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褚清看着韩素的车消失在街角,他没回家,又沿着路慢慢往酒吧走。这阵子他都习惯了,不用脑子想,脚就跟安了GPS一样自动把他带到了地方。
褚清并没有那么迷恋这个地方,只是一个人坐在家里的时候,跟电视相对无言,无所事事地等韩素回来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他在干什么呢?工作累不累?能不能应付过来?会不会挨骂?自己又这样像个包袱一样拖着他......越想越郁闷。
在这里就可以什么也不想,不用说话,不用思考,可以听别人说不知道的人的故事,嬉笑怒骂,嘻嘻哈哈,好像什么都不必放在心上,没有什么是一场大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么就两场。
褚清每天都抱着大醉而归的心思来,但却从来没有醉过,别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容易喝醉,褚清却觉得是你越想醉,反而越不容易醉。
也许是因为他并不想在这里糊里糊涂发生点什么,心里想着还得把自己安全带回家,所以一直在潜意识里绷着一根弦。
林悦是那种,如果他不说他在这工作,大多数人会把他认成大学生的人,但是他只是长了一副欺骗性的外表,其实心里鬼心眼多了去了。
“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褚清还没在凳子上坐下林悦就上下瞥了褚清几眼,就跟买肉的人在评估肉是不是新鲜一样,看得褚清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为什么不来?就算是真的没有钱付账,不是还可以卖唱。”
现在林悦也不问褚清喝什么了,因为他发现无论他给褚清喝什么他都不会醉,于是就随便给他弄杯什么。
“不是怕你没钱付账,是怕你来不了。”
“什么意思?”
林悦眼角在褚清下三路扫了一眼,暧昧得笑了一下,褚清恍然,正色道,“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都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关系了,还说没想?”
褚清把威士忌里的冰块捞出来一块在嘴里咬得嘎嘣嘎嘣响,手指一下一下敲吧台的玻璃台面,眉眼仿佛都带了温度,徐徐道来,“我跟那小子认识了都快一辈子了,小时候整天淌鼻涕,天天一块上学放学,放假了一起光着屁股在河里洗澡,哪还有什么别的心思了。”
“越是这样啊,才越说不准呢。”
林悦慢条斯理道,“几乎所有的人,都幻想一见钟情的爱情,巴不得走在大马路上一抬头,就看见谁了然后一起到地老天荒那种的,其实实际情况是,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彼此交往过一段时间后,觉得合适才会继续在一起,不说我们,那些闪婚了的,大部分都闪离了。”
褚清突然反应过来,把玻璃杯往吧台上一放,“不对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和你们是一样的了,你这就把我也给归进去了?”
林悦痞气的笑了一下,“我觉得你有潜质。”
“还有有这种潜质的呢。”
褚清简直无语了,不过说实话,林悦这么说的时候,他只觉得林悦想得有点匪夷所思,但却并没有什么反感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得多了。
“我说真的,也许你自己感觉不到,但是我是局外人,我看得很清楚,也许你对他没什么意思,我保证他对你有,而且非比寻常。”
褚清抬头盯着林悦的脸,林悦收起要笑不笑的表情,看着他点了下头。
褚清把酒杯转来转去,他没对林悦说过韩素的事,林悦这么说,应该能排除心理作用,至于对韩素什么心思,他没想过。他不反感女人,不过对男人也没什么想法,二十一年来除了韩素之外只拉过倪亦然的手,而且拉的心平气和的,像是左手拉住了右手,也许他是网上说的那种,‘性冷淡?’
要不就是感情缺失。
褚清觉得后面这个更贴近他一些。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几乎没有哭过,无论是被他妈打还是被别人打都咬咬牙就过去了,高兴的时候呢?高兴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并不是说他不高兴,而是别的人那种,高兴到要跳起来大喊两声的时候,他没有过。
家里没有兄弟姐妹,他也没体会过嫉妒争宠什么的,说起来就像一棵细小却坚韧无比的野草,在风雨阳光里挨过几轮,不痛不痒地就这么长大了。
好像没有什么是不能少的,没有什么是必须得到的,没有多么强大的自尊心,也不会一路顺着臭水沟自甘堕落下去。
韩素?他早就习惯的这个人的存在了,常常感觉不到是另一个人,而是像自己的一个有实质的影子。
这么想来的话,褚清自己都觉得,自己并不太那么像个人,反而更像棵植物了。
韩素呢?韩素对自己是什么心思呢?
之前褚清从来没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韩素就像个牛皮糖一样,一沾上还就不放手了,不过好像他只对自己这么执着?
褚清想不清楚这些啰里啰嗦的事,接着又想到韩素的工作也很辛苦,妈的跟个八流小报的狗仔似的鬼鬼祟祟去拍别人出轨的照片,韩素从小就是个有点清高的人,做这种事心里肯定也很别扭。
今天晚上过来的是一个染着红毛的小年轻,也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岁,褚清在对以前的自己的审美无力吐槽之余,对林悦从哪儿弄这么多奇葩过来也深感迷惑。
小孩唱的都是今年网络上流行的歌曲,唱功还不错,很能带动现场的气氛,要是每人再人手一只荧光棒就跟个唱差不多了。
褚清背靠着吧台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有点待不下去,转过身要付钱,林悦把他手机挡了回去,纳罕道,“这么早就走了?”
褚清也不多做纠缠,摆摆手从人群后面穿了过去。
平常的时候褚清回去的时候都会扫辆小蓝车,但是他今天心情有点起伏,被林悦那么一提,忽然就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
韩素今天顺利交差,没像往常一样被分到这种活的时候交白卷,那眉毛眼睛皱到一起的前辈表情都不对了,捏着韩素递过去的证物袋,怀疑又不可思议地瞧着韩素,“这是你自己动的手?”
韩素不能多说,便嗯了一声,前辈大概是觉得他终于开窍了,唠叨了几句,“谁刚从大学里出来的时候不是白纸一片,觉得自己比谁都清高呢!看这也不顺眼,看那又觉得不能同流合污,仿佛中年人都是行尸走肉,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浪费了空气。等你们自己也体会一下生活的艰辛,被社会毒打几回,也就知道夹起尾巴乖乖做人了。这次不论结果怎么样,做法还是值得鼓励的,行了,今天这就回去休息吧,相机放我桌上就行。”
韩素从办公大楼里出来,穿过空荡荡的大厅,也没心思仔细分辨那段话是褒是贬,但是他自己知道,其实从他打定主意转专业开始,他就不是什么象牙塔里不谙世事的白莲花了。
相对于褚清的浑浑噩噩,他曾经有过不少对未来的设想,很小的时候他想当个作家,或者是个记着,对着一扇窗写一写真真假假的故事,或者勇敢站出来说一说人人避之不及的政局实事,后来长大了就发现,作家并不是谁都能当的,写字的人一百个里面最多只有一个能养活自己,记者么,大多也只能在大大小小的网站上发表些或者耸人听闻或者捕风捉影的事骗点击率,所以他又本着先能养活自己的目的选了经济......
韩素本来以为家里肯定没人,虽然他还是买了两份饭期待着褚清能跟他一起吃饭,但是又做好了自己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把两份饭硬吞下去的准备,一抬头,屋里的灯竟然亮着,韩素抬腿就想往楼道里跑,又堪堪压制住了自己不听使唤的腿,平复了一下呼吸,一步一个台阶往楼上走。
楼道里伸手不见五指,韩素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一级一级踏过从来也没见过有人清扫的台阶,除了中间那溜总被人踩的地方挺干净的,栏杆跟两边都积了厚厚的一层土。
韩素走到门口的时候想敲一下门,等褚清来开,他手指都曲起来了,又放下了,从兜里拿出钥匙来开了门。
褚清回头看见韩素的时候好像也吃了一惊,“你怎么也回来了?”
“这么早就回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了。
韩素等了几秒钟想开口,又总有种自己一开口褚清也会开口的压迫感,于是趁拖鞋的时候先“嗯!”了一声,算是个前奏。
褚清果然没再开口,只回过头看着韩素,韩素回身把包跟外套都挂在鞋柜上面,像以前那样问褚清,“你吃饭了吗?”
褚清看见韩素手上拎的两份饭,答道,“没有。”
“哦。那,一起吃吧。”
对中国人来说,吃饭是件大事,吃饭又不只是吃饭。
外出求学务工的儿女过年回来吃顿饭,仿佛就偿了一整年的思念,打过架红过脸的人凑到一块吃顿饭,又能在推杯换盏之间一笑泯恩仇,谈恋爱的时候出去吃顿饭,接下去是去看电影还是再做别的仿佛都顺理成章了,不认识的人围在一张桌子面前吃顿饭,吃完之后好像一下子就能成了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兄弟。
今天这两份饭有些冷了,大叔本来说要给韩素热热,但是韩素想着热了这一路开回来也凉了,就没让热,现在自己想热吧,之前虽然说过一次买微波炉,但是后来就很少一起吃饭了,也没买成,韩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褚清把饭从韩素手里接过去,泡沫盒还带着一点温度,褚清接着就打开了,“还不算太凉,我就这么吃了啊。”
韩素去厨房洗过手,回来坐在沙发上,褚清已经把饭扒进去了一半,嘴巴上油乎乎的。
“怎么了?”
褚清问。
“哦。没什么。”
韩素垂下眼掰筷子,一下没掰开,筷子从手里滑了出去,韩素正要捡,褚清已经伸手拿在手里掰开了,韩素等着他把筷子递过来,褚清突然侧过脸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离开的时候舌尖还在唇缝之间带了一下,韩素瞬间就石化了。
褚清看着他问,“你怎么不哭?”