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故事》锦婵

20、第 20 章

　　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有一天，跟褚清同位的小胖子突然问褚清，你有没有交过女朋友？褚清说没有，怎么了？
　　小胖子脸上涌起馋鸡腿那种表情，咽着口水说，听说女生的嘴巴很软，你肯定也没亲过了。
　　褚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大概是觉得顶着个小霸王的称号竟然没做过这种事很丢脸吧，就反驳道，谁说没有？早就亲过了。
　　谁？
　　小胖子再问，褚清就笑笑不往下说了，别的他不知道，言多必失他还是知道的。
　　那天放学以后，韩素像往常一样跟在褚清后面走，褚清在前面跟几个不良少年勾肩搭背的，几个街区过去，只剩下了他俩，褚清回头对韩素招招手，韩素就屁颠屁颠地撵上去，褚清搭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韩素，把他往小区外面的一个小窄巷子里带，韩素忽然有点不安，去扒褚清的手，褚清手上下力把人搂住了，在韩素耳边低声道，别挣，跟你说个秘密。
　　巷子很窄，七扭八弯的，旁边就是谁家的屋檐还有鸡圈，平时没有什么人来。
　　刚拐过了一个弯，韩素就抓着褚清的胳膊问，什么秘密？
　　褚清盯着韩素的脸看了几秒钟，说，闭上眼，闭上眼就跟你说。
　　韩素又不傻，两只大眼瞪着褚清，倔强道，你是用说的，又不是用看的，为什么要闭上眼？你再不说我就走了。
　　以往韩素一直很听褚清的话，褚清说什么就是什么，但今天他有种莫名的危机感，总觉得褚清有点危险。
　　褚清皱了皱眉，很苦恼的样子，韩素转身要往外走，褚清过去一下把他推到了墙上，然后一只手过来遮住了韩素的双眼，韩素张开嘴刚要说话，嘴巴上就有东西碰了上来。
　　韩素眨了下眼，他知道是褚清，他也大概知道亲嘴是什么意思，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现在似乎应该大喊，或者把褚清一把推开，但是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办，褚清就退开了，还拿袖子抹了抹嘴，说，没有味道。
　　韩素咬了咬嘴唇，突然就生气了，还有点难过，把褚清撞到一边就往外走，褚清从后面追上来，抓着韩素的肩膀，气喘吁吁道，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就不带你玩了！
　　韩素拧着脖子往前走，褚清看不到他的脸，就有点不放心，抓着韩素的胳膊把他拧过来一看，韩素眼睛红红的就像兔子一样。
　　褚清张了张嘴，拇指在韩素眼皮上按了一下，低声道，你哭了啊？

　　韩素半张着嘴看了褚清好一会儿，突然脸红了，不光脸红了，还气呼呼的，然后就一阵风钻进了自己屋里，怎么叫也不出来了。
　　褚清在门外叹息一声，把另一份饭拿在手上，用筷子敲了敲门，“饭还吃不吃了？不吃我就都吃了啊？”
　　门霍一声打开，韩素看也不看褚清，一伸手把饭夺过去，啪一声门顶着褚清的鼻子又拍上了。褚清站在门外思索了一会儿韩素的反应，死活咂摸不出味儿来。

　　“你说，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怎么地了？”
　　褚清愁容满面向林悦讨教，林悦看着他似笑非笑，过了好一会儿，趴在褚清面前认真道，“你长得看着也不傻啊？怎么是个二愣子？”
　　褚清一愣，抬手就想给他一拳，又看到秦耀就在旁边站着虎视眈眈往这边看，只好又把拳头放下了，不甘道，“怎么就是二愣子了？”
　　林悦平时就是个话痨，跟谁都聊得来，这会儿却一反常态，只看着褚清摇头，过一会儿又摇摇头，仿佛褚清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似的。
　　褚清懒得再问，想不通就不通吧，反正这么多年想不通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
　　小舞台的灯光亮起来，一个剪着寸头浑身打扮都很飒的女孩站上了台，褚清转身调整方向，林悦在他背后说，“这最后一段路，要等你自己走，走到头你就会遇见一直在那里等你的人，没有人能把你带过去。”
　　四周的灯光都灭了，女孩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今晚是主打怀旧港风，女孩站在台上，一手拨动琴弦，一首似曾相识的粤语歌涌到耳边，褚清听了一大半，想起来是《当年情》。

　　褚清也不是个实心的笨蛋，昨天他站在韩素门外，隐约听到咀嚼的声音，又有不知踢到了什么的砰砰声响，据他对韩素的了解，不像是单纯生气的模样，但是过了一会儿韩素开门准备出来，一看见他在又缩了回去，他想问韩素一声，韩素却发神经一样躲着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或许今天晚上回去的时候该道个歉？
　　不就是亲一口么？又不会掉块肉，不行你亲回来？
　　不行，这么着像耍流氓。
　　要不就正正式式说，那个，我就是开个玩笑，也经常亲别人啊！你别放在心上？
　　这么说估计会被打。
　　可是，总不能站到他面前，说对不起，我喝醉了把你当成别人了这种明显的谎言吧？
　　褚清摸摸兜里的钱还在，于是就放下心开始点酒，什么度数大要什么，喝得迷迷糊糊的就不用烦心晚上怎么面对韩素了。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褚清听见林悦的声音，“哎，可以走了，有帮你付账的了！”
　　旁边好像还有别的人，褚清闭着眼睛，感觉到眼前影影绰绰的，睁开眼，视线还没聚焦，又听林悦惊呼一声“哎！”紧接着眼前一个黑影靠过来，褚清想避开，但酒精让他动作迟缓，刚把脸扭开一点，那人已经在他嘴角上碰了一下。
　　啊！
　　褚清呼出一口气，仍旧歪着头靠在吧台上，把眼睛闭上再睁开，大概今天真的喝了太多的酒，睁开眼以后眼前的人长什么样也没看清，只能隐约辨认出来是个女人，身上一股很重的香水味。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我又没怎么的他，这可太不像你了。”
　　女人染着蔻丹的手指捏着高脚杯靠近嘴边，不以为然地瞥了林悦一眼，林悦冲褚清摊摊手，表明他也无可奈何，褚清只觉晕得厉害，想站起来走，脚下一软，衣领突然被人抓住。
　　林悦一见来人，偷偷冲褚清鼓一下腮，褚清看见来人的脸，意识模糊地笑了一下，来人满面寒霜，扯着褚清的胳膊放在肩上，手往他腰间一搂半拖半抱着就往外走，女人噘噘嘴，似乎有点遗憾。

　　韩素本来已经回了家，开门发现褚清还没回来，就知道他肯定又在外面消磨时光，遂直奔而来，推门就看见那美艳妇人从褚清脸上起来，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打开车门把褚清撂了进去。
　　褚清往后座上一歪，更是头晕脑胀，韩素往他小腿上踢了一脚，把人摆正了系上安全带，然后一路把车飙回了家。
　　“要不要吐？”
　　韩素把车门打开，褚清费了半天劲把眼睁开一条缝，喉结滚动几下，艰难道，“不，动不了了。”
　　刚才在酒吧里面的时候四肢好像还没有这么不听使唤，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韩素开车开得有点狂野，这会儿酒劲一下子都上来了，呼吸都带着软绵绵的味道。
　　韩素站在车外面，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好半天才过来把安全带解开了。
　　褚清一动，韩素突然按住了他的肩，在离他的脸极近的地方喃喃道，“是不是，你都是这么换的酒钱？”
　　褚清一皱眉，把脸扭开一点，正色道，“我睡着了，一下子，没躲开。”
　　虽然褚清自己觉得自己挺义正辞严的，但他走路都打晃说话都打弯，听在韩素耳朵里一点可信度也没有，只像狡辩。
　　韩素一只手突然在褚清下巴上掐了一下，兀自贴着他的嘴唇说，“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褚清侧了侧耳朵，怀疑自己喝酒都喝出幻觉来了，左右看看，在车里，再看看面前的韩素，正半坐在他大腿上，于是褚清毫不犹豫在韩素腰上掐了一下，“你干什么！”
　　看来不是做梦啊！
　　褚清伸出另一只手，握住韩素的腰，直视着他的眼，“你是不是喜欢我？”
　　时间正值午夜，小区里多半都是老人，习惯在晚上八九点钟入眠，此时正是万籁俱静黑灯瞎火，褚清的声音尽管很低却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到韩素耳朵里，韩素一下子从褚清身上起来，头撞在了车顶上又跌了回去，便慌慌张张把脸扭开，褚清又把他的脸扭回来，看着他不说话。
　　褚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认真看过韩素的脸，在他的记忆中，韩素一直都是那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生生软绵绵的小人儿，眼睛一眨，泪珠儿就顺着脸颊淌下来，看得人心忍不住一抽一抽的，想骂他没出息，开不了口，想把他撇开自生自灭，下不了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从一个小小孩就这么变成一个男人了。
　　特别是从里面出来之后，很多时候褚清都会觉得韩素的脸有点陌生，意识里知道这个就是他，但又会忍不住想，这个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谁呢？
　　也许是那种割裂的感觉，才使得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有意无意像跟他隔着什么，虽然他依然在韩素面前大大咧咧，虽然他觉得不安却仍留在他身边。
　　褚清把韩素垂在身侧的手拉过来，捏了捏他不再柔软细腻的手，也许是突然的靠近，让褚清突然觉得有点怀念，有点怀念当初他跟他两个人真正亲密无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