的，褚清突然想起来，从他出来后这么长时间，从来也没见韩素回家过，算算都三四个月了，还是在同一座城市里，怎么也觉得不正常吧。
　　除非韩素是当天回去当天回来的，倒是也有这个可能，一这么想，褚清也就没继续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韩素也不再去公司了，就跟褚清在家待着，公司没什么着急的事，韩素打算趁假期抓紧时间准备准备论文的事，虽然时间远远不够，但聊胜于无，不然过完年上班一忙又得忙得脚不沾地，到时候再想腾点时间出来，就真是千难万难了。
　　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褚清问韩素，“过年你什么时候回家？”
　　韩素一顿，接着说，“看看吧。”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实际上自从他坚持调专业以后跟家里的关系一直都挺紧张的，另一方面父母都还很年轻，四十岁刚过，韩素也不太担心，除了逢年过节，他基本没回去过，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褚清说。
　　就像他不想让褚清觉得自己是因为感激什么的才喜欢他一样，他也不想让褚清觉得自己为他做了很多，进而又会产生莫名其妙的亏欠愧疚什么的。
　　“你呢？”
　　据他所知，褚清跟家里好像也闹翻了，不过他不知道具体为什么，所以韩素一边不想让褚清知道自己的事，一边又有点放心不下他。
　　“哦，我妈说不要我了，我不回去。”褚清无所谓地说。
　　韩素很多时候都对褚清的脑回路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把在别人那里能被当做西瓜那么大的事当做芝麻那么小的？
　　神经粗？
　　天生感情不丰富？
　　好像也不是，他只是说话的时候想什么就那么说了，从来也不会关心别的人听到他的话会是什么感觉。不过像自己这样丁点大的事还要一直放在脑子里琢磨来琢磨去的习惯也要不得，太婆婆妈妈了，没有大将之风。
　　韩素叹了口气，决定以后得跟褚清稍微中和中和。

　　“明天出去玩一天吧，现在人少了，去哪都不用排队。”
　　“你想上哪？”
　　“马上就过年了，你得回家，不能去远了，要不就去游乐场吧。”
　　韩素觉得褚清好像有点中了要跟他一起出去玩的毒，不出去玩一次感觉就跟少了什么似的，不过他虽然对游乐场兴趣不大，但对跟褚清一起出去玩这件事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行，我把票买上。”
　　韩素把筷子放下，要摸手机，褚清已经吃完了饭，一抹嘴，兴奋地把韩素的手机夺过去，在沙发上一蹲，“我来！我来！”
　　韩素继续吃自己的饭。这几天他在家查论文用的资料，褚清负责买饭，花样就开始样式繁多从不重复且永远都是辣的了，韩素吃得上火，又不好意思说，就等着褚清什么时候自己发觉。
　　按说这个年纪的两个人去游乐场实在是不太合适，但是褚清跟韩素却真的还都没去过，小的时候两个人看人家去也闹着要去，褚清妈妈不让去的理由是，‘本来就天天在外面乱跑了还用花钱去那儿玩吗！浪费！’韩素他妈则谆谆教导说，‘不能老想着玩，好好学习才是！’
　　褚清看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项目，仿佛都挺好玩，拿不定主意，便问韩素，“你想玩什么？”
　　褚清问韩素，韩素也没有主意，道，“要不等去了再买吧，现在人不多，来得及。”

　　游乐园里到处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儿一块出游的模式，还有不少带着爷爷奶奶还是姥姥姥爷的，总之都是一大家子陪着一两个小孩，一家人亲亲热热，要不就是看起来还是初中生的半大孩子，一路在人群里尖叫吵闹烦人得很，只有他们两个像是走错了场地。
　　褚清浑然不觉，混在人群里面这瞅瞅那看看，觉得有趣就多看一会儿，没意思看两眼就走开了，韩素紧紧在后面跟着，不时揪褚清衣服一下，“你就不能慢点吗？”
　　褚清回头看看韩素，笑了笑，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行。”韩素刚松口气，褚清又折回来，抓住了他的手。
　　韩素马上就一阵紧张，先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大家都被别的东西吸引着，没人注意到他俩，才把手慢慢往外挣，脸有点发红，在家就算了，这么大庭广众的，他真不习惯。
　　“怎么？”
　　褚清一皱眉，把韩素的手握更紧一点，似乎有点不高兴。
　　韩素用眼角扫扫周围，很多小情侣都牵着手，一晃一晃高高兴兴炫耀一样在人群里面走，韩素心里也有点别扭，只好另辟蹊径，把褚清胳膊托起来往自己肩膀上一搭，侧着往褚清怀里一靠，搂一下他的腰，又松开。褚清皱皱鼻子，哼！一声，搂得韩素往他身上一歪，才不甘不愿开始搭着韩素的肩膀往前走。
　　说是不在乎，但是真要跟一堆小朋友挤在一起玩像旋转木马这种项目，还是不在正常成年人能接受的范围之内的。
　　褚清带着韩素在路上捉迷藏一样钻来钻去，什么都还没玩，就先把肚子逛饿了，褚清买了桶炸鸡两人坐在长椅上啃，韩素一抬头，突然看见对面缓慢转动的摩天轮，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流传已久根深蒂固又非常幼稚的传说，一下福至心灵，撞一下褚清的胳膊，“我们去坐那个吧！”

　　尽管这个时候人不是太多了，买完票排队还是排了好一会儿，可见这个项目的受欢迎程度。
　　韩素跟着褚清从在队伍末尾慢慢移到中间，隔着一排栅栏往队伍前头看，轿厢门打开，里面的人出来，下一波赶紧上去，工作人员关门，中间不停，韩素忽然就有种要上考场的紧张感。
　　本来韩素还在想，要是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多尴尬啊，近了之后发现原来一个轿厢里面只是一家人，甚至有一个女孩自己进去了，才不再忐忑，不过又觉得，每个人的票都是一样的价钱，一个人也占一个单独的轿厢，简直太划算了不是吗！
　　他俩轮到的那个轿厢里面出来的人比较多，一家老老小小五六个，还有一个头发白了的老太太，下来的时候差点跌倒，褚清伸手一扶，那家的年轻人赶紧把人接过去，朝褚清道谢，褚清一言不发跨上去，回头拉住韩素的手，韩素往前一冲，跌进褚清怀里，门在后面关上，轿厢开始上升。
　　褚清坐在一边，扶着韩素的腰，韩素想了一下，出于对平衡的考虑，在他对面坐下了，两个人在一个小小的铁箱子里，这一刻生命被拴在了一起，随着巨人似的机器缓慢转动，韩素忽然有点紧张，不禁开始想，他知道我为什么要坐这个吗？待会儿要怎么做？会不会被人看到啊？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轿厢平稳地匀速上升，两人很快站在了一大片城市的上空，褚清站起来左右看看，又回头来回走，轿厢轻轻一荡，韩素不自觉往下瞥了一眼，登时背上开始冒冷汗，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恐高吗！
　　越往上升上去，开始有风，韩素感觉两个人就像是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的小动物，随着笼子来回轻微晃动，更忍不住一个劲儿地脑补，升到某一高度的时候机器突然坏了，大家就像好多新闻里报到的那样被困在半空，要不就是轿厢的锁扣忽然松了，咔哒一声，摇摇欲坠......
　　韩素吓得一动不敢动，脸色苍白，又不住幻想铁皮地面会不会突然塌陷......手只紧紧抓着栏杆，睫毛高频率颤动，积目往远处看，让自己不对现在轿厢离地面的直线距离有太过清楚的认识。
　　褚清在对面坐下来，看看韩素的面色，有点疑惑，然后把他的手从栏杆上抓下来，紧紧握着，韩素能感觉到自己在轻微发着抖，“害怕？”褚清问。
　　韩素反手握住褚清的手，大气也不敢喘，更不敢到处看，只盯着褚清的脸，生怕有一点动静就会让轿厢晃动地更厉害，浑身僵硬道，“啊！我不知道我恐高。”
　　韩素脸上尽力保持着不太夸张的表情，心里早已泪流满面，妈呀，谁能来救救我啊！早知道就不坐这个了！这不是花钱早罪受吗！
　　褚清一怔，继而笑了笑，脸孔趋近韩素的脸，往他身后韩素的对面指指，“马上就到最高点了。”
　　韩素一边保持着高度紧张，一边不由得有点走神，期待地看着褚清的脸，他知道吗？知道那个传说吗？要是我突然亲他，他会不会觉得突兀？
　　褚清一只手被韩素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张开五指掌心朝韩素盖在了他眼睛上，韩素在黑暗里眨了下眼，嘴唇一湿，被亲了！
　　啊啊啊啊啊！
　　韩素抓着褚清的手更大力了，指节泛白，呼吸急促，过了一会儿他闭上了眼睛，突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不觉得害怕了。
　　褚清只贴在他嘴唇上，软软的，暖暖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有点潮湿，耳边连风声也听不见了，眼前一片白光，心咚咚咚跳得厉害，像是十几岁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年，你偷偷看我一眼，等你转过去了，我又偷偷看你一眼。
　　韩素屏住呼吸保持着那个姿势好一会儿，直到憋不住了，才一低头，把整张脸都埋在褚清手心里，十几秒钟之后，韩素抬起脸来，怔怔看褚清一会儿，“我......”
　　“我爱你。”
　　......
　　褚清的声调跟平常说话的时候不太一样，有点像唱歌，压得很低，像是大海深处传来，韩素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音，褚清就那么看着他，韩素忍不住眼睛鼻子一阵酸涩，把眼睛移开，褚清跟过来在他眼角上亲一下，低声道，“快要下去了。”
　　韩素便赶紧坐直，手还被褚清紧紧握着，一时也忘了恐高的事了，两分钟之后，轿厢门打开，褚清先下去，一直牵着韩素的手，韩素低头跟着他往外走。
　　剩下的项目自是什么也顾不上玩了，韩素被褚清带到了车里，直到只剩下了两个人，周围的热闹喧嚣都远去，太阳暖暖地照着，韩素的情绪一直没怎么冷静下来，忽然有好多话想跟褚清说，又觉得没什么需要问出口的了，褚清呆愣半晌，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越过排挡过来把韩素紧紧抱在怀里，一下一下拍他的背。
　　韩素不住深呼吸，突然打一个激灵，才慢慢平静下来，褚清没辙，自言自语一样说，“是不是我说得太少了才这么激动？那往后我多说点......不过不能太多哦！一天只能说一次......太肉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