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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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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素说他一上班就会忙是真的,鉴于打下手这个身份,他这种忙并不是自己有什么非做的事不可,而是得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守着,无论哪个前辈有任务交代下来,一定得在第一时间保质保量完成。如若不然,到时候写推荐的时候,说不定就会差那么一笔。
褚清在家待着并不觉得闷,毕竟,有过三年圈禁生活的经验,现在比起那时候来,简直是天堂跟地狱的区别。
他并非完全不能下楼,但是没什么必要,吃喝韩素每天都会带回一大堆来,上次的还有不少又有新的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他在里面的那些岁月。
腿好了不少,有时候褚清试着把脚放在地上稍微使劲,那种疼到让人感觉自己裂成了好多块的感觉现在变得很钝,有点像睡觉落了枕。
除了在床上躺着在沙发上歪着之外,褚清偶尔会去韩素那间屋子坐坐。
自从韩素开始上班了之后,说不想打扰他休息,就又回自己那屋睡觉了。
反正也不能做什么,回去睡就回去睡吧。
韩素的房间比他那间多了张桌子跟一个小书架,书架上的书褚清认识字但看不懂什么意思。
伸手按按床板,好像比自己那屋更硬一些。
褚清把腿搭在床沿上,又看到了衣服下面那个收纳盒,忽然就有点好奇,内裤袜子领带什么的都在外面,那在里面的是什么呢?
不要跟他讲什么隐私,他没有那种观念。
收纳盒里面是一个圆形的铁盒,小时候装饼干的那种,看起来有年月了,图案都花了,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褚清把铁盒拿出来,晃晃,里面有东西咔哒咔哒碰在外壁上,听声音都是些小玩意儿。
褚清把铁盒放在自己腿上,像小时候去没去过的地方就在自己脑子里想象是在探险那样。
这么被韩素宝贝着的,不知道是什么。
褚清一手按着圆形的铁皮,一手把盒子盖打开,本来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打开以后却挺失望,就是几件弹弓,小汽车,玻璃球,小手枪什么的。
他是在怀念自己的童年?
褚清有点纳闷。
拿起来看看,弹弓掉了一边的皮绳,小汽车少了一个轮子,玻璃球上面有裂痕,小□□扳手断了。
真糟糕。
褚清挨个摸了摸,想不明白韩素留这些东西做什么,不过看了一会儿之后,又觉得这些东西拿在手里的感觉,有点遥远的熟悉。
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小朋友之间流行玩玻璃珠,挖一种四个角四个窝中间一个窝的战阵,谁的玻璃珠先按照顺序把五个窝滚一遍谁就赢了,输了的得把自己的那颗玻璃珠给赢的人。
这种游戏对褚清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但同样因为他在此项活动上面对别的小朋友太具有压迫性,大家都不怎么愿意跟他玩,好在他对这种没有挑战的游戏也没什么兴趣。
韩素玩这个就不行了,手指没力气,准确性也不行,距目标能偏出180度去,全程被人压着打,眼看他的那几个玻璃珠都要被人包圆了,褚清实在看不下去,该出手时就出手,一上场噼里啪啦几下,把对手的玻璃球都撞出了圈,然后顺顺利利赢了好几局。
不过赢回来的跟输出去的不是同样的那几个,对方耍赖,把磕磕碰碰的跟有裂痕的都拿来充数了,然后被褚清发现了一顿揍,他本来要把那几个赢来的都扔了,韩素却非不让他扔。
弹弓呢?
弹弓是因为把学校玻璃打破了,被他妈揍了一顿又把弹弓也揪坏扔了。
想不起一件一件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大概可以推测,这几件又破又旧的东西,可能跟自己都有那么一些关系。
褚清把盒子盖上,重新放进收纳盒里,回忆着本来摆放的样子放回原处,说不清为什么,但是他不想让韩素发现他动过这些东西。
电视上的节目还在聒噪着,几乎所有的频道都是买!买!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褚清是那种无论是衣服还是什么别的东西都是买了新的旧的就扔的人,对韩素这种收拾破烂的习性,不怎么了解。
但是除此之外也没看到别的什么有历史的东西,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因为那是自己或者跟自己有关的东西。
他知道韩素是喜欢自己的,他也喜欢他啊!喜欢和他一起吃饭,一起无所事事,一起看没营养的电视剧,抱在一起睡觉。
就像吃巧克力一样,自然而甜蜜,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只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喜欢,跟韩素的喜欢,如果放在天平两端,可能不能维持平衡。
对他来说,韩素是跟谁都不一样的存在,喜欢他是很自然的事,不需要去思考为什么,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喜欢自己了,可能,再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他也可以?
反正他在自己身边就行了。
无论是以什么方式,以什么身份,仿佛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从头挪到脚还是从脚挪到头,都不会排斥,完全契合。
那么,韩素呢?
虽然韩素上班之后白天没时间在家了,不过晚上七八点之前都能回来,会带饭回来一起吃,然后看会儿电视,再帮自己洗完澡,睡觉。
其实现在褚清完全可以自己洗澡了,但是习惯了让韩素帮他以后,觉得还挺好玩。
褚清乐得过这样风平浪静的生活,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他还是跟韩素说如果还需要跟以前似的加班,不用管他,去就行,还是上班比较重要,不过韩素说,最近不怎么忙。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的时候,褚清没在意,以为自己听错了,韩素没这么早回来过,两秒钟之后,又有声音传来,褚清才狐疑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忘带钥匙了?”于是便皱着眉蹦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褚清装出来的有点不耐烦的表情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的时候瞬间真的开始不耐烦了。
景岚露骨地打量着褚清,褚清穿着件被揉成了一团的上衣,下面是一条秋裤,面无表情地凛然而立,他比景岚高了不少,看景岚的时候眼皮稍微低垂,便有种不屑一顾的感觉。
景岚似乎觉得褚清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一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韩素之前无意中提过一句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发小么,谁还没有几个,但最近因为感觉到韩素对他越来越疏远了,便请人一调查,发现竟然是这么一个人,简直让他大跌眼镜。
他想不通韩素为什么会钟情于这样一个,在他看来一无是处,在社会上根本都无法容身立足的人,只要把他坐过牢的事情一说,谁不会拿看过街老鼠的眼光看他?
人们不都倡导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吗,按照正常的逻辑,认识这样一个人,不该是唯恐避之不及吗,就算是看在以前有交情的份上,现在拉一把也就足够了吧,怎么会跟这么一个人搅在一起?
在景岚的设想中,褚清应该是那种猥琐不知天高地厚带点小流氓气质的人,虽然他看到本人照片的时候觉得这人长得还行,但是想想他那些遭遇,恐怕现在的形容最接近于一条落水狗。
报告上也说了,他最近在某个酒吧工作,貌似还不错,不过景岚根本都没去关注那一部分了,他觉得,也只有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会收容这种人。
但是面前这个,浑身上下的打扮如同一位中年邋遢大叔一般的人,站着的时候腰背挺直,面容冷峻严肃,尽管一只脚还打着石膏,却有种莫名的凛然之意。
“......我能进去说吗?”
景岚隐约觉得褚清看自己的目光好像是认识自己,但想来想去,自己应该没见过他啊,自己去的地方跟他在的地方也不大可能产生交集,或许他就是这种故作高深的人,遂不作他想。
“不能。”
褚清一手拦着门,牢牢堵在门口,打了石膏的那只脚高悬着。
景岚犹豫几秒钟,“那......”他指了指褚清的脚,“你这样,能出去?”
“能是能,不过,我为什么要跟你出去?”
褚清的语调有点欠儿,完全没把景岚看在眼里的那种感觉,景岚对褚清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脾性一点办法也没有,索性打算从头开始,对褚清自我介绍道,“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韩素的同学跟好朋友,我叫景岚。”
景岚说完,把手冲褚清伸过去,褚清那只手仍然放在门上,瞥了景岚一眼,说,“我站不住,就不跟你握手了,省了这道程序吧,有什么事,直接说。”
景岚了解地点点头,一时也没想起来,褚清是伤了一只脚,不是伤了一只手这件事。
“咱们就这么站着说?你会不会支持不住?”
景岚完全没有这种站在楼道里跟人谈事的经验,感觉尴尬又无语,在他看来,无论是敌人还是对立,总得保持表面上的和谐,显然,褚清不是跟他一样的人。
“你要是说得快,就支持得住,你要是半天说不完,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
褚清说完晃了晃脚,示意自己有伤在身。
“......行吧,那我就长话短说。”
景岚悄悄吸一口气,把原先打好的腹稿重新整理一遍,打算对褚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褚清还是那副没睡醒仿佛在云里雾里的表情,景岚只好随他去。
“你应该知道,韩素现在在律师行实习吧?那你知不知道,学法律这个专业的,有几个能真正当上律师?现在他正处在关键时期,工作跟学习都很紧,还得照顾你......还有,你知不知道,他一个月有多少钱的工资,怎么能负担你们两个人的生活?你这样在这里赖着,是想拖垮他吗?”
褚清皱皱眉,觉得面前这个人真像一只聒噪的癞蛤蟆——不吓人,恶心人,景岚却以为他一句话就把褚清说动了,还想继续说,褚清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抠抠耳朵,对着景岚一弹,“你刚才说,你是谁?”
“我是韩素的同学跟好朋友,我叫景岚!”
“没让你当复读机!”
褚清不爽地瞪着景岚,薄唇微动,“我跟韩素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啊!他知道你来吗?要不我打个电话让他跟你谈谈?”
景岚憋了一会儿,挣扎道,“你这样不面对现实是没有用的,你跟他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没有共同语言,没有精神交流,生活圈子都不一样,如果哪天他在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你能帮他什么?”
褚清对此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